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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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拦不住再见的季节，约定容易伪装成谎言。烈日高挂的午后，目光所及，银杏树绿地发亮，普通地连叶子上的虫还是前天那只的日子里，今天，有了点不一样，终于被人发现了。
杏府楼下。
秦慈拿着一手的水果和礼品，嘱咐旁边的人：“待会儿记得喊人。”
“......”
男人瘦高面容和善，看着一脸老实相，是卿星的姑父。
小学父亲酒驾车祸去世后，没过多久母亲卿枫也离开了家。姑姑李娟站了出来说收养，但因为好不容易工作上给了一次进修欧洲的机会，义无反顾去挑战，卿星就自然而然托付给了秦慈。
秦慈这人也没什么远大理想和爱好，天天四处奔波，就想着挣钱，只不过，钱没挣到......亏了倒是不少。几万块钱倒来倒去，有时候连生活都是问题……
“这次是把我扔谁家来着？”卿星没什么情绪地问，捏着叶柄摇了摇，虫子没动。
几年相处下来，俩人都知道了各自的秉性，说话也就直来直往。
有时候拜访的次数多了，也会厌倦，因为不是每一次都会成功。
“......能不能好好说，那是借住一年。”
“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卿星对准了一旁的太阳光线，被虫子啃食的部分变成了镂空的不规则图案，透过光，竟然有些好看。
“嘿——”秦慈做势伸出手，最后还是收来了回来，落了个空。
不过从秦慈手里拿的茅台来看卿星就知道了对这家的重视。
卿星瞥向秦慈手中的酒。
老秦居然舍得……？
一直放在床头柜当宝贝供着，以前……可都是洋气的百元红酒。
卿星收回眼神，放开了叶子，叶片只是晃了晃，虫子没有掉。
“姑姑让我问你银行卡里怎么少了9万块钱。”卿星突然说。
“额……什，什么钱。”秦慈有些心虚地看向一边。
上次投了一笔生意，原本是想着回本了一起放进去，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
“这个月先别接你姑姑电话了，等我给你信号。”
“......”
继暑假前盛海外学校办公室大闹后，秦慈也想过干脆以后把人放在身边，但这次京黎有一笔不错的买卖，二话不说就准备过去，算了下断断续续忙活的时间至少得一年。
现在卿星又正处于即将高考的阶段，思前想后还是老样子，让卿星去另外一个好友家寄养一年。
杏府2301。
叮咚——
“啊，哈哈哈，来了来了！”门内传来呼声。
“老秦！”
“思钧啊！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
玄关进来后，站在沙发旁抱着猫的少年抬眼看过来，轻轻把猫放下，微笑着跟在蒋云身后，十分友好。
“......”
“......”
秦慈用手戳了一下人的后背。
“......”
“路叔叔好，蒋姨好。”卿星说。
“哈哈哈，别客气小星快进来坐！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啊！”路思钧把人往里拉，十分热切地说。
“就是就是，害呀，家里多个孩子呀，热闹！”蒋云也跟着附和，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眼角也弯弯的。
卿星礼貌地点点头。
知道自己是今天的“主角”，已经习以为常的流程心如止水才是，可当再次站在又一个陌生的地方时，像是乞求人收留所以要乖要开始听其他大人的话而不由自主拘谨的感觉是不可避免的。曾经嫌弃的眼神，提醒了这个时候要避免对视。即将涌上心头的难堪或是自卑从第一次心脏难受的地方跑了出来，很短，就几秒，因为没有表情显露出来，所以无人发现也不用在意。
都是些过场罢了，等老秦一走自己照样是个外人。
少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发呆的人。在等待，垂在侧边的视线什么时候抬起来......也没注意一旁哈哈大笑的大人们在说什么。
卿星的头发打理得很短干净利落，在盛海外的时候经常被教导主任点名标准学生头，为了不被当场做典范，有时候遇到主任都会绕着走。
不说话时嘴唇紧抿呈一条直线，一双凤眼微微上扬，本就天生的冷脸，眼神还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常被误以为不好相处。
看来，很会保持距离呢。
“小灿快过来，和哥哥打个招呼！”路思钧招手道。
“......”
“......”
路灿无视路思钧递过来的眼神，目光放在别处。
“......”
路思钧沉着脸扶了扶眼镜框，把心中的不悦都压了下去。
“哈哈哈，我应该没记错吧，小星应该要大两个月。”路思钧转向一边又聊了起来，面目俊朗的脸上始终挂着笑。
“没记错，没记错。”秦慈笑道，又拍了拍卿星的肩膀，“比你小，以后要有个哥哥的样子，知道吗？”
“......”
卿星在心里给了秦慈一串白眼。贴脸给人套近乎，这和上刑场没什么区别。
路灿走上前来伸出手笑了笑，一双桃花眼明净漂亮，两颗乖乖的虎牙挂在嘴角，悦声说：“哥哥好，我是路灿，灿烂的灿。相处愉快。”
“......”
卿星目光越过脸，说话的人右耳垂中间有一块像红珊瑚一样的红色胎记格外吸引注意。第一眼会以为是耳钉，很漂亮，血红血红的，从来没见过，所以觉得有些特别。
“嗯，卿星。”
收回视线快速握了一下，便着急撤回。
沙发上，大人们兴高采烈地寒暄，两个少年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茶几中央摆着一盆山茶花，现在不是开花的时候，直挺挺地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花苞。
卿星视线落在花苞上久久没有移开。
“这一年真的就麻烦你们了，等我忙完第一时间就过来把星儿接走。”秦慈两手叠在一起，有些局促地说。
“老秦！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同学一场，你还客气上了，真的伤心了啊！”路思钧佯装出生气的模样。
俩人的情分并非在学校，孩子们还没出生时，那个时候都还没什么钱，路思钧刚起步的小摊生意也一直在亏损中，恰逢蒋云生路灿难产，两头都要用钱，在这危难关头是秦慈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20万度过了难关。后面钱还了后，这个莫大的人情夫妇俩是也一直记在心里。
卿星瞥了一眼秦慈。完全是在给自己找麻烦，说了自己一个人住也可以，非得把我往别人家里塞，每次这样自己不难受吗……
蒋云端来了刚泡好的热茶，往茶几上放，递了一杯给卿星。
“来，星星，小心烫啊。”
卿星穿着纯黑的五分运动裤，岔着的腿往里收了些。
“哦，谢谢蒋姨。”卿星回过神说，双手忙接过茶杯。
（“哈哈哈，时代变了嘛，不能和当年比了，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也更多了。”秦慈说。）
看茶有些烫，卿星往里推了推，放在了一边。再抬眼时发现对面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坐得笔直端正，目光炯炯有神，连同身上整洁的黑衬衣看起来也多了几分审视。
“……”
（“那照你这么说，是不是我们的情分也变了啊！你就放心吧，我们还能亏待小星不成！”）
其实不是第一眼发现，从刚才坐下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卿星以为单纯对他好奇，可是这好奇的目光实在令人有些不舒服。
卿星瞪了一眼。看猴呢？
“......”
路灿怀里是睡着的狸花，轻轻朝人笑了一下又收回目光继续看向一旁的大人。
“......”
“哈哈哈，那倒不会，这么多老同学，可就我们的联系一直没少过啊！”秦慈感慨，又说，“哎，你和蒋云可是羡慕了我们一整个大学时期啊，星儿能在你们家那我是一百八十个放心，不像我......”
秦慈想说李娟出国的事，习惯性地叹息。
“......”卿星收回那点儿余光。
蒋云在厨房准备茶点，路灿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思钧摸了摸脑袋，像是在表示抬举了，立马转移了话题。
“哎你看你又扯哪儿去了，对了老秦，小星的转学阿云也和小灿的班主任说了，明天开学就直接去小灿的班上。”看了一眼卿星又说，“来了以后啊，两个孩子还可以互相学习。”
秦慈： “……”
卿星： “……”
卿星记得在车上秦慈絮絮叨叨路家这个儿子是盛海中学的心尖尖，成绩出类拔萃，学科方面也获奖无数，经常上盛海日报的程度。
“……啊哈哈哈，是，是哈。”秦慈想了想卿星那稳定的英语成绩，有些违心地回答。
拜访完路家后，当天下午卿星就被留了下来，秦慈跑回家把衣服和书拿来后悄悄留下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三万块钱，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秦慈走后，蒋云又连忙招呼着卿星去房间休息会儿，带人进去说了一下空调遥控和电脑插线板之类的就回到了客厅。
屋内，地上堆着简单的行李和书，卿星越过行李箱，一个后仰倒在床上。
累。
终于可以睡觉了……
眼珠转了一圈。这个房间倒是挺大的，应该说这个家很大……就是不太方便翻墙出门了。
我的第五个，被称作……家的地方。
事实上，在蒋云知道卿星要过来的时候，提前一周就开始布置房间了，特意选了一个有飘窗台的房间，请来设计师大致按路灿的房间来，主要是怕缺了些什么。最后房间物品和摆件都差不多，一样的高低的书柜和电脑桌，房间地灯，卫生间的洗漱用品，床单被罩……就是整体颜色都换了一下，做的是简约的原木风。
有点热……
卿星看向角落里立着一米多高的白色台式电风扇。是装修这个屋子时送的。
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个自己的家呢？……大学，还只能租房子吧。目前也只存了两万，每个月生活费……到了高三能有三万，那就从大一的时候开始找工作，要先买一个房子，普通的三室一厅就好，在盛海。
窗帘被风掀开成一团一团，眼睛快要支撑不住了。算了，窗户开着有风也没那么热……
床单上传来一股淡淡的山茶花香气，丝丝缕缕钻入鼻子里，让人莫名的心安。垂下沉重的眼皮，瞬间睡了过去。
三个小时后。
卿星是被刺眼的夕阳扰醒的，整个房间一片金光绚烂。房门半掩，空调恒着适当的温，床上的人没动。
原来还没到晚上......
手挡在脸上眼睛依然无处可躲。
卿星翻了个身背对着光。有些皱着眉，是想继续睡的。
……
太刺眼又干脆翻了回来。
第一次从陌生的环境里醒来，没有那么的……失落。
肚子一阵热烘烘的。
卿星手一抓。谁盖的毯子？
空调也开着的……
应该是蒋姨吧。
瞥了眼门口。刚才好像确实没锁门。
澡没洗，东西也还没收拾……
卿星一个弹跳起身，扔掉手里的毯子，一头扎进行李堆里。
咚咚咚。
听到里面有动静，外面的人敲了敲门。
“醒了吗？准备吃饭了。”路灿问。
是他。
“好，马上。”
卿星快速冲向卫生间洗了把脸，便关上门回到客厅。
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黑色大理石岛台上摆满了丰富的食物。
路灿把盘子往桌上移，卿星见状也赶紧上前去摆弄。
温和的声音传来：“这个不放这里。”
“……”
我也不是很想帮忙……
卿星没理人，转头往厨房走去。路灿收回目光继续整理桌上的盘子。
发现厨房没人又回到客厅，问：“蒋姨和路叔叔呢？”
“晚上有聚餐，给我们做好饭就出去了，很晚才回来。”路灿说。
“哦。”
终于可以出去了。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忘了回复早上的消息。
……再一看不回复好像也可以。
张绝：开黑？
张绝：五排就等你了，人呢？
张绝：靠，我们小队的分都掉完了，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
是卿星在盛海外的同班好友。
最后一条问。
张绝：你都多久没来武馆了！你从老家回来了吗？明天就开学了，一个暑假都没见到你人，你不在好无聊啊
卿星按住最后一条消息回复。
桀骜不羁：前段时间就回来了。今晚来？
对面秒回。
张绝：今晚不行啊，得赶作业
桀骜不羁：……
高一的一次偶然回家俩人发现竟然是同一个武术馆，那之后一有时间就会约着一起去。卿星六年级就开始习武，原因没有很体面，小时候因为人缘好大家都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谁受欺负了找他，有用。
后来为了能树立起自己高大威猛的形象，决定学习武术散打。
不曾想最后真的喜欢上了这项运动，空余时间参加各种比赛，17岁拿下武术散打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
张绝：？你回来怎么不过来！
桀骜不羁：搬家啊，明天还要转学
张绝：啊！不要啊，你真走啊！
桀骜不羁：没办法，和那家人闹掰了，老秦给我找了一个新地，这里离盛海外远，就转了
张绝：你来我家吧！我养你啊！
桀骜不羁：……
“吃饭了，吃完饭再玩儿吧。”一旁的人说。
“……”干嘛一副大人的口吻。
“嗯。”
张绝：你走了，我抄谁的作业去啊！
桀骜不羁：找翎去啊，好了不说了，房东催吃饭了
张绝：羽兔那里太忙了，挤不进去啊
张绝：？？？？你自己在那边租的房子吗
余光瞥了一眼低着头忙活的人。
桀骜不羁：真租房子我还在这儿啊，这家小孩
张绝：……哦
卿星放下手机，一屁股坐下，一旁的人又开始了：“等等，你不坐这里。”
“……”
临走前蒋云特地交代过，卿星爱吃辣的，所以把辣味菜分得很清楚专门放在了一边，卿星坐下的位置刚好完美避开。
没看出来，这才第一天就开始给我宣誓主权了，家里盘子不让碰，吃个饭还要被安排固定位置。笑里藏刀，比之前那几个都厉害啊……
此刻卿星眉眼的凌厉一览无余，一般感到不爽时，就会收不住情绪。
……
吱——
椅子被用力往后一推，卿星站起身，不耐烦地说：“谁稀罕和你一起吃饭。”抬脚便往门外走。
“......”
“你要去哪儿？”路灿脚步跟上前问。
“不知道。”
“......”
卿星在门口换鞋，想起什么抬起头来，说：“哦，对了，你有什么规矩待会儿给我列个清单，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忌讳，万一触到了，大家都难受。”
他这是在……生气吗？
突如其来的话不是开玩笑的语气，没有觉得是挑衅。应该是误会什么了，路灿心想。
“......你呢？”路灿问。
卿星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是你家，所以你放心，我迁就你。”卿星平静地说。
“……”
嘭。
门轻轻合上后，路灿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客厅一片安静，刚才的话一直在耳边萦绕。
卿星下楼后倒也没有走远，肚子是真的饿了，出了小区后，随便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份海鲜拌面。因为明天开学所以就没有去武馆的打算了，在经常去的海边沙滩上吹了会儿晚风，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回去了。想着房间里的东西还没收拾，蒋云路思钧夫妇也说不定什么时间就突然回来。
但很久都没有动，还是望着起起伏伏的海面，思绪万千。
在盛中能平静地度过高三吗？
她今天……有开心吧？
爷爷奶奶这会儿应该刚吃完饭……
……
因为眼前太辽阔，足够让一切记忆都失重。所以，想再看一眼，再一眼，试着用眼睛，带走这片海。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白天蒋云温柔的笑，卿星收回了思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往回走去。
出了电梯后，卿星才想起，忘了要门锁的密码了……
电梯正对着大门，整层只有两户，靠近后发现厚重的门敞开一条缝。
？？？？
……不怕进贼么。
卿星进来后，发现门口的两双拖鞋没动，大人们还没回来。
桌上的食物和刚走时的一样，没有人动过的痕迹。
他没吃饭吗？
回到房间，卿星的电脑桌上多了一张字条。
呵，果然心里有怨气啊。
卿星拿起来后定眼一看，下一秒眼神沉了下去，想象中的规矩一条都没有，是一段漂亮的字。
不喜欢吃辣的吗？这是大门的门禁卡，以后用这个回家。2301的密码是928003 。
……
小学生传字条吗？
卿星回想起餐桌前。喜欢辣的……那会儿让我等等，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是在示好，为什么？这不正常……
卿星拿起旁边有银杏叶子吊坠的黑色门禁卡，在手里转了个圈。不轻，有点分量。
真是神奇的一天，这才一上午的功夫，又已经在别人家了。
“啊——”
卿星打了个哈欠。
管他什么原因。困了，睡。
晚上凌晨一点。
夫妇俩刚回来坐在沙发，蒋云看向一旁桌上一点都没有碰过的菜，有些担心地问：“思钧啊，你说两个孩子都没有吃饭，不会是我们走后他们闹什么矛盾了吧？”
“哎呀，你瞎猜什么呢又，说不定一起去哪里玩儿了，人家卿星一看就是乖孩子，况且学习成绩也是盛海外国语学校数一数二的，能有什么矛盾。”路思钧敷衍说，路灿吃不吃饭没什么好关心的，成绩的话还值得一提。
“这和成绩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别一说孩子就把成绩扯上去。”蒋云压低了声音有些生气地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陆灿能做得很好那就一直保持下去，你听听今晚桌上老王家的儿子，化学竞赛又得奖了，看什么时候让小灿也去报个名参加一下。”
............
“路思钧，那是你儿子，不是机器！”
“好好好，那这次不报了。”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928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