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砚墨（四） ...
-
宋嘉砚加上苏墨好友后第一件事是给他设了个免打扰，然而好像有些多余，因为他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当时酒杯的钱他看上去很随意地报了个数，宋嘉砚给他转过去他也没有收。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们的聊天界面还是停留在转账未接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新消息。
宋嘉砚看了多次毫无动静之后，把免打扰取消了。
旁边和他一起吃午饭的许承熙看他摆弄手机半天后看上去想说点什么，还是闭嘴了。
十几分钟后，他手机响了一声。
许承熙又看了宋嘉砚一眼，宋嘉砚依旧面无表情，但拿手机的速度看上去并不是很淡定。
他就知道，苏墨肯定要骚扰他的。
宋嘉砚想着“我就看看我不回”打开了手机，结果看到的是他爷爷发来的“相亲安排”。
【上次跟你说的要介绍的姑娘你还记得吗？】
这他是真不想回。
他爷爷也许猜到他的想法，下一秒就打来了电话。
“爷爷，我不相亲。”宋嘉砚开门见山，旁边的许承熙听到这句话饭都没吃了，直接转过头看着他。
“什么相亲，我可没说相亲，”电话那头宋爷爷咳了一声，“那姑娘是你李爷爷的孙女，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的，记得吗？她刚从国外回来，你们年轻人见一见交流交流。”
“不记得。”宋嘉砚言简意赅。
“人家可是记得你，你李爷爷已经跟我说好了，今天你下班后她就会过来，餐厅我都替你订好了，你带着人家去吃顿饭。”老爷子不管他话里的反对意愿，自顾自说着。
“爷爷。”宋嘉砚无奈道。
“就这么说定了，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吧，你们到时候……”
“不用了，”宋嘉砚轻轻叹一口气，知道是逃不掉了，见一下也好，看看对方是什么意图，直接讲清楚，“到时候见面跟她聊。”
老爷子以为他终于开窍了，笑着道：“好好好，你们见面聊。”
电话挂断，许承熙才迟疑着出声：“怎么，你跟苏墨没……”
“跟他有什么关系。”宋嘉砚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急着反驳。
“啊，你俩没戏啊？”许承熙继续说，“话说你在我公司的消息确实早就给他了，好像是没见他来找你，我还以为他得手了呢，看来是没出手啊。”
“你……”宋嘉砚欲言又止。
“不能怪我啊，我跟徐离的事他帮了不少忙，我总得回报一下不是？”许承熙抱歉地笑笑，突然想清楚什么一样道，“再说我不是听你的没给联系方式吗？给了公司地址他也没来，应该是对你没那么感兴趣了，你应该放心了才是啊。”
许承熙话音刚落，宋嘉砚一句话没说走人了，碗里的午饭也没吃几口，脸色比刚刚接到相亲安排还要臭。
我惹他了？许承熙想着，看到徐离发来的信息又抛诸脑后了。
下班时间，宋嘉砚依旧准时下岗。骆燃今天下班也早，刚还在群里约他们出来小酌一杯，宋嘉砚看到的时候没心情回复，这会儿看到许承熙回了。
x2：【酌不了，徐离等我下班呢，宋嘉砚他爷爷给他安排了相亲】
燃起来了：【我没看错吧？宋嘉砚相亲？！】
然后是刷屏的“哈哈哈哈哈”。
S：【。】
骆燃“哈”得更起劲了。
宋嘉砚嫌满屏的“哈哈哈”烦，退出群聊，他爷爷发来信息，说那个女生已经到他们公司了，让他别让人家姑娘等久了。
啧，这个也烦。
宋嘉砚最后再看了眼没有新消息冒出来的消息界面，按了锁屏键。
初秋的傍晚已经有了凉意，宋嘉砚车前站着的女人还穿着长裙，个子小巧，看上去十分温婉，就那么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苏墨自然也注意到了，更何况他本来就是来蹲这车的主人的。
昨天被那对闹别扭的情侣耽误了没来成，今天他早早就过来了，他一直没给宋嘉砚发信息，据他观察，对付宋嘉砚，行动永远比几句信息有用。
一开始他只是守着宋嘉砚的车，这个女人是快到下班点出现的，他看了几眼没多在意，或许她也在等人，只是恰好站在了宋嘉砚车前。
苏墨闲着没事又点开了宋嘉砚的朋友圈，纯白的背景图，纯黑的头像，空空如也的动态，跟他本人一样无聊。
苏墨笑了笑，心想人也不是完全无聊，比如看上去一本正经被亲后哑口无言的样子最好玩了。
退出刚好看到朋友圈有人新发了动态，是聚餐时加上的骆燃，苏墨随手点开，下一秒笑容僵在了脸上。
骆燃发了一张群聊的聊天截图，配文“宋嘉砚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相亲？宋嘉砚要去相亲？
苏墨还来不及多想些什么，抬头就看见宋嘉砚出现在车前，他下意识往自己车后躲了点，莫名其妙变成了偷窥视角。
等候多时的女人上前几步，笑着和宋嘉砚打招呼，苏墨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他只看到宋嘉砚点了点头。
夜晚的秋风中裹挟着寒意，吹动女人的发丝，她伸手理了理，放下来时顺手摸了摸有些凉的胳膊。
宋嘉砚似乎是注意到，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转而退后几步开了后座的门，拿出一条小毯子，递到女人手里，俩人这才上了车。
呵，还挺体贴。
苏墨看着开出去不远的车腹诽着，紧接着深呼吸一次，心一横开车跟了上去。
宋嘉砚的车在一家高级餐厅停下，准确的说，是一家高级的情侣餐厅。
苏墨停车的时候故意和他隔了段距离，但刚好能看见他们下车，并排进了那家餐厅。
相亲就去情侣餐厅了，不知道还以为你们约会呢。
苏墨眼睛直勾勾盯着人进人出的餐厅门口，手腕发酸才发现自己握方向盘有点太紧了。
啧。
他脱力般把手放下来，坐在驾驶座上前所未有的感觉这台为了宽敞买下的车里有点闷。
对，有点闷，所以要出去透透气。透完气呢？他好像只是脑子一热就跟了过来，以什么立场呢？
好像没有任何立场，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立刻开车回自己的酒吧并且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餐厅内，宋嘉砚进来的第一秒就有点后悔了，这里面实在有点太粉了。他看他爷爷信息的时候没太上心，没注意这是个情侣餐厅，也没注意订的什么位置。
旁边女生看他的眼神跟刚才比明显有些不一样，宋嘉砚有点头疼，他不想被误会。
“抱歉，”宋嘉砚拿出手机道，“我问问我爷爷预约信息。”
“好的。”女生友好地笑笑。
预约信息他爷爷早就发过来了，只是他没认真看而已，他刚把信息报给服务员，要带着女生继续往里走，女生突然说：“等一下，我的包掉在车里没拿。”
“现在需要吗？”宋嘉砚停下步子问。
“……可能需要。”女生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你先进去，”宋嘉砚点头，“我去帮你拿。”
餐厅里有一股浓重的香水味，其实挺香的，音乐声也舒缓，就算是坐在外面的男男女女交谈也得体大方，互不打扰，可宋嘉砚待在里面就是很不舒服。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餐厅，心想以后老爷子再给他安排这种活动说什么也要拒绝。
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遍布黑云，光线迅速暗了下来，比起里面也没好多少，只是不同场景的压抑罢了，宋嘉砚没来由的有点心烦。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果然看到女生遗落的包，弯腰拿起来起身的时候，他好像又闻到一股香味。
刚刚才在里面待了那么一会儿，他身上就沾上味道了吗？可是闻着不像里面的味道，更像是……
怎么可能，怎么会想到他。
宋嘉砚下意识拧眉，关车门的力度都没把控好，“砰”的一声，味道似乎更浓了。
与此同时，没了车门的遮挡，他脑海里香味的主人，赫然站在他身侧不远处，面对着他。
明明更近了，看清面前人的表情时，鼻息间那股若隐若现的香味却一瞬间荡然无存。
宋嘉砚有片刻的愣神。
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里，这次是他先开口：“你怎么在这？”
对方也一改先前的懒散逗弄与吊儿郎当，表情前所未有的有些严肃，他嗤笑了声，“怎么，看到我，打扰了你约会的兴致？”
宋嘉砚几乎是立刻蹙起了眉。
“你放心，我只是路过，马上就走，不会打扰了你的好事。”苏墨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看上去并不把这当回事，眼神里还带了几分蔑视，“我只是没想到，你明明不喜欢女人，也要和女人相亲。”
宋嘉砚几乎是气笑了，“你这样想我？”
“不然呢？你不是这么做了吗？”
天空隐隐传来几声闷雷，天色越来越阴沉，雨马上要来了。
苏墨抬头看了看天，很无所谓地叹了口气道：“就当我看走眼了吧，我放弃，你相你的亲，正好你也嫌我烦。”
苏墨说完定定看着宋嘉砚，后者自从笑了一下后就一直没什么表情，到现在也是，似乎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行了，别让人家女孩儿等久了。”苏墨低头笑了声，说完这句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苏墨的车开走了，雨终于落了下来，来势汹汹，街上不少人慌忙跑起来，宋嘉砚还站在门口没动。
“怎么了？”
宋嘉砚听到声音转头，才发现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大概是看他许久未归。
“没事。”他低声答。
“那个……”女生指了指他握在手里的包，此时已经被捏得有些变形。
宋嘉砚这才松开，把包递给她，“抱歉。”
女生接过包摇摇头，朝宋嘉砚刚刚看的方向望过去，试探着问：“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宋嘉砚收回视线，“进去吧。”
苏墨的确是想直接走人的，都坐进车里了还是觉得不爽，凭什么他一个人难受，他要走也要在走之前膈应一下宋嘉砚。
只是他没想到宋嘉砚似乎不仅没被他膈应到，反而还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不就是一个没什么情调，喜欢男人死不承认，还和女人相亲的烂人吗？有什么好拽的，他才不在乎。
——咚。
徐离看着突然闯入他民宿的这位不速之客将几瓶酒重重摆在他眼前，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
“徐离，我们是不是好朋友？”苏墨一屁股坐在他面前，利索地开了一瓶酒递给他。
“当然。”徐离迟疑着接过。
“那就陪我喝点儿。”苏墨又给自己开了瓶。
徐离把酒往外推一点儿，有些为难，“今天不行，我要去接许承熙……”
“他有车要你接什么？”苏墨快速打断，已经喝了好几口。
“我们要一起吃晚饭。”
“没吃饭呢？”苏墨接话，自己拿着徐离那瓶碰了下，“正好我也没吃，我点外卖，你叫上他，咱仨一起喝！”
“你怎么了？”徐离扶了下差点被他碰倒的酒。
“没事儿，就是想喝酒了，”苏墨喝得急，他带来的酒度数又不低，此时脸已经有点发红，“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
“渣男！”苏墨破口大骂，骂完还不忘和徐离碰个杯，醉得杯子都有些拿不稳。
徐离酒量好，本身也没怎么喝，招呼着他别打碎东西的同时还要承受他的一通自言自语似的抱怨。
“我还以为碰到真爱了呢！我还想着不着急，我慢慢追，”苏墨狠狠呸一声，“追个屁！”
“谁能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喜欢男的不承认就算了，还和别人姑娘相亲？这是人干的事吗？这是欺骗感情！可耻！
“我说姓宋的啊，你别想你爸，没针对你家里的事，都过去了。”苏墨醉成这样也没忘记反过来安慰安慰徐离。
徐离叹一口气，“宋嘉砚不像是这种人。”
“他就是！我亲眼所见！”苏墨吼道，急眼了似的，“不信你问许承熙！”
徐离还真拿出手机要发信息，他是想问许承熙怎么还不来，他好像有点招架不住了。
苏墨看他发信息一个劲儿地喊他叫人来一起喝，喊完自己又继续喝。
“你别喝了。”徐离抬手想拦，没拦住，苏墨就这样一杯杯酒接着下肚。
苏墨毕竟也是开酒吧的，到最后他带来的酒都喝完了，他还叫嚣着要出去买了继续。
徐离拉又拉不住他，这时候许承熙终于来了，对这个破坏他和徐离双人晚餐的醉鬼意见不是一般的大，基本没怎么收着力气，一把把他推回椅子上。
苏墨像是被推懵了，坐在椅子上终于消停了会儿。
“怎么回事儿？”许承熙小声问徐离。
“嗯……他可能受了情伤。”
“情伤？他能受谁的情伤？”许承熙有些不相信。
“宋嘉砚。”
“渣男！”
徐离的话音刚落，苏墨像是对这个名字应激般骂了一句。
骂了还没完，他胡乱摸摸自己衣服口袋，掏出手机，看上去像要给谁打电话，但又迟迟没再点下去，等着等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许承熙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停留在备注为“不用赔杯子钱的（准）男朋友”的联系人界面。
什么鬼？许承熙一头雾水。
许承熙小心翼翼从他手里一点点抽出手机，还没完全拿出来，他突然睁眼，“不许给他打电话！”
说完又接着闭眼，反正人看着已经不怎么清醒了。
许承熙趁他趴下前眼疾手快抽走手机，和徐离对视一眼。
就要打。
-
“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刚刚在外面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人了？”
这是宋嘉砚和那个女生说开后她问的第一句话。
宋嘉砚躺在床上，到现在还没想明白那个女生怎么会这么问他。女生的直觉这么敏锐的吗？能通过他的状态看出他在外面碰到了事情，但她怎么会把这件事和喜欢的人联系在一起。
当时宋嘉砚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她也没有追问，他们平和又快速地结束了晚餐，清楚地认识到这次见面只是完成家里的任务，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后续。
这就够了，可女生问出的这句话现在还让宋嘉砚困扰。
苏墨平时不着调地说说喜欢，许承熙玩笑般的调侃都算了，才刚见面完全不熟悉的人怎么也会把他的喜欢和苏墨联系在一起。
他和苏墨才见过几次？不重要吧，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今天苏墨说的那些话不就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苏墨这种人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谁当真了，那才是傻子。
嗡嗡——
手机震动了一声，宋嘉砚想也没想立刻解锁。
【收款方24小时内未接受你的转账，已过期】
是他转给苏墨的酒杯钱。
宋嘉砚盯着手机屏幕，那股没来由的烦躁感又来了。
眼睛盯再久也盯不出花来，脑子里苏墨说的“放弃”，许承熙说的“对你没那么感兴趣”和那个女生说的“喜欢的人”像麻绳一样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他好像真的是傻子。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宋嘉砚才惊觉自己是不是完蛋了。
正巧这时电话响起，覆盖了他和苏墨仅有一条转账记录的聊天界面。
是陌生号码。
烦着呢，挂掉，手机扔远点，眼不见为净。
被扔到床尾的手机顽强地又响了起来，宋嘉砚嫌吵无奈起身去拿，还是刚刚的号码。
打了两次的陌生号码，他接了。
“喂。”宋嘉砚的语气不怎么样。
“我靠，宋嘉砚真是你。”
“？”宋嘉砚听到对面许承熙的声音一愣。
“苏墨在我手上。”许承熙突然道。
“挂了。”
“哎我认真的，”许承熙急忙阻止，“他喝醉了，在徐离的民宿。”
宋嘉砚沉默了一会儿，“关我什么事。”
“主要是他不让我们动他，今天又刚好没有空房了，他刚刚莫名调出这个号码，我看备注才打的。”
“什么备注。”
“你自己过来看呗。”许承熙的语气显然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
宋嘉砚一噎，“不想知道。”
电话里许承熙憋着笑了几声，语气很刻意，“好吧好吧，我跟徐离饭都还没吃呢，我俩要走了，就让他在值班室的桌子上趴一晚上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承熙说完，电话里安静了许久。
“行，”许承熙继续，“那就这样，我挂……”
“等会儿。”宋嘉砚打断他。
许承熙接得很快：“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让他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