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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获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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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了赶路，走累了就坐下来帮裴时也按摩，靠在树上眯一会儿再继续走。
叶幸顶着比裴时也脾气还要阴晴不定的天气出来给嗷嗷待哺野外生存能力为零的“裴妹妹”找水找吃的，前五百米还是艳阳高照，后五百米就狂风呼啸，卷着各种千奇百怪的树叶直往脸上招呼。
平白受了山风十几下巴掌，叶幸脸上小猫挠人的刺挠，他拽起外套衣领罩在鼻子上，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没走几步又重新退回来。这风实在太大，跟电视剧里那妖风一样，呼呼吹得人心尖打颤。不仅□□折磨，心灵上的罪同样没少受。
叶幸心里发怵，恐怕再这么走下去，到时候自己曝尸在某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没人知道。
但转念一想，算上这次空手回去，他们从山上滚下来到今天已经接近48小时没有吃任何东西，没有喝一滴水。
任凭他们两个的身体素质再好，也快到达到极限。
叶幸舔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未知，身后是等着他回去的病号，二者如同两堵不断靠近的高墙把他夹在中间，喘不过来气。
这可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叶幸仰头望天，平生第一次体会到生命的脆弱，抬手按下太阳穴无规律的跳动，叶幸拉下衣领原路返回。
要死一块儿死，正好黄泉路上有个伴。
叶幸空手而归，裴时也并没有意外，他蹲在树下用叶幸教的方法垒避风槽。
脚踝上的伤好得差不多，肿消下去，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大片青绿痕迹。
人在极度饥饿的脱水状态下心情会病理性烦躁，根本没有任何想要开口说话的欲望。
叶幸脚步摇晃走到一边帮忙，裴时也转头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干活。
沉默着搭好庇护所，然后沉默着躺进去，叶幸和裴时也后背紧贴在一块儿，一句话没说，没力气说。
躺了一会儿，风势见小，叶幸眯眼躺在地上，想咽口水却发现唾液早就分泌不出来，喉结上下滚动比吞刀片还疼。
他侧头去看蜷缩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裴时也，后者的状态不遑多让。昨天晚上裴时也没叫他，一个人熬到天亮，今早又匆匆忙忙赶路，中途休息更是抢着探路搬石头，现在昏昏沉沉躺在他身边睡着了。
叶幸翻身，单手撑在地上盯着裴时也的微微翕动的睫毛发呆，鬼使神差摸上裴时也的眉心。
或许是饿的时间太久，叶幸两眼模糊，隐约觉得眼前的画面在发抖。
叶幸抬手抓住自己那只发抖的手腕，画面的抖动没有消失，甚至抖得更加厉害。
不对，叶幸移开手臂，不是他的手在抖，而是裴时也的身体在抽搐。
“裴时也！裴时也！”，叶幸大叫，爬到裴时也身边：“裴时也醒醒，快醒醒！”
他费力托住裴时也左右摇晃的头，后者脸上和脖子的肌肉紧绷如弓，然后突然松开，整个身体仿佛被拧成一团。
“裴时也，醒醒”，叶幸贴着他的耳朵大喊：“不能再睡了，再睡就要死了”
后者似乎听到他的呐喊声，拧在一起的眉头微微展平，但很快就肩膀猛然一抖，接着又以毫无规律的节奏抽搐起来。
“裴时也！裴时也！”
叶幸撕心裂肺喊叫，后者对他的声音没了任何反应，这下叶幸彻底慌了，顾不上裴时也身上的旧伤尚未痊愈，翻身骑在对方身上，用尽全力挥起胳膊对着裴时也的脸扇下重重一巴掌。
“裴时也，你给老子他妈的醒醒啊”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山谷里格外震耳欲聋，叶幸双手撑地，大气不敢喘，一刻不敢放松盯着身下人的反应。
裴时也的侧脸肿起来，好在身体的抽搐在一点点消失，一分钟后裴时也慢悠悠睁开眼。
叶幸憋在胸口的气终于呼出去，刚想张嘴就体力不支整个人摔倒在裴时也身上。
裴时也刚清醒，叶幸为什么会骑在自己身上的疑惑还没解决，对方就突然毫无征兆倒在自己怀里。
他反射性接住扑过来的叶幸，右手环住他的腰，任由对方躺在身上呼吸。
“你刚才睡觉的时候肌肉痉挛了，差点醒不过来”，叶幸喘气解释：“我扇了你一巴掌才管用，你小子别介意”
“肌肉痉挛”，裴时也愣住，这时才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他上大学的时候读过一些有关医学的书，严重脱水导致的肌肉痉挛确实会要人命，所以叶幸这一巴掌确实救了自己。
“谢谢你救我”，裴时也收紧环在叶幸腰上的手臂：“其实你可以直接走的，不必要管我的死活”
十年前就是如此，毫不留情扔下他一个人，把他扔给那个满心满眼都是钱的舅舅。后半句裴时也没有说出口。
叶幸虚弱趴在裴时也身上，救人耗费的心力还没恢复，被救的人就精神病一样莫名其妙告诉自己不用管他的死活。
靠，自己救裴时也可是花了力气的。
“闭嘴”，叶幸从地上起来，一双锋利的眉眼直戳进裴时也眼里：“你的命是我救的，不是你想死就能死的，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站起来”
裴时也愣住，瞳孔微不可察颤动一下，也只有一下。
叶幸从地上站起来，天上的乌云也散了，一瞬间似乎有一道光透过他照到了裴时也身上。
叶幸向下伸手：“走吧，裴时也，相信我，我一定带你活着出去”
叶幸和裴时也二人再次上路，这次他们一刻都没有停，连夜赶路，裴时也看不清路，叶幸就背着他，背不动了，就随手从树上扯下一条藤曼把他们两个绑在一起。
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活不过一天了，叶幸不想这样死，他答应了裴时也带他出去。十年前他对一个8岁的孩子失约，十年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不想再对眼前这个20岁的人失约。
失足坠崖的第三天，大脑极致的脱水状态已经让叶幸开始产生幻觉，一路上看见三次清澈见底的小河，每次扑上去膝盖都不出意外磕在地上。
裴时也的状态比他还差，不仅出现幻觉，原本早以消肿的脚踝，又因为长时间的跋涉鼓起一块青紫的肿包。
手机临到最后一格点亮耗尽关机仍旧没有信号，叶幸脾气暴躁，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把它甩飞出去。
“噗通”
叶幸听到一声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就在手机落下的草丛里。
水，有水，叶幸听到了，跟前三次的幻觉不一样，这次的幻觉有声音，这不是幻觉，他们真的找到水了。
叶幸放下拉住裴时也的树枝朝手机的位置飞奔过去，跪在地上慌乱扒开半人高的草丛，一湾浅浅的水坑就藏在里面，水质算不上清澈但对他和裴时也来说已经够了，只要能喝到水，他们就能多活一天，他们就一定有希望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叶幸手忙脚乱脱掉上衣，放进水坑兜起一大捧水，他弯下腰让经过棉布简单过滤的水流进嘴里，早就干涸的喉咙重获新生，刺激性咳嗽起来。
“咳咳咳”，叶幸再弯腰装上一大捧水喝光，重新浸透上衣，如获至宝抱着它跑到裴时也面前。
叶幸突然跑开，裴时也就独自找了一棵树靠着坐下，剧烈的头痛延续到耳蜗，引起阵阵耳鸣，脚踝的痛感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只剩下蚁走的麻醉感觉。
裴时也抬起沉重的眼皮，似乎看到一个不断移动的黑色人影向自己靠近，看不清脸。
黑色人影蹲下，将一团白色东西举到自己面前。
“裴时也，你快喝，喝了就没事了，喝了就能好起来”
耳边的啸鸣声愈来愈大。
裴时也看清那张脸，是裴俊杰。
“小也，你快喝，喝了就没事了，喝了就能去见妈妈了，舅舅向你保证，到时候舅舅会用你妈妈留给你的钱给你们娘俩买好东西，你别怪舅舅啊，别怪舅舅”
“走开，走开，你给我走开”，裴时也歇斯底里大喊，陡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巴掌将叶幸手中的衣服拍飞出去。
“我不喝，你给我走开，走开”
裴时也暴起，双眼猩红如同生命垂危关头放手一搏的野兽，用尽全身力气不留一丝反抗掐住叶幸的脖子。
“咳咳，裴时也……放手……”，叶幸毫无防备被人钳住脖子，动物对死亡的天性恐惧让他不停用手拍打裴时也的手臂。
“放手……是我……裴时也……你怎么了”，叶幸从喉咙挤出微弱的求救。
裴时也看着他，眉眼狠厉的神色燃得旺盛，听不进去任何话。
叶幸不知道裴时也为什么会突然如此，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活着。
叶幸抬腿还手，两个人一起滚到地上不依不饶扭打了起来。
裴时也失去理智，下手自然没轻没重，每一下都有一种拼死的尽头，叶幸再怎样顾忌裴时也的脸蛋，在密如雨点的拳头下也没有不反抗的道理，男人打架没什么讲究，不论拳打脚踢还是上嘴咬，只在乎结局谁先把谁打服。
终归是叶幸经验丰富，找准时机一拳打在裴时也肚子上，然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人从自己身上拉下去。
裴时也在地上滚了一圈，没了动静，叶幸咽下一口腥甜的唾沫，四肢无力躺在地上。
躺着躺着，眼前竟然开始跑起走马灯，从六岁跪在妈妈的坟头前哭一直到和裴时也掉下悬崖。
靠，他真要死了。
叶幸不甘心，牙齿没感觉一样咬住嘴唇。
说好的福大命大呢，这烧香拜佛的事不是挺管用的吗。
意识逐渐消失，叶幸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裴时也。
或许是叶幸太想活了，他在闭眼的最后一刻听到了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还有狗叫。
“叶总！时也！”，他听到了林灵的声音。
“叶幸！叶幸！”，还有樊源的声音。
不知道谁突然惊叫一声：“快看，快看，那儿是不是有两个人，是不是他们”
叶幸安详闭上眼，他和裴时也不用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