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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窥见燎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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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厅里只剩下林晞一个人。
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站在空旷的舞台中央，微微喘息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光洁的额角。身上的西装早已脱下扔在一旁，只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勾勒出清瘦却蕴含力量的腰线。
沈哲砚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林晞背对着他，正对着镜子调整一个旋转后的定格姿势，肩胛骨的线条像即将展翅的蝶翼，优美而脆弱。听到脚步声，他动作顿住，从镜子里看到了来人。
他没有转身，只是透过镜子与沈哲砚对视，眼神平静，甚至带着点刚才未散的疏离。
“沈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林晞率先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接待一个普通的访客。
沈哲砚脚步未停，径直走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属于林晞的汗水和松香混合的气息，并不难闻，反而带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来看看，”沈哲砚的声音在空旷的排练厅里显得格外低沉，“能让林家小少爷不惜踹门发飙，又能让沈氏终止重要合作的‘首席’，私下是什么样子。”
林晞终于转过身，面对着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像蕴藏着两簇幽暗的火苗。
“那你现在看到了？”林晞微微扬起下巴，那是他惯有的、带着点骄纵的姿态，此刻却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是不是很失望？没有你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也没有感恩戴德。”
沈哲砚看着他，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一寸寸掠过他微微泛红的眼眶（那是刚才情绪激动留下的痕迹），紧抿的唇线，以及T恤领口露出的一小片精致锁骨。
“为什么没哭。”沈哲砚忽然问，问题突兀得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本该质问，或者维持冷漠，而不是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
林晞似乎也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怔了怔，随即嗤笑一声，带着点自嘲：“哭给谁看？哭给你看，让你觉得我更麻烦，更像个甩不掉的累赘？”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沈哲砚，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
“沈哲砚，我喜欢你，追着你跑，不代表我就没尊严。”林晞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可以为你放低姿态，可以为你做很多事，但我的眼泪，不是用来博取同情的工具，更不是……你施舍一点关注就能换来的东西。”
沈哲砚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看着林晞眼中那清晰的骄傲和倔强，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他发现自己并不喜欢林晞此刻的“懂事”和“冷静”，他宁愿看到之前那个会委屈、会红着眼睛质问他、鲜活又有点蛮不讲理的林晞。
那种情绪让他失控，却也让他……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我没那么想。”沈哲砚听到自己说，语气干巴巴的，试图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那你怎么想？”林晞不依不饶，又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他身上，仰着头，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下颌，“沈哲砚，你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要跟出来？为什么要跟王总终止合作？为什么……现在站在这里？”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像密集的鼓点，敲在沈哲砚心上。
沈哲砚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发现自己无法回答。他不懂那种看到林晞眼神变冷时的心慌是什么，不懂那种不想让他带着误会离开的冲动是什么，更不懂此刻站在这里，被他逼问时，心底那丝陌生的、名为“无措”的情绪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不想看到林晞用这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
“说话啊。”林晞催促道，眼神执拗。
沈哲砚猛地伸手，抓住了林晞的手腕，力道有些重，像是要确认什么。林晞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撞进他怀里。
两人身体紧密相贴，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我不知道。”沈哲砚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墨黑的眼底翻涌着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暗潮，“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困惑的烦躁。
“但我知道，”他收紧手臂，将林晞更紧地箍在怀里，用一种近乎蛮横的语气宣布，“我不喜欢你看我的那种眼神。”
林晞被他勒得有些疼，却没有挣扎。他靠在沈哲砚坚实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却略微失序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颤抖。
“沈哲砚，”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重新燃起了沈哲砚熟悉的、带着点狡黠和得意的光芒，“你慌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沈哲砚身体一僵。
林晞趁着他愣神的瞬间，挣脱开他的怀抱，后退两步，脸上带着一种扳回一城的、明媚又嚣张的笑容。
“你因为我不理你，你慌了。”他重复道，语气笃定，“沈哲砚，你完了。”
沈哲砚看着他那张重新焕发光彩的脸，心底那点慌乱和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陌生的悸动。他不得不承认，林晞说的或许是对的。
他确实……有点不对劲。
“跳舞给我看。”沈哲砚忽然开口，命令道。
林晞挑眉：“凭什么？”
“就凭，”沈哲砚向前一步，目光锁住他，带着一种重新夺回掌控权的压迫感，“我想看。”
林晞与他对视了几秒，忽然转身，走到音响旁，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空灵而带着些许悲怆的前奏流淌出来。
他没有换衣服，就穿着那件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裤，在空旷的排练厅中央，随着音乐舞动起来。
没有舞台的灯光，没有华丽的服装，只有清冷的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他的动作不再是舞台上那种充满爆发力和戏剧张力的表达，而是变得更加内敛，更加私人，带着一种倾诉般的温柔与脆弱。
他旋转，伸展，每一个动作都流畅得像水，又带着舞蹈特有的力量感。月光勾勒出他身体的每一道优美弧线，汗水再次浸湿了他的T恤，贴在身上，隐约透出底下紧实的肌肉纹理。
沈哲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
他看着林晞如何在音乐中化身为一团流动的光，如何用身体讲述一个无声的故事。那种美，不带有任何攻击性，却直直地撞入人心最深处，带着一种原始的、震撼人心的力量。
他忽然明白了。
林晞吸引他的，不仅仅是那副漂亮的皮囊，不仅仅是林家小少爷的身份，也不仅仅是那种鲜活炽热的性格。
更是这种在专业领域里，近乎信仰般的专注与热爱，是这种将灵魂融入舞蹈、燃烧自己也在所不惜的纯粹。
这种纯粹，是他沈哲砚冰冷、计算、充满利益交换的世界里，从未有过的，也是最致命的诱惑。
音乐进入高潮，林晞在一个连续的高速旋转后，猛地跪倒在地，双手向上伸展，头颅后仰，露出脆弱的脖颈线条，像一只濒死的天鹅，献祭自己，也像在向无形的神祇祈求着什么。
月光洒在他汗湿的、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紧闭着，长睫颤抖，仿佛承载了无尽的悲伤与渴望。
沈哲砚的心脏，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传来一阵尖锐的、陌生的刺痛。
他几乎是本能地走上前，在林晞因为力竭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即将倾倒之前，伸出手，从后面，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腰。
林晞身体一僵，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
沈哲砚看到了他眼底未散的水光，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茫然。
“跳得不错。”沈哲砚听到自己说，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
林晞看着他，忽然笑了，带着点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放松身体，几乎将全部的重量都靠在了沈哲砚的手臂上。
“沈哲砚，”他轻声说，气息拂过沈哲砚的耳廓，“你刚才，是不是有点心疼我？”
沈哲砚扶在他腰侧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
但这一次，他没有否认。
月光无声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紧密交叠的影子。
有些东西，在无声无息中，已经悄然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