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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目光的追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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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后的第一个周末，阳光仿佛都带着一丝慵懒的甜味。卸下了沉重的课业负担，育才中学的校园似乎也放慢了节奏，连风吹过光秃秃的枝桠都显得格外温柔。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内心的节奏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周一早晨，林骁踩着上课铃声冲进教室，带着一身室外的凉气和蓬勃的朝气。他习惯性地把书包往桌上一甩，和大熊（熊毅）击了个掌，互相调侃着周末的“宿醉”（其实只是可乐喝多了）。
“骁哥，周末那波操作可以啊，听说你把季然都拉去KTV了？”熊毅挤眉弄眼地用胳膊肘捅他。
“那必须的！小爷我出马，一个顶俩！”林骁得意地一扬下巴，目光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飞快地扫向了窗边的座位。
季然已经坐在那里了，正低头看着一本画册，侧脸安静，晨光温柔地勾勒着他的轮廓。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
林骁的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一种莫名的、细微的满足感悄然滋生。就好像……确认了某件重要的东西还在原处一样。他迅速收回目光，加入到兄弟们的吹牛打屁中，但眼角余光却似乎总是不经意地捕捉着那个方向。
这种微妙的变化，连林骁自己都未曾深思。它发生得自然而然，如同呼吸。
语文课上，老师正在讲解一篇古文，抑扬顿挫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林骁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笔，眼神放空。当老师提到“友人”一词，并引申讲述古人之间深厚情谊时，他的思绪莫名地飘走了。
他的目光越过好几排课桌，落在了季然挺直的背脊上。季然听得很认真，偶尔会低下头在笔记本上记录几句。阳光透过窗户，在他微垂的眼睫上跳跃。林骁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周五晚上在KTV，季然那个转瞬即逝的、真实的笑容。那么安静一个人，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打断了林骁的走神。他猛地回过神，赶紧坐直身体，心虚地瞟了一眼讲台，幸好老师没注意。他甩甩头，试图把注意力拉回到晦涩的古文上，但心里却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留下一点模糊的痒意。
课间休息，教室里瞬间炸开锅。林骁被熊毅和几个篮球队的队友围着，讨论着下午训练的新战术。
“骁哥，你看这个交叉跑位怎么样？”一个叫孙炜的队友拿着画得歪歪扭扭的战术板问他。
林骁凑过去看，嘴里分析着，眼神却不自觉地又开始在教室里扫描。他看到季然站起身，拿着水杯走出了教室后门。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骁的目光就追随着那个清瘦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口。
“……骁哥？骁哥！你看这样行不行啊？”孙炜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哦！行！就这么办！”林骁猛地收回视线，胡乱地应着，根本没过脑子。
熊毅在一旁露出贼兮兮的笑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找啥呢？魂儿都被勾走了？”
“滚蛋！”林骁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耳根却有点发热。
中午食堂人声鼎沸。林骁和熊毅他们抢完饭，端着堆成小山的餐盘，熟门熟路地往那个靠窗的角落走。果然，季然已经坐在那里了，对面照例空着。
林骁很自然地在那空位上坐下，把餐盘放得哐当响：“饿死我了！今天糖醋排骨好像不错！”
季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安静地吃自己的饭。
林骁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和熊毅他们高谈阔论，从NBA最新赛况聊到游戏新副本，声音洪亮。但说着说着，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的季然。
他看到季然吃饭依旧斯文，细嚼慢咽，筷子尖夹起几根青菜，腮帮子微微鼓动着。他看到季然似乎不太喜欢吃胡萝卜，总是小心地把它们拨到一边。他看到季然喝完汤，会无意识地用舌尖轻轻舔一下嘴角……
这些细微的动作，平时他可能根本不会注意，但此刻却像被放慢了镜头，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他甚至注意到季然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衣，衬得他皮肤更白了……
“骁哥！看啥呢？盘子里有花啊？”熊毅的大嗓门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还是对面有更下饭的？”
林骁猛地回过神，发现大家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盯着他，而季然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
林骁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像是被抓包的小偷，心脏咚咚直跳。他赶紧低下头，猛扒了两口饭，含糊道：“吃你的饭！废话那么多！”
为了掩饰尴尬，他把自己餐盘里没动过的一只炸鸡腿夹起来，飞快地放到季然盘子里：“那什么……给你尝尝，今天炸得挺酥的。”
这个动作做得突兀又生硬，不仅季然愣住了，连熊毅他们都惊呆了。
季然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盘子里的、油汪汪的炸鸡腿，又看看对面耳根通红、埋头猛吃饭不敢看他的林骁，一时有些无措。
“……谢谢。”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道了谢，却没有动那只鸡腿。
熊毅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骁哥！你这关心人的方式也太硬核了吧！”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暧昧的起哄声。
林骁恨不得把脸埋进饭盆里，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遍：林骁你个傻缺！你到底在干嘛？！
下午的篮球训练，林骁似乎格外卖力，像是在发泄某种无处安放的精力，奔跑、跳跃、抢断、投篮，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爆发力，惹得教练都多看了他两眼。
“骁哥今天吃火药了？”队友张昊一边喘气一边问熊毅。
熊毅看着场上那个如同小旋风般的身影，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不懂，这叫青春期的躁动。”
训练间隙，大家坐在场边休息喝水。林骁仰头灌着矿泉水，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落。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艺术楼的方向。顶楼那扇熟悉的窗户反射着下午的阳光，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
他忽然有点走神。这个时间，季然应该已经在画室了吧？他今天会画什么呢？还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因为调不出想要的颜色而微微蹙眉？
“嘿！发什么呆呢！”熊毅把一条湿毛巾扔到他脸上，“教练叫集合了！”
林骁猛地回过神，扯下毛巾，用力抹了把脸，把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甩开，重新投入到训练中。但某个角落的注意力，仿佛已经悄悄系在了远方。
放学铃声响起，林骁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完澡，抓起书包就往外跑。
“骁哥！等等我们啊！这么急干嘛？”熊毅在后面喊。
“有事！先走了！”林骁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脚步飞快。
他并没有直接去艺术楼，而是先绕道去了小卖部。站在冰柜前，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冰镇的，一瓶常温的。结账时，目光扫过货架，又鬼使神差地拿了一小盒季然上次似乎多吃了两块的抹茶味饼干。
做完这一切，他才朝着艺术楼走去。心跳有点快，像是要去完成一个什么重要的任务，又像是……只是单纯地想快点确认某个身影的存在。
推开画室的门，熟悉的松节油气息扑面而来。画室里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季然果然在，他正站在画架前，对着一幅未完成的色彩构成作业沉思，手指上沾着些许蓝色的颜料。
听到开门声，季然抬起头。当看到是林骁时，他的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来了？”他轻声说，语气熟稔得仿佛早已料到。
“嗯。”林骁走过去，很自然地把常温的矿泉水和那盒饼干放在旁边的凳子上，“顺路买的。”
他的目光落在季然的画架上。画面上是大块的蓝色和灰色，交织碰撞，带着一种冷峻又充满张力的美感。林骁看不太懂，但觉得……挺厉害的。
“今天画这个？”他没话找话。
“嗯。色彩练习。”季然回答，拿起笔，继续调试颜色。
林骁就不再说话，拉过一把椅子在旁边坐下，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觉得无聊或者局促，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看着季然专注的侧脸，看着画笔在画布上涂抹，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逐渐转为橘红，透过巨大的窗户洒满画室。季然终于告一段落，放下画笔，轻轻舒了口气。
他转过身，很自然地拿起那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目光落在那盒饼干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拿起一块小口吃起来。
“谢谢。”他说。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林骁心里像炸开了一小朵烟花，莫名地开心起来。“客气啥！”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格外灿烂。
两人一起走出艺术楼。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明天……”林骁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开口。
“嗯？”季然侧头看他。
“明天训练可能晚一点，你不用等我吃饭。”林骁说。
“好。”季然点点头。
简单的对话，却充满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骁的心情莫名地很好。他回想着这一天，发现自己好像总是在下意识地寻找季然的身影——在教室里，在食堂里，在训练间隙，甚至只是走向画室的那段路，心里都带着一种明确的期待。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并不讨厌。就像心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雷达，总是会自动扫描并锁定某个特定的目标。
而他自己，似乎并不想关闭这个雷达。
他抬起头，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忽然觉得，这个平平无奇的周一，好像因为那些不自觉的追寻，而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目光的追寻，无声无息，却早已悄然开始。它藏在课间的扫视里，藏在食堂的余光里，藏在训练间隙的眺望里，更藏在一次次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顺路”里。
心的动向，有时比理智更快一步。而某些情感的萌芽，就在这一次次不经意的追寻中，悄然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