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来自过去的信使 ...
-
第二次排练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林辰没有再刻意刁难，但那种沉默的审视，比之前的尖锐言辞更让苏景感到无所适从。他能感觉到林辰的目光时常落在他的右手上，带着探究，以及一种他读不懂的烦躁。
几天后，节目组安排了一次媒体探班采访。采访间隙，林辰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门被轻轻敲响。
他以为是工作人员，懒懒地应了声“进”。
门开了，但进来的并非工作人员。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女孩被助理推了进来。她约莫二十岁上下，穿着素雅的米白色连衣裙，膝上盖着一条薄毯，容貌清秀，眉眼间与苏景有着五六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沉静的眼眸，只是她的眼神更通透，也更直接。
林辰瞬间认出了她，苏景的妹妹，苏雨。七年前，他只在苏景的钱夹照片里见过她，那时她还是个坐在轮椅上、笑容羞涩的小女孩。
“林辰哥哥，”苏雨开口，声音轻柔，“打扰你了。”
林辰坐直身体，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被惯有的疏离覆盖。“苏小姐？”他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助理，助理会意，安静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休息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来看哥哥排练，”苏雨自己操控轮椅，靠近了一些，目光坦然地看着林辰，“顺便，也想来看看你。”
“看我？”林辰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苏小姐有什么事？”
苏雨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视线细细地掠过林辰的脸，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回忆。“你变了很多，”她轻声说，语气里没有评判，只有陈述，“和哥哥照片里那个笑起来眼睛里有星星的男孩，完全不一样了。”
林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尤其是在被生活教训过之后。”
苏雨安静地看着他，那双和苏景一样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了然和……怜悯？
“哥哥他……”她顿了顿，似乎在选择合适的词语，“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林辰的心脏猛地一缩，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是么？我看他如今作为王牌制作人，风光得很。”
“风光？”苏雨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林辰哥哥，你真的觉得，一个真正‘风光’的人，会住在城郊那个连电梯都没有的老旧小区，会每天辗转于各个录音棚，接那些钱少活急、别人不愿意接的活儿，只为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林辰的心却沉了下去。苏景……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以为，以苏景的才华，即便消失七年，重新归来也理应被奉为上宾。
“他活该。”林辰硬起心肠，冷冷地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选择？”苏雨的目光骤然锐利了几分，那眼神像极了苏景激动时的样子，“如果那根本不能称之为选择呢？如果当时摆在他面前的，每一条路都是绝路呢？”
林辰愣住了。
苏雨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有些激动的情绪。她看着林辰，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林辰哥哥，我知道你恨他。你有理由恨他。但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事情，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全部。哥哥他……有他的苦衷。那些年，他真的很不容易。”
苦衷……
不容易……
又是这种模糊不清的说辞！
林辰感到一阵莫名的火大。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为苏景开脱？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清晰明了的答案？
“苦衷？”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轮椅上的女孩，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意，“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苏小姐，如果你今天是来替你哥哥当说客的，那么大可不必。”
苏雨并没有被他的态度吓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冰冷的伪装，看到他内心深处的迷茫和伤痛。
“我不是来说客的，”她摇了摇头，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只是觉得，你有权知道，你恨了七年的人，或许并不完全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她操控轮椅，转向门口，在离开之前，她最后回头看了林辰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哀伤和洞悉。
“林辰哥哥，有时候，最深的伤害，往往源于最无奈的保护。”
门被轻轻带上。
休息室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林辰一个人站在原地，耳边反复回荡着苏雨最后那句话。
最深的伤害，往往源于最无奈的保护。
这是什么意思？苏景的离开，是在……保护他？
这太荒谬了！
可为什么，苏雨那双与苏景如此相似的眼睛里，会流露出那样真实而沉重的哀伤？为什么她会特意来找他，说这样一番话？
苏景，你这七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那所谓的“苦衷”，到底是什么？
一直支撑着林辰的恨意，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一种混杂着疑虑、不安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忧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发现自己开始无法控制地去想苏景那细微颤抖的手，想他苍白的脸色，想他沉默背影中透出的疲惫，以及苏雨那句“他真的很不容易”。
事情的真相，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而此刻，在另一个休息室里，苏景看着突然出现的妹妹，惊讶之余，带着一丝紧张。
“小雨，你怎么来了？你刚才……见到林辰了？”
苏雨看着哥哥眼中无法掩饰的关切与慌乱，轻轻叹了口气。
“哥，你们这样，太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