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第 29 章 ...
-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夜晚的城市街道上。车内光线昏暗，只有窗外流转的霓虹灯光偶尔掠过。
司机透过后视镜，小心地看了一眼后座。陆少哲正让醉得不省人事的柏渔靠在自己肩上，眉头微蹙，脸色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晦暗难辨。
“先生，是回老宅，还是……？”司机低声询问，他知道陆少哲今晚是从一个重要的家族聚会中途离开的。
“回公寓。”陆少哲没有任何犹豫，声音冷清地打断他。
“是。”司机不再多言，熟练地改变了方向。
车子最终驶入那栋熟悉的高级公寓楼下。陆少哲先下车，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软绵绵的柏渔从车里抱了出来。柏渔似乎被挪动弄得很不舒服，眉头皱得更紧，发出无意识的、带着哭腔的哼哼。
陆少哲尽量平稳地抱着他，走进电梯，上楼。
刚用指纹打开公寓门，抱着人走进玄关，还没来得及开灯，怀里的柏渔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咕噜声——
“呕——！”
一切发生得太快！
陆少哲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胸口一热，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柏渔竟然直接吐了他一身！
带着酒气的污秽物浸透了他昂贵的定制衬衫，黏腻的触感透过面料直接贴在了皮肤上！
陆少哲整个人瞬间僵住，抱着柏渔的手臂猛地收紧，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洁癖和极度爱干净的他，几乎是在瞬间就到了爆发的边缘！脸色铁青，下颌线绷得像石头一样硬！
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狼狈的事情！
怀里罪魁祸首却仿佛舒服了一点，吐完之后，脑袋一歪，又昏睡过去，甚至还无意识地在他被弄脏的衬衫上蹭了蹭嘴角！
陆少哲：“！！！”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那醉鬼直接扔出去的冲动，几乎是咬着牙，抱着柏渔，快步走进客厅，将他放在沙发上。
看着自己胸前一片狼藉，以及沙发上那个依旧无知无觉、睡得天昏地暗的罪魁祸首，陆少哲感觉自己的理智在崩坏的边缘反复横跳。
他闭了闭眼，最终还是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他认命地先脱掉自己被毁掉的外套和衬衫，扔进垃圾桶，赤裸着上身，线条流畅的肌肉在灯光下展露无疑，然后去浴室拿了温热的湿毛巾和清水。
他忍着那股味道，极其笨拙又尽量轻柔地帮柏渔擦干净脸和脖子，又清理了一下沙发边缘的污渍。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满头是汗，主要是气的和累的。
看着柏渔身上那件也沾了少许污渍、并且被汗浸得皱巴巴的衣服，陆少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帮他换掉。
这个过程对于陆少哲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他尽量目不斜视，动作僵硬地帮柏渔脱掉脏衣服，用温毛巾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体，然后再套上自己那件宽大的、干净的灰色睡衣，这也不是第一次穿了，算柏渔的吧。
等把柏渔收拾妥当，重新安顿在客房的床上时，陆少哲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伺候”过人！
他正准备去浴室彻底清洗自己，床上的人却发出了动静。
柏渔似乎因为刚才一番折腾，稍微恢复了一点点意识，但显然还醉得厉害。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涣散没有焦距，脸颊依旧红扑扑的。
他茫然地看着站在床边的、赤裸着上半身的陆少哲，眨了眨眼睛，似乎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嗯？”他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然后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声音软糯带着醉意，“……好、好看的梦……嘿嘿……陆、陆教授……没、没穿衣服……”
陆少哲动作一顿，低头看着床上那个笑得像个傻子的醉鬼。
柏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浑身无力，只能歪着头，继续看着他傻笑，眼神迷离，口齿不清地嘟囔：“教、教授……你、你怎么……在我梦里呀……还、还长得这么好看……比、比蓝桉姐姐……还、还好看……”
陆少哲：“……”
听着这醉醺醺的的胡话，看着他那副傻乎乎的样子，陆少哲心里那点因为被吐了一身的怒火和烦躁，竟然奇异地……消散了。
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爱？
他弯下腰，想看看这小醉鬼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谁知柏渔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还不小！
“不、不准走……”柏渔撅着嘴，像是撒娇又像是耍赖，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梦、梦里……陪我……睡觉……”
说着，他还用力拉了拉陆少哲的手，试图把他拉上床。
陆少哲完全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猝不及防之下，竟然真的被他拉得弯下了腰，差点压到他身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呼吸可闻。
柏渔身上淡淡的酒气和刚刚洗漱后的清新气息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他睁着那双湿漉漉的、毫无焦距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少哲，又傻笑了一下：“……一起睡……”
陆少哲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身下这个毫无自觉、发出邀请的醉鬼，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暗如夜，翻滚着某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推开他，去冲个冷水澡。
但是……
鬼使神差地，他并没有动。
柏渔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又用力拉了拉他，然后自己往床里面滚了滚，让出了一半的位置，拍了拍空出来的枕头，含糊道：“……快、快点嘛……”
陆少哲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最终，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极其缓慢地、在那空出来的位置上躺了下来。
他刚躺下，柏渔就像只找到热源的小动物一样，立刻滚了过来，手脚并用地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脑袋满足地枕在他的肩窝处，蹭了蹭，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很快就再次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陆少哲全身僵硬地躺着，感受着身边传来的温热触感和规律的呼吸声，以及那毫不设防的依赖姿势。
他侧过头，看着柏渔近在咫尺的的睡颜，睫毛上还沾着一点点湿气，嘴唇微微张着，看起来纯真又无害。
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极其轻柔地拨开柏渔额前的碎发。
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就……破例一次吧。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调皮地跳跃在柏渔的眼皮上。他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意识如同沉船般缓缓从深海中上浮。
头好痛……嗓子也好干……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无力……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不是宿舍熟悉的天花板，而是……线条流畅优美的男性锁骨和一小片肌理分明的胸膛？皮肤是冷调的白，在晨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柏渔的大脑宕机了三秒。
他眨了眨眼，视线缓缓上移——弧度完美的下颌线，紧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然后是……一双深邃的眼睛正带着一丝刚醒的慵懒和……玩味？看着他。
陆、陆教授？！！
柏渔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唰地褪去！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胳膊，正紧紧地环在陆教授劲瘦的腰上！自己的脑袋，正心安理得地枕在教授结实的手臂上！而教授……上身竟然是赤裸的？！！
“啊——！！！”
一声短促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柏渔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手忙脚乱地向后缩去，结果忘了自己还在床边——
“砰！”
“呃！”
他直接摔到了地毯上，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巨大的动静彻底惊醒了陆少哲，他慢条斯理地坐起身，靠在床头，揉了揉被枕得有些发麻的手臂，拿起床头的眼镜戴上，目光落在床下那个摔得龇牙咧嘴、满脸惊恐仿佛见了鬼的小结巴身上，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早。”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听起来格外慵懒性感。
柏渔摔得屁股生疼，脑子更是乱成一锅粥，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脸颊爆红，连耳朵尖都红得滴血，语无伦次地指着陆少哲，又指指自己，最后捂住眼睛：“教、教授！您、您……我、我……我们……衣、衣服……怎、怎么回事？！”
看着他这副恨不得原地蒸发的样子，陆少哲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好整以暇地拉过被子盖住腰腹以下，语气平淡地开始“帮”他回忆：
“不记得了？昨晚你喝醉了，吐了我一身。”
柏渔的身体猛地一僵，捂住眼睛的手指缝开了一点，露出惊恐的眼神。
“然后。”陆少哲继续慢悠悠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件有趣的事情，“你拉着我的手，说这是‘好看的梦’，不肯让我走。”
柏渔的嘴巴张成了O型，脸色由红转白。
“最后。”陆少哲顿了顿，目光扫过柏渔瞬间石化的脸，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你非要我‘陪你睡觉’，还给我让了半边枕头。”
轰——！！！
柏渔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原子弹炸过！昨晚那些破碎的、羞耻的画面疯狂涌入脑海——他好像……确实……拉着一个人……还说了很多蠢话……
天哪！他居然对陆教授……做了那种事？！说了那种话？！
他不仅吐了教授一身，还强行把教授拉上床陪睡？！！
巨大的羞耻感和社死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让时间倒流！
“对、对不起！！！教授！！！！”他猛地鞠躬，脑袋差点磕到床沿，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绝望，“我、我错了！！！我以后再、再也不敢喝酒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对不起！！！”
看着他那副恨不得以死谢罪的可怜样子，陆少哲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那笑声低沉悦耳，带着胸腔的震动。
柏渔愣住了，傻傻地抬起头，看着床上那个笑得肩膀都在微微抖动的陆教授。他从来没见陆教授这样笑过……而且……是在嘲笑他的糗事？
“知道错了就行。”陆少哲止住笑，推了推眼镜，恢复了些许平时的冷峻，但眼底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下次再喝成这样，后果自负。”
他掀开被子下床，柏渔立刻又死死捂住眼睛，赤裸着精壮的上身，从容地走向浴室，留下一句：“洗漱一下，出来吃早餐。”
直到浴室传来水声，柏渔才敢慢慢放下手，整个人还处于极度震惊和羞耻的余波中，脸上温度高得能煎鸡蛋。
他……他居然和陆教授……同床共枕了一晚？
而且……教授刚才……是在笑吗？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浴室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柏渔还僵在原地，脸上火烧火燎，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痉挛。但这一次，不仅仅是羞耻和尴尬，一种更深层次的、冰冷的恐惧和罪恶感如同毒蔓般迅速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猛地想起了上次留宿的那个画面——陆教授穿着睡袍从陌生房间出来，唇角那抹暧昧的红色痕迹！
女朋友！
陆教授是有女朋友的人！
那他昨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他喝得烂醉如泥，吐了教授一身……这已经够糟糕了！
可他居然……居然还拉着教授……不让教授走……还、还强迫教授跟他……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虽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这个行为本身……
柏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他这算什么？
他这不就成了……成了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了吗？！
虽然他是无意识的，虽然他是喝醉了，但……但事实就是，他和一个有伴侣的人同床共枕了一夜！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他，让他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巨大的恐慌和自我厌恶瞬间淹没了他。他怎么会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陆教授会怎么看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女朋友”如果知道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
不行！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他不能再待下去了！每多待一秒，都像是在加重他的罪孽！
柏渔像是被鬼追一样，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也顾不上浑身酸痛和依旧晕眩的脑袋，用最快的速度在洗衣机里找到自己那套已经被洗干净烘干的衣服（显然是陆少哲昨晚处理的），手抖得几乎系不上扣子。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客房，甚至不敢往浴室的方向看一眼，仿佛那里有什么洪水猛兽。
早餐？他怎么可能还吃得下早餐？！
他像个小偷一样，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却又无比迅速地冲到玄关，胡乱套上鞋子，颤抖着手打开大门，然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甚至忘了关门。
他一路狂奔，直到跑出公寓楼，冲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他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完了……
全完了……
他不仅搞砸了一切，还成了一个自己都唾弃的、可耻的“第三者”。
而公寓浴室内，陆少哲冲完澡，围着浴巾走出来，却发现客厅和客房都空无一人。
那个本该乖乖等着吃早餐的小结巴，不见了。
连同他的衣服鞋子，也消失了。
只有玄关的大门，还微微敞开着一条缝，透进外面的冷风。
陆少哲走到门口，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光变得冰冷而锐利。
又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