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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杜松子树(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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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
“看那,看那!”
“那男抱着的……是那个初评级第一吧?他俩什么关系?”
“昨天晚上那事,主角之一不会是这个谁吧?软成一摊烂泥了都。”
行李滚轮轻响,姜恕抱着今起穿过廊道,练习生们要么驻足回望,叽叽喳喳一些逆耳的话,要么掏出刚拿到的手机录像。姜恕步履不停,路过录像者时眼神阴利沉冷,那练习生手一抖,赶紧收回手机。
议论声、猜疑声依旧不绝于耳:
“那小子到底叫什么?哪有人取‘少爷’这种艺名的?想来一出‘艺’高人胆大?”
“上岛那天送他来的车不是很高级吗?可能真的是名门少爷。”
“也不像啊。有钱少爷不是要么心术不正,要么卓尔不群吗?可你看他这些天,乖张天真,像没见过什么世面。”
“所以……他是被包养?”
今起微睁开眼,从旁人角度看,似是虚弱绵软,实则在用流利而冰冷的德语低语:“没想到这群为了出道连命都愿意豁出去的练习生,一放假也会变成嚼人舌根的烂人,平常可能是疯惯了。”
姜恕唇角扬起,颗粒般的德语缓缓吐出:“看他们不知收敛的情态,不是愚得要命,就是彻底放弃了思考。像被驯化的鹦鹉,只能重复最低级的噪音。”
今起嗤出一声极轻的冷笑:“或许我们该感谢?至少他们证明了进化论偶尔也会开小差。”
“习惯就好,”姜恕继续迈步,深沉的嗓音已经带着几不可察的蔑视,“愚蠢是这座虚荣竞技场里唯一不变的主题。”
话音落下的瞬间,今起抬眸,直直撞上邱正允讶然的面庞,他显然听懂了两人的德语讥讽。
今起毫无慌乱,抵在姜恕肩侧的手指轻抬,抵在苍白的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邱正允瞳孔微缩,随即垂眼,敛起外露的情绪转身,步子极稳、极沉,没一会儿就进了宿舍。
“您的室友吗?”姜恕步履未停。
头眩晕得厉害,今起拱回他的侧颈,但还是挤出一丝清明,“你也没查到他的身份?”
姜恕沉默,今起愕然,只是涔涔冷汗让他无法再追究更多。感知到颈间的湿润,姜恕加快了步子,把所有窥探的目光与粗鄙的猜测都斩断在身后。
车子已经候在主楼前,开车的是二手店店主。如果此刻今起清醒,就会发现他一点都不像捡了南瓜的兔子,而是眼观六路,沉稳老练。
姜恕抱着今起坐进了后座,今起嘴角嗫嚅了一下:“去哪?”
姜恕柔声道:“带您去医院看看。”
“不去。”今起偏开头,不愿贴着他的侧颈了,“只是头晕。不要多此一举。”
姜恕把他揽回来:“好,不去。去见一下陆律师,他需要详细了解昨晚发生的事。”
今起皱眉,没几秒低唤,“姜恕。”
“在,少爷。”
“你有喜欢的人吗?”
“少爷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她不会愿意看到你和一个男的这么亲密。”
姜恕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少爷放心。”
不可抑制的需求让今起扯开他的衣领,紧紧贴着肌肤,“今天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姜恕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说了公事约见,姜恕居然带一个男人来,带男人来就算了,还抱着?这这这,成何体统!
陆祈年实在担心姜恕的名声,可又不敢正面硬刚,只好用上厉嘴:“卓炔说你把练习生当元宝我还不信,没想到这就看到年画娃娃抱大锦鲤了?”
姜恕知道这货又脑洞大开,只好宽容地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抱着已经熟睡的今起坐下,直入主题:“马越川有没有说什么?”
这么快就转移话题,该不会真有点什么吧?!陆祈年凭借丰富的想象力光速脑补了一番,把自己吓得够呛,“不是我想的那样吧?啊?”
“噢。不是。”有时候姜恕真的很无奈,每天公司那些破事就够折腾的了,身边的兄弟还很能扯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陆祁年心放宽了不少,回到正题,“死老头一直嚷着比窦娥还冤呢,曝光的那些视频他说是AI合成。要想给他定罪,除非那八个受害的练习生出面指认。”
“你知道这不可能。”
身为偶像预备人选,无数双眼睛等着给他们冠上罪名,没人会傻到因为这事去和警方接触。
哪怕看着两人过近的距离还很不适,但陆祈年还是难掩对今起的欣赏之色,“你这练习生身手不错,要不我们另辟蹊径,放出完整视频?标题我都想好了,被下药的练习生为护住自己的清白,正当防卫揍色|鬼。”
网上流传的视频只剪到今起被马越川甩到墙角,视频中的今起被厚码,声音也被处理过,可大众依然能感受到他在绝望地反抗。
这是姜恕想要的效果,确切地说,这是今起所希望的。唯有悲惨才易唤起同情,而由同情激发的声讨往往势不可挡。更何况《能耐》这档节目的观众除了岳沉隼坐拥大量粉丝外,其余大都是些热衷“吃瓜”、寻找乐子的普通路人。他们最见不得世事不平,也最容易为此挺身。
陆祈年的建议虽然能在短期内达到热度最高峰,但热度来得快,消散得也快,真正能沉淀下来的公众注意力微乎其微。
“他没有被下|药。”姜恕纠正。
“嗯?”陆祈年不解,“什么意思?”
“我安排人换了牛奶。”
药很早就被马越川的下属投下,他们用细针管注入到发放的牛奶里。当小别墅中的练习生们逐渐疲软、意识模糊,回宿舍区且同样饮下牛奶的那些人也接连倒下,最终由工作人员搀扶回床。而几个没喝牛奶的,则被“他们累了,需要休息”糊弄。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拿没下|药的那盒?”
“他就只喜欢那盒。”
陆祈年:“……所以,现在怎么办?”
话音刚落,陆祈年的瞳孔就骤然缩紧。
闭着眼的今起正伸手以一种珍视的姿态轻抚姜恕的脸。姜恕没有闪躲,反而从容地将他的手纳入掌心。两枚指环相抵,在灯光下散出冷硬光泽。
陆祈年如遭晴天霹雳:“你你你你们?”
在他的印象里,姜恕向来是同性相斥的具象化代表。如果有男性胆敢怀着别样心思靠近,甚至对他动手动脚,最后都将喜提医院多日游。
眼前这一幕到底要怎么解释?这练习生横看竖看都不像和姜恕有什么过命交情啊!而且,从自己查到的资料来看,他真的就只是一个被坏蛋拿亲妈逼着参加节目的可怜虫啊?
看他又跑题,姜恕眉目冷了不少,“说了不是。”
陆祁年最怕姜恕认真,可这样的认真他还挺喜欢的,毕竟姜恕在他心里英明神武圣光无限,今起这厮就是一只占便宜的苍蝇。
姜恕看他从诧异到歹毒地斟酌着什么,扯回话题,“既然马越川不主动认罪,那就让他后果自负。”
陆祈年藏好邪恶想法,专注于计划。
姜恕继续说:“从他妻子入手。马越川身为赘婿,不检点持家就算了,还睡了那么多人。这些他妻子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就算偶尔听到点什么,也会被马越川三言两语糊弄,现在可能就在跟他妻子哭诉是遭人陷害。所以,如果他的妻子知道他这十多年的所作所为,以及被人睡过呢?一个自爱心极强的女人,是会继续相信她的‘完美丈夫’,还是会彻查每一个可疑的细节?”
信息量过大,陆祁年仰头喝了口酒,缓了缓后说,“从哪得到的消息?”
姜恕:“孟听澜发给坑鬣娱记。”
陆祈年刷新微博,果然见到一个名为#马越川 受#的话题登顶,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爆”。他看向姜恕怀里的今起,“孟听澜,池家的女主人,她为什么会出手?”
姜恕:“为了控制池小苒,孟听澜一直和马越川有联系。相应地,马越川肯定也手握她不少黑料。现在马越川败露,她不趁现在添把火,什么时候添?”
陆祁年忍不住感慨:“有池家这个大靠山就是好,插手娱乐圈都这么轻松。”
既然池家夫人出手,就意味着马越川已经无路可退失去退路,也意味着——
陆祈年不可置信地问姜恕:“我这就功成身退了?”
姜恕笑,“你功什么了?”
可能是面前两人的行为过于闪瞎眼,陆祁年很顺理成章地把“功”等同于“攻”,甚至以为他家英明神武的姜恕在开gay之玩笑,脸色顿时黑得像锅贴。
姜恕扶额,这二货是真的没救了,眼神警告了下他过于发散的思维,然后言归正传道,“池小苒事件的罪魁祸首是孟听澜。”
陆祈年拿起桌上的酒猛灌一口,好让自己不要再给姜恕扣帽子。基于此,他看向今起的眼神变成了恨不得抽筋扒皮,“动孟听澜就是动池家,你确定值得?”
“值得。”姜恕斩钉截铁,他的眼里浮现许久未见的坚毅,这种坚毅并不需要常常看到,但又不可或缺。
陆祈年看着这样的姜恕,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瞬间清空,他无比动容道,“我一定给他们来点猛料,让他们知道,姜少的元宝不是谁都能动的!”
倒也不必这么激情澎湃,姜恕嘴角抽了抽,“这周内解决就好。”
这周就只剩下两天,陆祈年笑出声,“你他妈是来折我寿的吧?
姜恕恢复往日神采,礼貌笑,“按时完成任务给你律所送锦旗。”
“该不会又写一些乱七八糟的吧?”
当初陆祈年的律所开业,姜恕带着一帮兄弟,拿着两米长的奢华礼盒,说是贺礼。陆祈年迫不及待打开,哪曾想里面竟是一面天鹅绒锦旗,上面赫然“陆大律师单身,请诸位多多捧场”的金色大字,和“此旗撤走之日,律所停业之时”的金色小字。陆祈年捞过一旁的扫把追着几人满律所跑,却还是被嘻嘻哈哈架起来,目睹锦旗挂到律所前台右后方的三米高墙上……
忆往昔,两行泪,陆祈年果断拒绝:“送锦旗没诚意,要送酒送个按摩椅?最近都快积劳成疾了。”
姜恕笑:“好啊,到时候让卓炔送过去。”
“那还是免了。”虽然都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但两人总是互不对付,两张利嘴一见面就吵,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正事说完,陆祈年晃了晃酒杯,“难得的纯酿,不尝尝?”
姜恕抱着今起后靠,“禁酒。”
陆祈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怀里熟睡的今起,“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戒酒师?”
姜恕有段日子酗酒,兄弟们一个头两个大,什么方法都用了,还是被他那句“没能带回家”给击溃。姜恕心里有不痛快,而这不痛快他们都不能感同身受,也就只能放任他。他们甚至觉得,就算哪天突然收到姜恕酒精中毒身亡也不足为奇。
好在后来某天,他又恢复了人模人样。可有些东西可能只是被尘封,并不是不存在了。所以平时姜恕对酒有个什么新的想法,他们都会多留个心眼。
见陆祁年又感悟人生的认真样,姜恕笑着补了一句,“你们不都希望我戒酒嘛。”
陆祈年回神,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小聚一会儿后,姜恕抱今起回别墅。
李管家还没睡,忙上前接过行李,见姜恕抱着人,神色多少有些不悦,但也只是问道,“少爷,需不需要准备宵夜?”
姜恕说不用,抱着今起上楼。
主卧只亮着一盏暖灯,和透窗而来的月色交相辉映。姜恕抱着人坐在床边,帮他脱去外套和鞋袜。今起似乎被惊动,蹙了蹙眉,手臂更紧地缠住他的脖子,额头找到姜恕颈侧皮肤后就依赖地贴着。姜恕只好和衣躺下,拉过被子盖住两人。
今起睡得并不踏实,呼吸时而平稳,时而急促,睫毛在眼下投出不安的阴影。
姜恕右手揽着他轻轻拍抚,静若寒潭的眼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耳边回荡一句跋扈的话:
“池家?池家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