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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情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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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梁季洲被电子钟吵醒，昨天预测的暴风雪并没有到来，不过外面还在下雪。
下楼时看见钟牧坐在餐桌上吃早餐，他刚睡醒，大脑还处于待机状态，甚至连昨晚要道歉的事也忘得干净。梁季洲拖着身体拉开椅子坐下，面前盘子还是空的，钟牧拿了块面包片给他，伸手间碰到了他的手背。
梁季洲暗自赞许钟牧颇有眼力，至少清楚自己的定位，自然接受了。
过了片刻，又恍然意识到刚才举动的不妥帖之处，“你刚才碰到我的手了，麻烦你以后注意一些，我不太喜欢和别人接触。”
平心而论，钟牧只是母亲朋友的儿子来家里做客，或许他应该适当地表现出大方，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能和前男友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已经体现出本身较好的教养。
母亲表情略微难看，二话不说挥手拍在梁季洲的脑门上，又叫他道歉。梁季洲本来不服气正要理论一番，最后被柳敏瞪了一眼立马消停，还面带笑意解释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梁季洲礼貌地给钟牧倒了杯牛奶，又听母亲提醒他今天要出门：“你答应你爸爸今天要去工厂去参观，不会忘了吧？”
梁季洲抬起头，平视看了一眼钟牧才问：“那他呢？”
“我可以留在你家里。”钟牧一副善解人意的面孔，好像生怕给自己添麻烦。
“不行，你必须跟我一起去。”梁季洲否定了钟牧的提议，确定自己的声音只够两人能听到，“你在我家我不放心。”
把钟牧留在自己家始终是个祸患，倒不如放在自己身边稳妥，说不定他背后用什么手段讨好柳敏。想到这里，梁季洲感觉自己解救了全家人。
九点，梁季洲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听到隔壁房间开了门，立马看向钟牧。
钟牧穿了件厚外套，浅色裤子，稍微收拾了头发，看上去不怎么显得落魄。
可看到这一身打扮他漂亮的脸皱成一团，冰冷地评价，“你怎么穿得这么丑，太没品味了。”
房间突然变得安静，窗外的风卷着路边的枯枝呜呜作响。
梁季洲感觉气氛变得诡异，好在他还有好几件不穿的大码羽绒服可以给钟牧，至少带他出门不会那么丢人。
“你赶紧换好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找到羽绒服给钟牧后他飞快地跑下楼，刚接触外面冰冷的空气身体僵了下。
梁季洲揉了揉鼻子坐上自家的小轿车，钟牧一上车他便把脸偏开了，看窗外飘着的零碎雪花。
“谢谢你，我不知道余迁市冬天会这么冷。”钟牧简单地表示感谢。
梁季洲故意装作听不懂，便没有回应他。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处新厂区，因为梁实甫是总工程师，工程正式结束后主办方邀请他前去参观。
到了工厂梁季洲说活动太无聊，他和钟牧便留在一间办公室里。
这边梁实甫刚结束活动，回到办公室时只有钟牧坐在里面。这时助理提醒有来电，接通电话后他听自己儿子的声音清晰传来，“爸，我迷路了，你快点来接我。”
因为是新厂区，梁季洲描述的方位又太模糊，只能查监控去看往哪个方向走丢的。
梁季洲硬着头皮打完电话，怀里还抱着一只猫，祈祷他爸能早点找到自己。
本来他只是出来去了趟洗手间，找了一圈才找到，结果准备回去时已经记不清路。他努力回忆方向，又碰只猫跟着走了会，彻底发现自己迷路。
在室外待了许久，发觉自己浑身发寒，钻进一个有门窗的空房间避风，一边忍受寒冷，一边希望第一个找到自己的是他爸，而不是钟牧。
钟牧听到梁季洲走丢的消息有些惊讶，前二十分钟时他还警告自己不许跟着，但联想梁季洲的生平事迹不得坦然接受这个玩笑。
他们找到梁季洲时，他一副等待救援的模样，面无表情朝钟牧方向看了一眼，才和梁实甫解释整个过程。
钟牧站在一边，父亲听完无奈地叹了口气，同帮忙的人道谢，然后带他们离开。
回家后已是午饭时间，父亲在餐桌上提到这一插曲，几人都觉得好笑，连钟牧都难得露出有几分真情实意。
都怪钟牧在他家，不然他肯定不会固执地一个人跑出去，然后闹出一番笑话。这样想着，梁季洲心里隐隐约约得舒服不少，也没那时处境难堪。
这样平静的关系维续了许多天，白天他在客厅看电视，钟牧在旁边安静看书。
同时梁季洲在游戏上面消耗了大量时间，母亲勒令他必须带钟牧出去走走，给了两张她朋友乐团的门票，足够让他们在外面待上几个小时。结果发现演出在几天前就结束，最后也没去成。
这天他带着钟牧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想起放假前停在学校的自行车还没取走，打算从学校后门溜进去把自行车推出来。
“你在这里等会，我马上回来。”梁季洲老成地交代完便走开了。
学校先前发生几起丢失案，多名学生的现金隔夜不翼而飞。以防丢车他特地买了锁，顺手将钥匙藏起来。
梁季洲是在取完车回来发现钟牧已经不在原地。
他又气又恼，烦躁地只想立刻跑回去，可没找到钟牧母亲肯定会责骂他，只好独自一人推着自行车在附近找人。
学校附近的地理情况并不复杂，只有敞亮的两条路，以及一条巷子。他对那条巷子有些阴影，对着里面喊了几声没听到回应，犹豫好久考虑要不要进去。
梁季洲反复纠结把自己折磨到了顶点，终于鼓起勇气。
突然背后传来声音，“梁季洲，我在这。”
梁季洲回头看，两人中间隔了条马路。此时的情绪应该侥幸更多，钟牧像游戏里突然出现NPC,梁季洲兜兜转转终于触发剧情，他立马反应过来愤怒而直白地质问钟牧为什么擅自离开。
在梁季洲来看就像讽刺自己推着车滑稽地在四处找人，而当事人全当无事发生。
钟牧面对他不友好的态度下依然露出一个很标准、温和的笑容，跟他道歉。
天空冒起银白细密的雪花飘在梁季洲的鼻梁上，融化成一小团水渍，他琥珀色的瞳孔像颗蜜糖。
回家路上没再下雪，钟牧主动提出要帮梁季洲扶自行车，他们像是老朋友，不谋而合地走在一前一后。
“上次看一本画册的两个主角也在雪地里漫步。”
梁季洲看不到钟牧的表情，“雪地？”认真想了想，然后肯定给出答复，“没印象。”他不想过多问这些私事，换作以前的话他可能还会闹着脾气要钟牧讲清楚。
“你想看吗？”钟牧突然问了一句。
“不要。”梁季洲没兴致地说。
钟牧好脾气也不生气，只说那以后再看。
可回家后梁季洲晚上睡前又想起，这肯定是钟牧印象里宝贵的东西，不然他不会记清细节。
细细梳理一番往事，梁季洲经历了前所未有讨厌钟牧，又矛盾执拗地再次选择他。
正式进入高二时，钟牧只比他大一级。
因出色的成绩和外貌，钟牧以转校生的身份迅速吸引同龄人的注意。
假借长辈委托照应，梁季洲以朋友的名义，和钟牧相处了几个月，像菟丝子贪婪地汲取掠夺钟牧的善意。现在想想其实钟牧不曾对他有特别的优待，连自己也否认对钟牧的情感有半分真心。
十二月余迁市地面结冰，不久后将会降雪，天气更冷，出于安全考虑父母不允许梁季洲骑车去学校。
兴许真的幡然悔悟，他后知后觉，倘若没有出色的成绩钟牧很有可能瞧不起还会笑话自己。
梁季洲不想过得那么丢人，只能硬着头皮抓紧功课。
母亲很高兴，邀请文秋阿姨和钟牧来家里玩，拜托钟牧帮忙在周末空闲时间补习功课。
周日是他们为数不多独处的机会。
梁季洲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晚上自习到很晚回来。母亲经常做了不少营养餐，有时打电话叫钟牧过来。
可能钟牧还未察觉，他们的关系由梁季洲单方面骤然降至冰点。
这天晚餐过后，梁季洲换上了干净睡衣，在卧室的小沙发上看同学借给他的题集。
母亲敲门进来问他话，“季洲，要不你晚上和阿牧一起回来吧，晚上有个伴回来也安全些。”
尽管出于好心，梁季洲拒绝了她，“我以后晚上不会待在学校了。”比起在学校自习，他更愿意泡个热水澡后待在温暖的房间看书。
窗外的寒风呼啸，把院子里的树枝吹得摇摇欲坠，母亲把卧室的窗户关严实声音小了很多。
他拒绝建议后柳敏再没有提起。
当晚母亲陪他坐了会，母亲正在追当时某个火热选秀节目，没多久后父亲喊她回卧室睡觉。
如果梁季洲还没发现任何进展，那将是唯一一个傻子。不止一次，他晚上放学佯装从钟牧所在班级门口路过，但钟牧邀请他顺路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直到一次梁季洲看错时间，回去撞见了钟牧和同班女生顺路走了很长一段路程。
梁季洲在背后远远地跟了很久，路上的积雪被车辆碾压结实，他一脚把冻得僵硬的小雪团踢开，沉闷走了一路。
他不是故事里的主角，也不是钟牧世界里的。
梁季洲发誓，除了自己和父母，要对所有人心狠。可不知怎么回事，他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变得更委屈伤心。
之后一段时间他不再愿意和钟牧说话，避免交集。或许是于文秋发现了什么，一次周末突然单独来梁季洲家做客。
母亲和文秋阿姨准备好晚饭，忙着在厨房端盘子，文秋阿姨突然夸赞了他一句。
碰巧那次父亲在家休息，三个家长坐在方形桌子上吃饭，梁季洲第一次被询问钟牧在学校的情况。饭桌上除了交代需要回答的问题，几乎沉默寡言。
“阿牧在学校人际关系怎么样？”文秋阿姨问。
他看了眼母亲寄希望求助她，母亲神情柔和地注视着他，意思让他如实供述。
“阿牧在学校很受老师同学的欢迎，大家都很喜欢他。”梁季洲中间顿了会，斟酌如何委婉地说下去。
文秋阿姨继续问了他两个问题，梁季洲避重就轻地验证了她的猜测。
无论怎么样，他把自己大公无私地判给于文秋这边，不认为自己重大过错，自私地想是为了钟牧好。
“放心，你和阿牧是好朋友，我不会提到你。”文秋阿姨说到此时眼眶已经通红。四个人的晚餐只能听到筷子碰撞白色瓷盘的声音。
深夜外面温度骤降又下大雪，母亲担心路上不安全让文秋阿姨留宿住在客卧，又替她给钟牧了打电话。
梁季洲半夜路过卧室，隐约听到母亲安慰的声音，和文秋阿姨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如果他爸爸还在的话，阿牧会不会乖一点。”文秋阿姨无力的哭声传出来。
“阿牧已经很好了，他是个好孩子。”母亲说。
学校最近关于钟牧的事情闹得比较轰动，他早就猜到，不过事情发展要比预计的要慢些。
听母亲讲于文秋发现钟牧书包里一封粉色情书，上面喷上了女生喜欢的香水。事后她将此事告知钟牧的班主任，希望两方家长都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做好他们思想的工作，毕竟升学考试对大多学生非常重要，不能被其他事情耽搁。
梁季洲并不是很惊奇，事实上他自以为是地想是用了卑劣的手段挽救了钟牧。这种栽赃嫁祸的事似乎也只有他干得出来。
情书是他模仿班上女生字迹写的，他从来没说过如此肉麻情话，为了不引起怀疑才喷了香水。然后在最后一个周末，暗自塞进钟牧书包的格子里。
他在心里默默演练了无数遍把赃物装进书包的动作，从把情书塞在书包里的那刻，梁季洲已经管不了钟牧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憎恨他。
事情比想象要前所未有的顺利，他暗自激动得发抖。
不过这件事对钟牧影响不大，双方都对父母解释只是朋友关系，连钟牧对母亲明确发出声明，自己并非喜欢那位名叫李安琪的女生。
为了缓解误会，文秋阿姨邀请母亲和自己去她家做客，两位母亲很高兴，更是因为钟牧越来越成熟懂事。
可梁季洲自始至终认为他应该是愤怒的，如果他距离真正爱上李安琪更近一步的话，足够让自己心痛。
果不其然，没多久后梁季洲听到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钟牧退出了一场很重要的竞赛，尽管对高中学业影响不大，也足够在全市立名，况且奖金可观。
而作为竞争对手的李安琪，能力丝毫不逊于钟牧，决赛后成功夺冠，当日登上本市的新闻报告。
梁季洲又气又恼，认为钟牧是故意退出将比赛让给她，这一现实让他认识到李安琪在钟牧心里位置不同一般。
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好几次拒绝钟牧补课，坚信只要自己坚持下去也足够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也不再热衷于打听关于钟牧的事情，两人的交流仅停留在表面关系，更希望自己能当即找到新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