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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理性的夜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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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站结束后，江敛没有立刻带时雨返回静默区。
他将他带到了公证处顶层，一个几乎不为人知的露天平台。这里远离了净光系统的笼罩，真实的夜空如同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色的丝绒，稀疏的星子散落其上，闪烁着冰冷而遥远的光。
时雨沉默地跟在江敛身后，夜风拂过他微烫的耳根，带来一丝清凉。罚站的尴尬尚未完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不安——江敛带他来此，绝非为了观星。
“看下面。”江敛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站在平台边缘，俯瞰着脚下灯火璀璨的镜城。
时雨依言望去。无数规整的光带和光点，勾勒出城市冰冷的几何轮廓，像一块精心设计的巨大电路板。每一盏灯火背后，或许都有一段被《准则》精心修饰过的记忆。
“很完美，不是吗？”江敛没有回头，“没有剧烈的悲喜，没有失控的情绪，一切都在预设的轨道上运行。”
时雨没有回答。他看到了完美，却也感受到了那种完美之下的……空洞。
“人类用理性构建秩序，却又因秩序失去了感受混乱的能力。这究竟是进化，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退化？” 江敛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时雨，又像是在叩问自己。
时雨心中一震，看向江敛的背影。那个永远以理性为标尺的首席公证官，此刻的身影在夜色中竟显得有些孤寂。
“首席，您……”
“我查阅了‘冥府’级加密协议的部分非核心日志。”江敛忽然转换了话题，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但内容却石破天惊，“触发反制机制时，流入我意识的不止是记忆碎片，还有一段极其古老的、关于‘遗忘’与‘铭记’的哲学论述。它不属于任何已知数据库。”
时雨的呼吸几乎停滞。这意味着，“冥府”封锁的不仅仅是某个人的过去，可能还有……被禁止的思想。
江敛终于转过身，目光在夜色中格外深邃，如同两个能将人吸入的微型黑洞。“时雨，你相信吗？有些‘错误’，或许比‘正确’更接近真相。”
“我们总是急于删除痛苦，却忘了，正是那些无法被删除的部分，构成了灵魂的重量。”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时雨心中某个紧锁的盒子。他想起了苏晏舒那双绝望的眼睛，想起了自己那些混乱却真实的梦境，想起了在无数记忆数据中感受到的、被压抑的鲜活情感。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相。但我感觉……我们正在删除的，不仅仅是痛苦，还有……活着的感觉。”
他说出了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话，带着豁出去的勇气。
江敛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斥责，没有反驳。良久，他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夜风裹挟着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将时雨完全笼罩。
“闭上眼睛。”江敛命令道。
时雨下意识地遵从。视觉被剥夺后，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他能听到远处城市低沉的嗡鸣，能感受到夜风拂过皮肤的微凉，还能……闻到江敛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像雪后松针般清冽的气息。
然后，他感觉到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他的太阳穴。不是操作记忆接口时的精准定位，而是一种缓慢的、近乎探索的接触。
“记忆可以被格式化，但感知无法被欺骗。身体记得风的温度，皮肤记得触碰的轨迹。”
江敛的指尖缓缓下移，掠过他的眼睑，像是在描摹他闭眼的轮廓，最后停在他的下颌，力道轻微却不容置疑地让他抬起了头。
“睁开眼睛。”
时雨依言睁开。江敛的脸近在咫尺，那双总是蕴藏着数据风暴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出他自己的倒影，以及其后方遥远的星空。
“看，即使是在最规整的系统里，依然存在着无法被编程的变量——比如此刻，比如你。”
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动作，但这个距离，这种触碰，这种言语，已经构成了一种比□□交缠更惊心动魄的入侵。他在用他的方式，验证他的理论，也在时雨的心湖投下了一颗足以掀起巨浪的石子。
“回去吧。”江敛最终放开了他，恢复了平日的疏离，“明天还有工作。”
他转身先一步离开，背影重新变得挺拔而不可撼动。
时雨独自留在平台上，久久站立。夜风吹不散脸颊的热度，也吹不散心底的惊涛骇浪。江敛没有给他任何明确的答案，却在他面前，亲手撬开了那座名为“绝对理性”的堡垒的第一条裂缝。
“当规则的守护者开始凝视深渊，深渊也回之以沉默的邀请。”
脚下，镜城的灯火依旧辉煌，完美得像一个虚假的童话。而时雨知道，有些东西，从今夜起，已经彻底不同了。他触摸到的，不仅仅是江敛冰冷的指尖，更是那坚冰之下，汹涌流动的、名为“真实”的暗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