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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共度余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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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的许再安无比轻松，他终于不用在家人面前伪装了，他看着许静，许静只是惊讶一瞬，很快就恢复平常。
“你猜到了吧？”许再安问。
许静摇了摇头，解释道：“一开始只觉得你们关系很好，但是肉肉问我你跟小谢的关系时，我才觉得奇怪。”
“肉肉看到了照片吧。”
“嗯。”许静点头，“他说只有爸爸会亲妈妈，所以，你跟小谢……”
“对不起，静姐。”许再安打断许静，“我不敢说。”
许静看着从小就聪明的弟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她缓了一天，还没缓过来，但是她知道，真正经历痛苦的人，是许再安。
许再安看着许静，平静地问：“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许静抬头，看着许再安苍白的脸色，点点头，说：“我们找到你的那晚，你穿着单薄的衣服，把羽绒服都裹在他身上，你们抱在一起，你还要求先救他出来，妈估计察觉到了。”
“谢烨呢？”许再安再次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在这里做了紧急处理后，他家人过来给他转院了，转去深城的大医院，他人没事。”
许再安点点头，听到谢烨没事后，他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心想这样也好，他想独自面对家人。
这几天，家里人轮流来照顾许再安，大家很有默契没有提到谢烨，许再安和母亲的关系，就像以往一样，疏远又亲近。
出院那天，许婷在家照顾孩子，许父在家准备晚饭，只有许母和许静来接许再安。
许静去办理出院手续，剩下许再安和许母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行人。
这几天，许再安一直在思考，怎么样坦白才能让父母接受，他想了无数种场景，唯独没有想过两人单独坐在医院走廊的情况。
他低头看了一眼母亲，母亲的头顶上满是白发，这些年都靠染发才能保持黑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强势的父母都衰老了，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也能够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但从小形成的相处模式，让他不敢坦白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知道，父母是爱他的，但是这份爱太沉重，沉重到他开始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这一次，他想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抓起了母亲的手，母亲愣了一下。这是他们母子之间，从来没有过的亲昵，许母像小时候那样想要握住儿子的手，却发现儿子已经长大了，他早就握不住儿子的双手。
她突然眼眶泛红，低头轻声啜泣。
“妈，”许再安喊了一声，“我不想再去相亲了。”
许母的抽泣声越来越大，她那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可能没有人喜欢他？
她这时候才想明白，原来她以为的那些“不开窍”，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原来是她没有理解过他罢了。
“妈，对不起。”许再安继续说，“过去的30年，我的人生都在按照你们的期待而过，我努力读书上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但是现在，我有自己更想要的东西，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
走廊上，坐着轮椅的病人缓缓滑过，走廊的尽头，时不时闪过推着急救车的医护人员的身影。
除死生外，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这个一辈子都生活在农村的女人，没有办法理解儿子的想法。
明明身上流淌着至亲的血缘关系，她却从未直视过儿子的内心，从前她总是把儿子捧在手心，生怕儿子会受委屈，把自己认为最好的给了儿子，却不曾想过，那根本就不是儿子想要的。
“我和你爸不懂这些，但是，我们只想你快乐。”许母哽咽着说。
“妈？”许再安惊讶地看向母亲。
站在墙后的许静抹了抹眼泪，走出来，故作轻松道：“手续办好了，可以回去了。”
“嗯，走吧。”许母拎起许再安的行李，走在前面。
许静扶着许再安走在身后，就像小时候，每一次逛街一样，只不过许再安才发现母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这么瘦小了。
许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许再安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眼前闪过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他终于回到家乡。
家里一切如旧，许父掌勺，肉肉和小溪满院子里跑，看见许再安时突然冲上来，又被许静拦下来。
“舅舅现在不舒服，不能打扰他。”
小溪嘟嘴，肉肉疑惑地打量许再安，许再安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笑着说：“等舅舅恢复了，再带你们去玩。”
俩小孩终于笑起来，肉肉大胆提要求：“我要去游乐园。”
“好。”许再安笑了。
“我想吃蛋糕。”小溪撒娇道。
“嗯。”
“好了，”许静抱起肉肉，说，“让舅舅上去休息吧。”
“舅舅，小谢叔叔呢？”肉肉突然开口问，“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僵住了，许再安扫了一眼许母，她突然坐下来，呆呆地看着远处的青山。
许静瞥了一眼肉肉，捏了捏他的小嘴。
许再安只是愣神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捏了捏肉肉的脸蛋，说：“他回家了，有空再找他过来玩。”
“嗯。”
许再安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三楼，家人的反应意外的平静，但是平静的海面下，不知道涌动着怎样的波涛？
医生告诉他要静养，这几天除了吃饭，他都呆在三楼，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看电脑，整天就是躺在床上，偶尔看看书架上的故事集。
那天和母亲的交谈，像梦一样不真实，他们后来再也没有谈过这样的话题，他现在还不清楚父母到底是怎样的态度？
真的完全接受了吗？
躺了几天后，就到了农历年二十八，两位姐姐被姐夫接回婆家，家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小院都变得非常冷清。
除了一些瘀伤外，许再安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但是他还是整天都郁郁寡欢，比以前更沉默了。
每天睡醒，他就坐在三楼的阳台，看着青山绿水，勉强平复思绪。然而到了夜晚，他的大脑却异常活跃，他开始失眠，直到天亮才能睡着。
母亲上来叫他吃饭时，看到他眼下的青黑，不忍心叫醒他，由着他继续睡。
到除夕这天，他被许母从床上叫起来。
这是许再安工作这么多年后，许母第一次把睡着的他叫醒。
“安仔，跟我去拜神。”许母说。
许再安顶着青黑的眼圈，从床上挣扎起来，头痛欲裂。他跟在许母身后，就像小时候一样，每到一处神庙就跟着进去摆放贡品和朝拜。
本地习俗，除夕这天，必须一路叩拜过去，供奉所有的神明，祈求来年顺利平安。小时候许再安和姐姐都要跟在母亲身后，一来是帮忙摆放贡品，二来是跟着祭拜，祈求学业顺利。
工作后，许再安再也没有跟着过来拜神，因为工作已经很累了，许母就没有再叫过他。
而现在，许再安不知道许母为什么要叫他过来，一路上都是黄尘滚滚的小路，很多神庙就藏着不起眼的路边。
祭拜持续了大半天，终于拜完所有神明，许再安拎着茶水，起身准备沿着原路返回，许母突然顿住，放下担子。
“怎么了？还没拜完吗？”许再安问。
许母摇摇头，解释道：“我已经跟神明祈祷过了。”
许再安一愣，皱着眉头看着许母，心里隐隐有些什么要跳出胸腔。
许母回头，看向神庙，继续说：“今天烧了很多香，不知道神能不能接受，以后你每年都过来烧香，祈求健康顺利，知道吗？”
眼前母亲的身影在这一刻变得年轻了起来，许再安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自己跟在母亲身后，她也是这样为了自己向神明祈祷。
整个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许再安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那一刻，他明白了，母亲这是同意的意思。
母亲的虔诚叩拜，原来一直都是为了自己，她不善于表达，只会用朴素的行动去帮助自己。
他愣在原地，原来父母比他想象中还要爱他，只是他没有尝试过与自己和解而已。
“改天找小谢过来吃饭吧。”许母说着就挑起担子，慢慢走出去。
许再安看着母亲的背影，眼中噙满了泪水，他转身，扑通一声跪在神像前，如果这样能够得到幸福，他可以成为虔诚的信教徒。
回程的路，无比漫长，但是许再安却觉得无比平静。
回到家时，餐桌上已经摆好的饭菜，满满一大桌子的鸡鸭鱼和海鲜，每年都是这么丰盛，许再安突然觉得餐桌很冷清。母亲还是和平时一样招呼他多吃，父亲自己独酌几杯，他突然对父母心怀愧疚。
“爸，给我也倒点。”他把酒杯递给许父。
餐桌上另外两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许父给许再安倒了满满一杯，还是他们自家酿的土酒。
许母也来了兴致，说：“我也喝点。”
“来，干杯。”许再安举起杯子，耳朵微微泛红，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敬酒，也是第一次和父母这么平静地吃饭。
酒后话题多了起来，许再安多喝了几杯，精神一直很兴奋。
晚上接近12点时，许父拖出一大串的鞭炮，许再安跟着来到小院，待许父摆好鞭炮后，他点燃一支香，等待12点的到来，他伸长手臂用香点着鞭炮。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一时间，鞭炮燃烧的声音此起彼伏，家家户户都在庆祝新年的到来。许再安回到三楼，坐在阳台上，听着鞭炮的声音，拿出手机。
自从山难那天，他没有再开机，现在骤然间开机，信息提示音跟外面的鞭炮声一样，响个不停。
最先弹出来的是拜年的群发信息，这种信息许再安看都不看就划过，继续往下翻，发现谢烨的聊天框有一个大大的红色圆点。
他颤抖着点进去。
【谢烨：许再安，你现在怎么样？】
【谢烨：我爸擅自给我转院了，对不起，没有在你身边。】
【谢烨：你醒了吗？】
【谢烨：谢予说你没事，我还是不放心，空了给我回信息。】
【谢烨：许再安，今晚的月亮很美，你有看到吗？】
【谢烨：[图片]】
【谢烨：许再安，你在生气吗？为什么不理我？】
……
许再安摩挲着手机屏幕，把谢烨每一条信息都反复读了好几遍，随后手指往下一滑，拨打出语音通话。
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许再安没有说话，明明鞭炮声这么响，他却能听到手机里传来谢烨的呼吸声，沉默半天，才传来谢烨的声音。
“你们过年好热闹。”
许再安忽然笑出了声，故作轻松地问：“要来我家过年吗？”
“可以吗？”
“嗯。”许再安应了一声，“我妈让我改天带你来家里吃饭。”
“那等等我！”谢烨忽然兴奋起来，语气有些急促，“我、我现在还不能正常走路，等我恢复了……”
“谢烨，”许再安打断了他，“我明天去找你吧。”
“好。”
这是许再安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找自己，谢烨看着病房外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扬，一整晚都在期待中度过。
即使是过年，医院也总是人来人往，谢烨坐在病房外，像个等待家长来接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期待，每隔一段时间就瞄向护士站。
他一大早就坐在外面，为的就是让许再安能够第一时间看到他。
“10床，外面冷，你回去。”护士不止一次提醒他。
“我透透气，里面太热了。”谢烨笑了笑，翻看手机，把许再安发给他的信息反复看了好几遍。
【许再安：出发！】
年初一的高铁票很容易买，许再安坐上高铁时，车厢内没有多少乘客，他看着窗外闪过的景色发呆，四个小时后，又回到熟悉的城市。
他没有带行李，一出站就马不停蹄赶往医院。
坐着住院部的电梯时，心跳还是控制不住地疯狂跳动着，一会见到谢烨要说什么？已经好多天没有见面了，许再安忽然有些紧张。
没等他继续琢磨，才刚走出电梯，径直走到护士站，熟悉的声音就飘进耳里。
“许再安！”
他偏了一下头，看到谢烨坐在长椅上，对着挥手打招呼，谢烨笑得很灿烂，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许再安看得移不开眼，就是这个人，他决定要和他共度余生。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