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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顾铭轩的办公室在顶层,占据了大厦最好的视角。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在雨幕中晕开,霓虹灯牌变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斑。室内只亮着一盏桌角灯,昏黄的光线勉强划开一小片黑暗,将他笼罩其中。

      空调低声嗡鸣,送出恒定的冷风,却吹不散他心口那团滞重的闷。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蓝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屏幕上是一份公司内部的人事审计报告,数据密密麻麻,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合乎逻辑。

      但他指尖冰凉。

      下午,他鬼使神差地回了一趟家,想找一份旧合同草案。林婉清不在家,佣人说她去做SPA了。他在书房里翻找,却在林婉清常看的一本时装杂志下,摸到了一个硬硬的角落——是他的那份诊断书。

      它不应该在那里。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把它塞进了西装内袋,而那件西装,今早出门前他挂进了衣帽间最里侧。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被她压在杂志下面?是无意间带出来的,还是……她翻过他的衣服?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他试图压下这荒谬的怀疑。婉清只是粗心,或许是他自己记错了。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她是他的妻子。尽管近来她似乎更关心慈善晚宴的座位排序和珠宝收藏,但他从未质疑过这份关系的根基。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就会自行寻找养料。

      他重新坐回电脑前,试图用工作淹没那细微的不安。他调出了一份公司为高层核心人员购买的巨额补充商业保险清单。目光扫过受益人一栏,他自己的名字后面,紧跟着的是林婉清。

      这很正常。

      但他手指一动,点开了历史修改记录。

      记录显示,这份保单的受益人在三个月前,从他父亲的名字,更改为了林婉清。

      修改申请的操作终端ID,隶属他的首席运营官,也是他多年最信任的商业伙伴——赵国梁。

      赵国梁。那个在他创业初期就跟着他,一起啃过冷馒头睡过办公室地板,在他确诊前一天还拍着他肩膀说“兄弟,放宽心,公司有我在”的赵国梁。

      冷意骤然攫紧了他的心脏,比肺癌带来的窒息感更甚。空调的嗡鸣声似乎变大了,像无数细针钻进耳膜。

      他需要确认。也许只是流程上的便利,也许是他自己某次口头授权过,只是生病让他记性变差了。他拿起手机,想立刻给赵国梁打电话,或者直接打给律师。

      屏幕右上角的信号标志,却突兀地显示着一个红色的“X”。无服务。

      窗外雨声渐密,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这座装备了最先进通讯系统的大厦,偶尔也会在极端天气下出现信号盲区。他烦躁地将手机扔回桌上,金属机身与木质桌面碰撞出沉闷一响。

      他站起身,在昏暗的办公室里踱步。地毯柔软吸音,吞没了他的脚步声,让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幽灵。目光扫过书架,那里摆放着几张合影。他和赵国梁在第一个办公室门口的勾肩搭背,笑容灿烂却带着青涩;他和林婉清在婚礼上,她戴着白纱,眼中有光,那时她看他眼神里的崇拜和热切,不像现在,更像在评估一件资产的价值。

      信任像精心烧制的琉璃,出现第一道裂痕后,就会发现原来处处都是脆弱点。

      他想起上周某个非正式董事会议上,赵国梁对他提出的一项市场扩张计划轻描淡写的否决,几个原本依附他的董事随之附和。当时他只觉有些异常,并未深想,归咎于自己近期精力不济。

      想起林婉清最近似乎格外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几次委婉建议他去做一次“全面的、深度休养”,甚至打听过几家国外的疗养院。

      想起他咳嗽加剧时,她递上温水时那无可挑剔的、却总觉得隔了一层的关切。

      窗外的雨更大了,城市浸没在水汽和土腥气里。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车辆红色的尾灯在积水里拉出长长的、颤抖的光带。

      他需要证据,而不是被病痛和猜疑折磨得胡思乱想。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顾铭轩,白手起家打下这片江山,什么风浪没见过。也许只是误会。也许……

      就在这时,被他扔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不是来电,而是一条短信预览,突兀地出现在依然显示无服务的屏幕顶端,像是一个延迟送达的幽灵信息。

      发件人:赵国梁。
      接收人是一个未署名的陌生号码。

      内容只有短短四个字,却像一把淬冰的尖刀,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侥幸和自我安慰:

      「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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