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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迷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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涔城的七月总是又潮又热，蒸得树梢上的月亮都毛毛的。
气温不算高，皮肤是凉的，但身上总有黏黏腻腻的薄汗，风从湖面拂过，带上凉意，吹得人身上一阵热一阵冷。
蝉声鸣鸣，柳望青拿着根柳条在岸边走来走去。
兰朔的电话让他心烦意乱。
是不是该和南舟坦白呢？
照这样下去解南舟迟早会发现的，与其到那时一地鸡毛，不如现在主动坦白。
态度诚恳点，解南舟肯定会原谅自己的。
可那样做就真的要跟兰朔决裂了。
而且兰朔说解南舟有麻烦，是什么麻烦？会跟自己或兰朔有关吗？
他用柳条狠抽了几下树干，长叹一口气后扭头一看。
一个黑影正站在柳树下。
“谁啊！”
他心中一惊。
黑影不慌不忙地走到灯光下。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
是解南舟。
虽然看清了来人，但柳望青依旧心惊。
他有种感觉，解南舟已经来了很久，就一直站在暗处注视他。
“没等多久，上船吧。”
柳望青不敢看他。
这个人工湖是早年为了促进旅游专门挖的，当初管理方为了吸引游客搞了夜划项目，不过几年前这个项目就黄了，但划船项目还有。
按理说夜间是禁止游客上船的，但柳望青作为有门路的本地人，看门大爷一照面就让他们进去了。
夏夜泛舟，凉风习习。
划到湖心时岸上的声音完全听不见，四周唯有潺潺水声。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解南舟伸手拨了拨水面，搅碎了水面上的灯火倒影。
柳望青鼓足勇气开口。
“最近很忙吗？”
“有点，应酬不少。”他捏捏眉心。
柳望青看他有些困倦，道：“下次不这么晚了，明早你多睡一会儿吧。”
他生活习惯一向糟糕，从小就是夜猫子，长大后还遇到了同样习惯糟糕的兰朔。
两人经常两点多还在一起打游戏吃宵夜，要是兰朔兴致来了，通宵也是稀松平常。
而解南舟则坚持健康生活，规律作息，床笫之欢都尽量早点开始，不会拖很久，每天督促柳望青早睡早起。
这样的生活刚开始很新鲜，没坚持几天柳望青就开始找借口晚归晚睡。
“没关系，你有朋友，得先安排好他们，再来找我，我可以等。”
解南舟淡淡道。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柳望青不知道怎么接。
纠结一会儿他决定直接问。
“你家里还好吗？”
解南舟笑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看你很忙，我在想……是不是和你家里有关。”
解南舟静静地看着他：“是的，他要离开了。”
这个“他”应该是指解南舟的生父，但离开是什么意思？是离开权力中心还是离开这个世界？
柳望青心里拼命催着自己快想，斟酌半天道：“他……状态还好吗？”
解南舟忽的笑了。
“你何必如此小心翼翼，我们是最亲密的人，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我知无不言。”
“我这不是怕直说不礼貌。”
他轻道，“你跟兰朔也这样礼貌吗？”
柳望青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他这是发现了？
不对，我这般谨慎他哪有证据，多半是他靠直觉猜的，或者是兰朔太高调被看到了，别慌，稳住。
用聪明的大脑经过一番缜密的分析后，柳望青道：“我们二人世界，你提他干什么。”
解南舟低下头，自嘲般一笑。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回想你跟兰朔在一起的日子。
“当时我觉得你被他控制着，肯定很怕他，他不过是靠着威胁和偶尔的甜言蜜语才让你产生了爱他的幻觉。”
他看着柳望青：“可是我现在才发现，你其实不怕他，对吗？你不会怕你说话会冒犯他，你只是怕他不高兴，顺着他而已，就像现在，如果你面对的是他，肯定会直接问我爸是不是要死了。”
我是怕你发现我给你也戴绿帽子了啊。
柳望青心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不直问也是怕惹你难受啊。”
他抓过解南舟的手：“我从来没认真谈过恋爱，咱俩又这么久的同学……我，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你包容一下嘛。”
月上中天，皎洁如雪。
解南舟的面庞在月光下仿佛透着清冷的光，像是在湖中不知飘荡了多少年的幽魂，带着百年的哀怨，无声无息地上了这艘船。
柳望青心神为之一荡。
“青青，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吗？”
“我想啊，怎么不想。”
“如果我有一天什么也没有了，你也会跟我在一起吗？”
“哪里的话，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你变成什么样我们的情谊都还在啊。”
柳望青急着剖白。
解南舟沉默良久，才道：“离开，可能是离开位置，也可能是离开人世。”
柳望青一惊。
解南舟抚上他的唇：“别怕，无论怎样我都会保护你，会让你每天都幸福快乐，会让你……爱上我。”
柳望青再次强调：“我很爱你，你别多想。”
解南舟道：“青青，我可以对你知无不言，那你呢？你有秘密吗？”
小船随着水波微微荡漾。
在水面折射下，月光亮如白昼。
四周只有哗哗的水声，偶尔有鱼跃出水面，“噗通”一声，又很快咕噜游走。
那声音由远及近，好像一个惨白的水鬼在悄然窥伺，只等船上人不注意，将其一把拖入水中。
解南舟温柔地注视他。
柳望青嗓子干得要命。
良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没有……我没有秘密。”
“那就太好了。”
解南舟似乎真的很开心。
“我就知道是这样，青青跟我，是心意相通的爱人。”
浮云遮月，一阵沉闷的风袭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两人在岸边还了船，解南舟挽住柳望青的手，一如既往地亲密。
柳望青其实觉得这样很热，但还是乖乖回挽。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看到兰朔正站在随风疯狂摇摆的树丛中，死死盯着他们。
……
次日，柳望青抽空来到机构，将捐款的事告诉了田安琪。
他本以为田安琪会很惊喜，但田安琪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你姐姐……那很好，但是，你其他朋友有想支持我们机构的吗？”
“其他朋友？我姐说了这阶段的治疗她能完全负责啊。”
田安琪的话让人不舒服，听起来像是在嫌柳诵芳的钱少。
柳望青知道，这段时间生意不好做，在他看来柳诵芳还能愿意拿出那么多钱实属不易，这还嫌少的话有点说不过去。
田安琪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如果你能让你身边的朋友参与进来就更好了，尤其是跟你走得近的那些人，大家一起帮助其他人，不是很有意义吗？”
柳望青看着她，总觉得她说的这个朋友是指解南舟。
田安琪应该不认识解南舟啊。
他道：“我和我的朋友们都是穷鬼，我可以把他们拉来干活。”
田安琪勉强笑了笑：“那太好了。”
“我也觉得跟朋友一起来很有意思，你还记得我同桌小航吧，正好我昨天跟他吃饭了，下次我把他拉过来。”
“好啊，正好好久没见他了，下次一起聚聚。”
柳望青面上微笑，心却一点点冷下去。
柳望青小学时没有同桌。
准确来说他只在一二年级时跟人同桌过，到了三年级老师觉得他上课太能讲话，加上他个头矮，就把他调到讲台旁边单独坐，一坐就是四年。
“柳望青的同桌”甚至是他们班上的专属梗，每次遇到小学的同学都会拿这个来调侃他。
而他在一二年级真正同桌过的人就是田安琪，不是什么小航。
“安琪啊，你又跟小柳讲话呢。”
吴大姐笑着走过来。
田安琪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就聊聊天，有事啊姐。”
柳望青朝她俩点点头，回去干自己的事了。
一路上他越走越心慌，眼前的石板路好像变成了纸壳，一脚踩上去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如同雨后池塘里的污泥一样翻涌上来。
怎么这么巧就碰到。
就像是聊斋里的书生，一个激灵后，偶遇的山中大宅瞬间变为荒坟野地，那刚刚与自己交流过的红粉佳人又是什么？
越想越怕，他决定直接从后门溜走。
没成想后门已经有人匆匆走进来，仔细一看，竟然是匡悦月。
柳望青下意识躲到花丛里。
借着掩护，他看到匡悦月走进旁边的小院里，那是机构工作人员住的地方。
上次之后他也曾明里暗里劝过匡悦月，那姓车的不是良人，跟他在一起一辈子都受拖累，要是离婚大家可以一起帮她想办法。
但是匡悦月虽然没表示反感，可也是一副完全不想听的样子，柳望青只能作罢，尽量少接触，不给自己徒添烦恼。
她来干什么，不上班吗？
今天是工作日，他是抽空才跑出来摸鱼的，匡悦月不跑业务，怎么也翘班？
况且她怎么会认识这边的人？
柳望青又惊又疑。
口袋里手机嗡嗡地响起，拿起一看，是一起工作的志愿者。
他就出来几分钟，就这么着急？
按掉电话，把振动关掉，他心中已有决断。
原本慌乱的心逐渐平静，甚至逐渐升起一股怒火。
有人把他当傻子耍，难道还要闭着眼装不知道吗？
带着“我他妈倒是要看看你们想干什么”的愤怒，柳望青来到围墙下。
他毕业后也经常锻炼，身手还在，借着墙下几个大花盆完全可以翻过去。
在踩上花盆的一瞬间，他忽然想到当，初他就是这样，翻过围墙后遇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这次会遇到什么呢？
他轻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