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初入宗门（十） ...
-
“师兄我错了我只是看你这么久没出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不要把我扔去喂魔兽啊师兄！”
穆辞抱着江沐风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方烬不动声色地把他拽过来，轻咳一声，道：“三师兄，你误会了，师兄只是在帮我治伤。”
“你不要在这种时候叫我师兄啊喂！”穆辞抬起袖子狠狠擦自己的眼泪，见两人神情几乎一模一样，油然而生一种被孤立在外的悲怆感，“原来……原来……话本里说的都是真的……”
江沐风闻言眼眸微阖，“你又在练功时偷看话本？”
先前的杀机还没解除，又被轻松套出另一个死罪。穆辞左顾右盼，恨不得找块石头撞死得了。
虽然但是方烬觉得江沐风的质问很没有道理，毕竟自己练功时他也在旁边捧着本书看，虽然不一定是话本，但看样式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穆辞长得就像个包子，现在一番激动后更像个充了气的包子。江沐风欣赏完他痛不欲生的样子，摆手让他走吧：“刚才看到的别乱说，我是在——”他一顿，不确定方烬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身上所中的咒术，于是换了个说法，“我在帮方烬检查他身上的伤。”
江沐风觉得自己的说辞很有道理，毕竟他们刚从万秋幻境回来，方烬又因为鲁莽作了个大死，自己身为尽职尽责的权威大师兄，关注师弟身体健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问题是……谁家检查在池子里环着腰啊！
尚且惜命的穆辞机智地没有提出质疑，只是胡乱点了点头，谄媚奉承道：“大师兄最好了！”然后拔起腿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他慌什么？”江沐风转身充满疑惑地问方烬。
“不知道啊。”方烬状似单纯地摇了摇头。
确定那般状态不会卷土重来后江沐风道，“我只是为你疏解了这次的发病，没有得到根治，那下个月依旧会经历同样的事。”
言罢他又皱了皱眉：“你当真不知道是谁下的咒？”
方烬摇摇头：“我一直以为是妖兽所致。”
江沐风叹了口气，“解咒的关键在于下咒的人，如果不知道的话，想要解决就更为复杂。”
“据你所说，每月中都会发病一次，如若下个月之前还没找到解决方法，你便还来寻我。”
他拧着眉又补充一句：“记得在失去理智之前，不然再像今天一样，我不确定会不会动手揍你。”
方烬乖巧地点点头，暗自思忖，到时候我发起疯，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隐约摸到了同江沐风的相处之道，这人看着冷酷无情，其实心肠极软，常揽责任，很容易被人哄骗。
江沐风同他一番折腾，衣裳被水打湿，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越想越郁闷，恨恨地瞪了方烬一眼，让他出去，自己要沐浴更衣。
“要我伺候师兄吗？”方烬想起他先前的戏弄，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状似无意地问道。
可不料江沐风本就是心高气傲的，不至于被他这样呛住，张开手抖了抖袖子，嘴角扬起个细微的弧度，漫不经心道：“来吧。”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方烬硬着头皮走上前，给他解身上的腰带。可不料江沐风这一身太过繁复，方烬东摸西摸也没搞清怎么脱下外袍，江沐风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有这么蠢吗？”
方烬咬咬牙，道：“马上。”
他终于找到扣结所在，将湿透的外袍从江沐风身上拿下来，只剩里衣薄薄一层，不小心触碰到的地方漫开温热。
灼得指尖发烫。
江沐风慢悠悠道：“出去吧。”
这人真把自己当侍从了。
方烬心里隐约不满，面上却不显，逃也似地出门去，却碰到前来的灵缨。
灵缨向他微微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就要朝门边走去。
“师姐。”方烬不得不出声提醒，“师兄在沐浴。”
灵缨要敲门的动作停住，思量片刻，决定在外面等候。看见方烬又忽而想起什么，问：“我来的路上碰见穆辞慌慌张张离开，可是发生了什么？”
还能发生了什么，不过是博览群书的三师兄以其小人之心揣测自己和江沐风的纯洁，哦不，纯恨关系。方烬掩饰一般轻咳一声，挑了个不痛不痒的说：“他练功时看话本，被师兄知道了。”
灵缨面色凝滞，一副无语的样子，也没有再多问了。
方烬其实挺想知道她来通报什么，但碍于没有理由留下，只得思忖等会儿能否再站屋顶偷听两句。
但这方法有些悬。毕竟江沐风这屋子和青云山其他地方不同，用材太好了，声音传不出来。
没想到灵缨却突然叫住他：“你现在有事吗？”
“没有。”方烬摇头。
“那便在这等会儿，正好一起听，是师父的传话。”
这也称得上是意外之喜，方烬立马停下详作离开的脚步，寻了个廊柱斜靠着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江沐风推开门，里面淡淡的清香随这一动作轻飘出来，看见屋外的两人，问：“什么事？”
“师兄。”灵缨叫完后一顿，面色略有些凝重：“师父闭关出来了。”
“出来就出来了。”折腾这么久，江沐风隐隐有些困倦，低下头捂嘴轻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含了若有若无的水光：“他这几年常闭关又不是第一次出来。”
灵缨斟酌片刻，还是说道：“师父听说了万秋幻境的事，好像挺惊讶的，让你和方烬过去见他。”
江沐风不太乐意，觉得云樵子完全是多此一举，但还是朝方烬招招手，冷艳道：“走。”
方烬立马小步跟了上去。
云樵子方才闭关出来，现在在议事殿后歇息的地方等着他们。经过先前见过的大厅，再走一段清幽的小路，蜿蜒处显出一个凉亭，亭上题字：愿岁并谢。
云樵子就背对着他们站在亭内，他面前是一个池塘，底下草盛鱼游，生机勃勃。
江沐风叫了声“师父”，又看一眼亭上的字，道：“上次来也只有一半，怎么不把另一半补上？”
云樵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里涌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既像是怀念，又如同悲凉，不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微微笑道：“不在往事的氛围里，写出来也没这个感觉了。”他话一转，又问：“你们把烛鳞杀了？”
“是。”江沐风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那个幻境除祸害弟子外没其他作用，早该消失了。”
云樵子叹了口气，关切道：“可受了伤？”
江沐风转身把方烬推到前面，扬了扬下巴：“他——在烛鳞面前犯了个蠢，摔一身伤。”
方烬想反驳他说这点小伤分分钟就愈合了，可对上江沐风略带责备的眼神，心里却“咯噔”一下，像被温水浸过一般酸酸涨涨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所以他最终说：“师兄帮我治好了。”
“下次多加小心。”云樵子拍拍江沐风的肩，收敛神情，朝方烬得意地笑：“我就说你师兄心肠软，是不是没说错？”
江沐风瞪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掸下去，“自己的徒弟自己负责，别丢给我了。”
“别这么狠心嘛，我看小烬挺喜欢你的。”
方烬抽抽嘴角，心道谁喜欢了。
这俩师徒的相处方式向来随性，云樵子一贯不着调，江沐风倒显得更稳重些。他简单讲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一并提了在幻境里发现的牡丹绣印。
云樵子面色一变，似乎是很诧异的样子。
“师父可还记得这一百多年里，在幻境内失踪的弟子有哪些？”
门内相关的记载都没有这么详细，而彼时江沐风才拜师没多久，年岁又小，不可能事事都听闻。
云樵子摇摇头，“前前掌门虽下令不得进入幻境，却没有将其封闭起来，因此近一百年内擅闯进去的也不在少数，我不可能人人都有印象。”
那可就难找了。
江沐风叹了口气，道：“我害怕有魔族的手笔。”
他讲述了那天晚上在藏珍阁内闻到的魔气，云樵子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打断他说：“这不可能。”
的确。自从一百五十年前仙魔大战，宗门半数战亡，损失惨重之后，天衍宗之人便对魔族深恶痛绝，不可能让其有可乘之机。
“万一呢？”江沐风摊开手，坚持道，“我的确闻到了。”
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能以一个误会的名义草草揭开，但好巧不巧是江沐风发现了。出生即带金丹的、感官天赋超乎常人数倍的天之骄子，既然他说有，那便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而两人争辩的话题本尊就站在旁边，心情微妙。
方烬不由得感谢白虎族秘术代代相传不为外人道，不然自己大概早已被江沐风发现并斩成几块了。
不过天地良心，他只是在那天晚上逛了逛藏珍阁，后面幻境里发生的一系列事的确与自己无关。
难道还有其他人怀着相同的目的吗？他微微皱眉，那可就更难办了。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再次彻查全门，顺便再审问审问那个误闯进去的弟子徐应阳，毕竟万秋幻境的禁制没那么容易解开，就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师弟的剑练得怎么样？”想起新收的徒弟刚进门自己就闭关去了，甚至都没能教导一二，云樵子心里涌出些愧疚，转身关心方烬的情况。
“已经练到第十式了。”方烬老实回答。
天衍宗的剑法凝结了几代大能的精华，一式比一式晦涩艰难，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领会一二，方烬这般速度放眼历代都是极其罕见的。“不错不错。”云樵子连胜赞叹，不愧是他看中的天才。
他一拍方烬的肩，“那就继续跟着师兄学，总有一天会成为整个三界数一数二的高手。”
“我同意了吗？”江沐风忍无可忍。
云樵子循循善诱地开导他，“你看你天天摆着张臭脸，别人都不敢靠近，长这么大也没几个朋友，让师弟跟在身边陪着不好吗？无聊时还能消遣消遣。”他又叹了口气：“你看师父我年岁也大了，没多久又要进去闭关，要哪天出什么意外……”说到后面他语气夸张地悲怆起来。
江沐风打断他：“胡说什么呢？”
他实在不明白云樵子这个随口乱说的毛病，修仙人本身寿命就长，真论年龄来说其实他还处在壮年，只是白发白须看着像年老的模样。
云樵子习惯性捋捋胡子，嘿嘿笑道：“不仅得看年龄，还得看心嘛。”
于是这件事又这么不了了之，孤苦伶仃的小弟子方烬再次被扔给无师父之位行师父之实的大师兄江沐风，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回了缥缈峰。
最后走的时候还得到一个消息：两个月之后将要举办九霄宴，届时仙界四大宗门将齐齐聚首，共赴仙魔大战以后，第一场合欢盛宴。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初入宗门（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