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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柿子何时熟透 ...

  •   翌日,栾云镇秋雨初歇,风一吹难免生出几分闷燥和凉意。

      盛职遛完狗回到民宿,刚好在门廊下和即将要外出的魏筼宁迎面撞上,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

      倒是熟地黄对魏筼宁很热情,一个劲儿的向前扑腾,尾巴跟螺旋桨似得左右摆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像是在认特别熟悉的人。惹得盛职不得不往后拽了拽绳子,率先招呼;“魏总早上好。”

      魏筼宁嗯了一声,蹲下身摸了摸热情洋溢的狗子。

      熟地黄是魏斫年近两年养的,当时在英国生活,每天训练馆公寓两点一线,一个人非常孤独。
      恰好他邻居太太家的狗子生了一窝,养不了太多就给了魏斫年一只。魏斫年极其宠爱这狗,无论走哪都要带着,魏筼宁连带着爱屋及乌,时不时给它开小灶。

      为什么叫熟地黄──因为这狗子是兄弟姊妹中最虚的,这名字也是中药里的一味药,能滋阴补血,降血糖、防治骨质疏松、抗衰老、抗焦虑、改善学习记忆能力。
      魏斫年也是,营养健壮的狗子不要,非要羸弱瘦小的,当时说什么来着:“弱鸡具有挑战性。”

      ……

      “起那么早?”魏筼宁起身后,瞥到盛职拎着的小笼包,烧麦,虾饺,豆浆..早餐挺全乎,他眉梢微挑。

      盛职无意识收紧牵引绳,勒得狗脖子微微发紧,“嗯,它早晨一直叫着想上厕所,我带他出去溜溜,省得扰民。”大抵魏筼宁今天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声音有点硬涩,毕竟魏筼宁明了他和魏斫年是什么关系。

      然而盛职不知道,魏筼宁脸色不好,纯粹是昨晚睡得不太安生,具体原因是盛职和魏斫年昨晚动静太大,民宿隔音效果一般,某些动静很难不听见......

      届时,王铠哈欠连天的从楼上下来,整个人神惶惶而意惚惚地和拿着茶缸的民宿张老板抱怨一声:“困死...现在年轻人都不知道节制点,张老板啊,你这民宿得加点隔音海绵啊。”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盛职反应过来,耳根倏的热了,他垂下眼,假装没听见,着手轻轻调整一下牵狗的狗绳。

      年轻人啊,表面脸皮薄,私下总能干出那么害臊的事。
      ……

      魏筼宁嘴唇若有似无扯了一下,没搭话,也没看盛职,只淡淡道;“他昨天消耗大,今天别到处乱跑。”
      盛职:“。”
      魏筼宁没在看他,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微寒的风,略微压下他卷土重来的热度。
      ......

      他溜达到伞坊时,坊门外停着一辆半旧三轮车,上面码着一捆砍截过的大竹子。

      陶茗谙和送货工人正哼哧哼哧往里运最后一批,薄汗浸湿了外衣,额前碎发黏在皮肤上,俨然运了挺长时间。

      魏筼宁脚步没停,径直走进伞坊,看着陶茗谙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和送货工人掰扯价钱。

      “宋哥,这次竹子都有点脆,咱俩认识那么久,明人不说暗话。八百凑个整多好,八百四多不吉利啊。”陶茗谙据理力争,递去一瓶矿泉水。

      “这都是四年以上的老毛竹,哪可能脆嘛?看在咱两那么多年的交情上,我这次就留你八百一成不,我也得赚个运费不是?”工人咬着笔盖,把他递来的水夹在腋下,提笔在账本上记着。

      “嗐,行吧行吧。”陶茗谙妥协。

      算完账付完钱,陶茗谙才瞅见魏筼宁站在院落柿子树下,他错愕两秒,岂不是刚刚压价他瞧见了...不对,为什么要在乎他啊?

      “行,小陶我先走了啊,下次要货还找我,保证给你送好竹子。”宋哥跳上三轮车,佟佟远去的声音把陶茗谙拉回神。

      “唉—-好,宋哥路上慢点。”
      陶茗谙收回目光,偏头瞟了一眼魏筼宁,对方安然的坐在石桌前,一直盯着他。

      陶茗谙被他看的不太自在,低头掸掸身上的灰,拢了拢额前碎发,几步过去,询问着:“筼宁哥,早上好,吃饭了吗?”

      这些天两个人的友情可谓质的飞跃,聊天做事早已没了当初的忸怩作态,如履薄冰。

      显而易见,陶茗谙已然把他归类于好朋友的范畴,确定对方一点邪念都没有,就好比他和池昼一样,朋友之间能够互相诉说心事,解决各种疑难杂症的纯友情。

      魏筼宁的目光扫过他汗湿的脖颈,和微红的脸颊,抿抿唇,认真回答:“还没吃。”

      “那你等我洗个澡吧。”陶茗谙习惯了他早上不吃饭,喜欢来蹭饭,他说着转身:“等我洗好澡,我给你煮鸡丝汤面。”

      “好。”魏筼宁瞧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中,他垂下眸,对着石桌中央新摘的柿子发呆。

      柿子没熟透,胃怎么饱饫。

      片刻寂静后,屋内陡然传来陶茗谙略带窘迫的呼唤,声音闷闷的,不高不低,清晰的闯入魏筼宁的耳朵。

      “筼宁...筼宁哥,你还在吗?”陶茗谙说话支支吾吾,难以启齿,“我..浴巾和换洗衣物忘拿了,你能帮我拿一下吗?我的卧室在二楼西边,浴巾和换洗衣服估计在床上...”

      陶茗谙说完就想咬舌头,他一大早运完竹子太疲惫了,洗到一半发现没拿浴巾和换洗衣物。主要是浴室在一楼,他的卧室在二楼,上楼梯要穿过堂屋...他可不想赤条条的出浴,经历大型社死现场。

      魏筼宁思衬片刻,确保陶茗谙能听见,他起身走到堂屋应了声:“好,等我两分钟。”

      他推开陶茗谙的卧室门,里面弥漫着一股很淡的柑橘香,床铺整理的一丝不苟,上面果然叠着一套干净的衣物。

      丝棉的浴巾贴在他掌心,绵柔细软,带着主人身上一丝清冽气息。他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陶茗谙的卧室。

      每件物品都被他归置的很好,三个相机以及各种历史书籍都静静躺在防潮柜里,柜子边还矗立着一块画板,上面夹着一副的竹影水彩画,极富层次感。

      【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阴影婆娑,似是暧昧缠绵。

      他默了几秒,下楼。

      走到浴室门前,磨砂玻璃门上蒙着一层水汽。魏筼宁轻轻叩门。

      门开了一条缝,热气氤氲而出。一只湿漉漉的手从缝隙里伸出来,小臂和指尖还挂着水珠,汩汩冒着热气。

      魏筼宁侧过头,将浴巾和换洗衣服递过去。

      “谢谢筼宁哥。”陶茗谙抓住衣物,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干燥的手心。

      对方没在意,“砰”的一声迅速关上门。

      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魏筼宁的掌心,握紧,展开,最终吸收。

      ……

      陶茗谙从浴室出来时,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色开衫,浑身散发着皂角的清香,头发没吹全干,潮乎乎的。
      “我去煮面。”他说着便朝厨房钻。
      “谙谙。”魏筼宁叫住他。
      陶茗谙脚步一顿,有点不明所以,转身看向他。
      魏筼宁拿起一个柿子问:“这桌子上的柿子现在能吃吗?”
      “现在还不能,没有熟,果肉很涩,不过再放个几天就能吃了。”陶茗谙说。
      “那为什么要摘下来?”魏筼宁又问。
      陶茗谙刚要回答,陶讳青洪亮的声线由远及近:“呦,筼宁来了?来的真巧,我刚从集市上买了不少螃蟹,老肥了,今天中午咋们正好吃蟹黄面。”

      “中午吃面条?筼宁哥,哪今天早上吃小笼包或者生煎吧。”陶茗谙没多在意他失落的情绪,自顾自往厨房走。

      “欸,筼宁你拿着柿子干嘛呢?”陶讳青边问边把菜篮子放在水池边,“这柿子可不能吃,现在还没熟,昨个怕天上的鸟啄,便提前摘了,大概过几天就能吃了,你要是嘴馋,我屋里头有柿子饼。”

      魏筼宁摇摇头,把柿子放回石桌。
      没熟,怕鸟啄,大概是没睡好,他心里和这柿子一样硬堵堵的。

      魏筼宁原地立正了一会,挫败的走上前:“陶叔,我帮您处理螃蟹,等到中午还是由我擀面条吧。”

      “欸好好,你擀的面条真不错,劲道。”陶讳青笑呵呵的,递给他一个刷子。

      魏筼宁动作利落,指尖捏着蟹壳边缘,避开乱挥的螯钳,刷子在蟹腹缝隙里轻轻扫过,水珠顺着指缝滴在瓷砖上,溅起细碎的声响。

      听着陶讳青的碎念念,他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插了句话:“陶叔,伞坊有多余的房间吗?”

      陶讳青被他这句无厘头的问的一怔,郁闷的嘶了一声,不假思索道:“二楼到有一个空房,筼宁啊,你问这个干嘛?”

      “昨晚下大雨,民宿临水受潮严重,窗户也吱呀吱呀的响,睡不太舒坦,想着在您这借宿几天。”魏筼宁面不改色的胡扯。

      “这儿就水多湖多,的确潮的严重。”陶讳青瞅见他眼下的乌黑,不像撒谎的,敛敛眉,心下一软:“二楼东边的那房间,光线贼好,但是二楼西边是茗谙的房间,他个人隐私感比较重,你想住待会得问问他的意见。”

      “好,谢谢陶叔。”魏筼宁得偿所愿,喜滋滋地继续给螃蟹搓澡。

      没错,怕别的鸟趁虚而入就得先摘掉。
      给他一个舒适的环境,会自己催熟的。

      厨房里的陶茗谙对此一无所知,等围坐在一起吃早餐时,他才从师傅口中得知魏筼宁要搬来住几天的消息,怔得他浑身一震,刚咬开的热气腾腾的生煎包汁水“滋”的溅出,烫到了舌头,但他却恍若未觉。

      “搬,搬来住?”陶茗谙的嗓音有些发紧,差点被口中的食物烫到喉管,连忙喝了口豆浆压压惊,不可思议道;“民宿...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陶讳青没察觉徒弟的异样,剥着鸡蛋解释:“筼宁说昨晚大雨后那边受潮严重,窗户还响,睡不好。咱们家二楼东屋不是还空着吗,正好清净。”

      魏筼宁有所察觉他的边界疏离感,夹起一个小笼包,萎靡不振,百公无害的坦然道:“如果叨扰,也可以不用的,晚上在窗户下垫一块纸,多加几袋除湿袋也行...”

      陶讳青没说话,他总之是尊重自家徒弟的意见,毕竟这件事的确有些为难陶茗谙。

      这一套共情小连招下来,陶茗谙就像游乐场的大摆锤一样,左右摇摆不定,忐忑心思也随之纷飞横跳,令他坐立难安——一想到对方即将侵入他日常生活的核心领域,与他共享一个屋檐下的私人空间,那种不适排斥感就愈发浓烈。

      “也没有什么打扰的。”陶茗谙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生煎,汁水漫出来,浸透他不情愿的心思,“就是伞坊条件一般,怕筼宁哥住不习惯。”

      魏筼宁没说话,这算是赤条条的拒绝,他本意也并非恣意闯入,可事到如今,心里难免和那个硬邦邦的柿子一样滞闷。

      他看着陶茗谙三两口快速扒完剩下的早餐,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我吃饱了,我去把今天要上色的伞去处理一下。”他说完,也不等两个人反应,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饭桌。

      陶讳青这时才后知后觉,小声嘀咕:“这孩子今天怎么毛毛躁躁的,筼宁啊...”

      魏筼宁勉强温和地笑了笑,站起身:“今天是我唐突了,茗谙不愿,我也不强求。陶叔,我还有事就先告别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柿子何时熟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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