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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上任的督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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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属军督长!
那管的就不只是赤洲军队了。
军督军督,军是职责,督是权力,到时候穷尧各角的军队见到段野岂不是都要叫一声督长。
楼渝显然已经知道消息了,侧首一昂,皮质手套拍出沉闷的祝贺。
“恭喜段督长,一节更比一节高啊。”
相比于已经开始代入的蒋达,段野显然更冷静,消息翻看了很多遍,脸上没什么大表情,在听到楼渝说话时才抬起了头,笑不深,但目光一直滞留在楼渝身上。
那双眼睛里是真切的祝福,以及一种毫无缘由的肯定。
段野试着将这种情绪往自己身上揽,可同样的没有原因。
那只有一种可能,楼渝看的不是自己。
准确来说,不是现在的自己。
想到此处,挂在嘴角的那一点笑也没了,段野抿嘴,移走注意力,只敷衍说道,“都靠运气。”
徐顺能倒,还真的靠运气。
他自很久前就在盯人,检举信交给中角总部其实没几天。
段野根本没抱多大希望能成功。
从赤洲上中角,不仅程序冗长,中间不缺与徐顺打过招呼的人,汇报极有可能被截断,甚至将消息透给徐顺。
所以今天看到徐顺死了,他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波澜。
这人不死,知道检举消息之后只会一直跟他斗。
可是段野没想到,这事就这么成了?
成得轻轻松松,真像是好上加好,节节高升?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与此同时,蒋达的脑袋也一同扭到了站在楼渝身边的楚大。
这人刚才说了什么?
中角通告下来了……
消息甚至比他们还要快。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蒋达脑袋里的线团忽然被扯开,他看向倚坐一旁的楼渝,神色晦暗。
楼渝像是一角沉默的冰川,平静却让人胆寒。
蒋达有点赞同徐顺的遗言,现在的楼渝早就不是当年一身鱼腥的渝仔了。
一顿饭只有楼渝吃了八分饱,想着医院里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人,他留下楚大去给两人安排住宿,刚想走就被段野拦住了。
“路上不安全,需要送吗?”
蒋达刚直起来的腰板瞬间垮了,一手撑桌子一手指着段野颤抖地控诉,“段督长!你特么现在是都是督长了,说话能再舔一点吗?”
段野没理,人已经站到了楚大身边,光膀子的男人往楼渝后面一杵确实有点威慑力,楼渝笑了一下,没应声,转头就走,一点都不给段督长面子。
但是段督长完全不需要面子这种东西,给蒋达扔下一句晚上见就出了门。
“你大爷啊段野,你特么到底失没失忆,怎么和当年一个死样子!”
楚大尽管身上贴着优雅标签,但还是忍不住为被抛弃的蒋达难过。
“你特么的能好好笑吗?虚伪的面具都快崩坏了大哥!”
楚大轻咳了一声,白手套还象征性地遮一下嘴巴,看得蒋达一脸黑线。
总不能再穿着麻袋去医院,刚上车,前排的司机就递过来一件衣服,楼渝将麻袋换下来,但没打算还给段野。
军服被皮质手套提起来,在稍显狭窄的空间里完全撑不开,但还是在楼渝的较劲下,衣服叠成了一个小方块。
段野看着楼渝膝盖上略显可爱的小衣服块,心里酥酥的。
一件破衣服而已。
没有叽叽喳喳当摔炮的蒋达,两人相处的空间有种诡异的平和感,在这种氛围里,没有想要打破平静竭力寻找话题的窘迫,两人都难得地放松舒缓。
人一松,脑子里又会不停地冒事情,段野没忘记此行目的地是医院。
周藩要不行了。
可幸好,楼渝在愣神,眼中没有一丝负面情绪,没有慌张,没有对濒死之人的惋惜。
段野忍不住想,如果蒋达说的是真的,那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人都要死了,现在的楼渝就只是楼渝了。
那从楼渝个人的角度出发,段野认为,自己有资格。
“渝爷。”
楼渝眨眼醒神,噙着笑看着段野。
“你以前也是护卫队的?我们以前认识吗?”
楼渝脸上的笑没掉帧,只是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段野,看起来是在思考,笑意逐渐勾人,在最恰当的时机开了口。
“我想我们应该不认识。”
楼渝重新靠在另一面车窗上,膝盖上的衣服被他丢在两人中间的位置上,过了很久,像是要杀死点什么,冷不丁又开口。
“就算认识,也应该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换做今天之前的段野,他会很快接受这个回答,他甚至都不会问这个问题。
因为在他试图补全过去的这五年里,楼渝的名字从来没出被提起。
他从很多人的嘴里拼出来了一个段野,还算完整,但总会觉得这个段野缺少了点驱动力。
他最清楚自己,他是个靠欲望前进的人,可性格又是激不起波浪的死海,他待在赤洲最有可能的结局其实是熬过五年,没死,然后分配得到一个工作。
而不是像现在。
一切好事都在极速地奔向他,但是他知道,这都是五年前段野种下的果,他现在就只想知道促使这一切形成的因是什么。
会是楼渝吗?
楼渝越是这么说,他越是肯定,他的过去以及现在,都和楼渝有着数不清的关系。
楼渝的回答没有杀死段野的期望,气氛没继续沉下去,段野接着开口。
“今天一起拼过命,早就不是无关紧要的关系了。”
“既然这样,那就先交个朋友吧,段落段,野山野。”
说罢,段野抿了抿嘴唇,将手伸了过去。
红发遮挡的侧脸看不太清五官,但段野能察觉到那双眼睛轻轻往这边扫过,段野将手又往前展了展,好让偷看的楼渝能看到。
没过太久,小衣服块上又遮出一段阴影,楼渝轻轻回握,声音低沉勾人。
“那就交个朋友吧,段督长。”
“楼渝,楼段楼,渝水渝。”
段野心一颤,情绪的浪潮掀起巨浪拍在他胸口,无数的话想要宣之于口,但在楼渝的话还悬在耳边。
“就算认识,也应该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看到车最后停到了安慈医院,楼渝就没让人跟着进去了。
“怪我给楼爷撑不起场子。”
楼渝没忍住笑出声,眉眼都松懈了下来,摇摇脑袋。
“医院里现在都是周家的人,你升督长的消息估计也传开了,进去只给你添堵 。”
段野跟着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医院不大,看起来应该是私立办,隐约能看见医院大门口蹲着不少人,五大三粗聚在一起抽烟,烟雾缭绕。
段野回看了一眼身边的楼渝,又瘦又小,他掏出联络机递给楼渝,“渝爷留个电话,我去附近转一圈有事给我打电话。”
楼渝没推脱,输了手机号,段野又回拨过来,他们俩算是有了联系方式。
蹲在门口的是周藩二弟周磊的人,周磊一向看不起爬床头的楼渝,底下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周家早就成了一个空壳子,周藩还不行了,真正掌握大局的人恐怕是眼前这人。
罕见的,楼渝跨上台阶刚要往里面走,耳侧传来一声呼喊。
“渝爷。”
从这群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实在太过罕见,楼渝忍不住侧看一眼,见最前面的人递来一支烟。
一看就不是口粮烟。
楼渝接过烟,没说话,黑衣人有眼色,刚摸出火机要点烟,捏着烟的黑色手套重新揣回了衣兜,楼渝轻轻仰头失忆了一下医院,没什么大表情,径直进了大楼。
整个医院陷在静默中,显然争分夺秒抢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楼渝打破平静,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像是踩钟点一样不紧不慢。
楼渝观望一番,很快看到了右侧尽头有个背光的身影坐在椅子上,步子掉转走了过去,楼道里开始漫出一股沉香味,越靠近味道越重,隐隐约约也听到了尽头房间泄出来的呜咽声。
周况子低着脑袋,厌烦屋子里无尽地哭,可走又走不了,只能干坐着咒人。
咒周藩早点咽气。
心里咒骂得正起劲,回过神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转头刚看清人,心里的哀怨瞬间败了个干净。
周况从椅子上弹射起来,动作太大,并排椅被他用腿一蹬刺啦出一串响声。
“哥!”
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欣喜,幸好里面的人听不见,楼渝轻轻点了头,但周况像是被割裂成两半的镜子,前一秒眼里还全是兴奋,下一秒就抡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声音和往常一样清脆,楼渝懒得阻止,皱着眉又点了下脑袋,盯着那半张很快肿起来的脸,“你特么也就只会对自己这么狠。”
周况掐了掐有些烧的脸,又小心翼翼地坐在楼渝身边,眼里的呆傻还是藏不住,但是好歹见到楼渝还能有点除了傻笑之外的笑。
“对不起,哥。”
跟了周藩的基因,周况个子很高,二十岁的小年轻要高过楼渝一个头,楼渝每次抬头看周况时会先对视一眼,接下来很长的时间里楼渝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头顶。
周况想让楼渝看他,不要看他的头顶,后来只要见到楼渝,板直的人总是莫名其妙地塌腰,楼渝劝了好几次,依旧不改,他也懒得跟傻子较劲。
现在坐在一起,周况也会习惯性地屈点腰,让自己看起来和楼渝一样高。
缩在楼渝身边的人一动不动盯着他看,楼渝按压太阳穴的手一顿,叹了一口气,伸手盖在周况的脑袋上狠狠一揉,“说了很多次了,那事不怪你,是周藩发神经。”
这话说的次数也多,就算是傻子也能听明白了,可惜周况不仅是傻子,还是个犟种,只挑自己爱听的话记。
“听说你最近有些感冒,药吃了吗?”
周况认真点点头,陪着肿起来的一边脸显得更加可笑,但眼睛随他妈,总是亮晶晶的。
楼渝其实很害怕对上这双眼睛,因为太像,对视时总是产生一种错觉,时常让楼渝觉得温祈心还没死,愧疚和痛苦就会找准时机再一次揭开楼渝的不堪。
没对视太久,楼渝错过眼,放在周况头顶的手也颤了颤,随着叹气声一起吐出来的,是楼渝有些苍白的话。
“你爸要死了。”
相比于周藩的死,楼渝移走视线让周况更加难过,嘴都无意识地成下弯曲线,声音有些沉闷道:“终于要死了。”
两人平静的对话和里面愈演愈烈的哭声形成对比,周况无所谓,刚想悄悄靠着楼渝的肩膀假装睡觉,门打开了。
浓烈的沉香味充斥在整个房间,楼渝关上门在一转头,一支手枪就抵在他额头上。
“你还敢进来!是不是你!贱人!大哥中枪是不是你干的!”
周磊的老脸保养得还不错,五十多岁的人歇斯底里对着楼渝吼,脸上竟然没多少皱纹。
尽管脑袋上抵着冰冷的枪口,楼渝还是平静自如,眼睛往屋子里一扫,发现人还不少。
虽然独立监护室的空间足够大,但林林总总站着十几个人还是有些拥挤,楼渝一进来,人都跟着周磊围了过来,他连周藩的床位都看不到。
很显然,没人敢拦也没人想拦,周磊和周藩面上的兄弟情一直维持得不错,如今周藩死了,周家除了有继承权但是傻子的周况之外,周磊最有话语权。
除此,每个人都有私心,对于楼渝这个靠卖屁股爬上来的贱人,他们一边看不起,一边又嫉妒楼渝自己的产业,如果周磊能再冲动一点打死楼渝,楼渝的那些产业说不定他们也能吃一口。
毕竟楼渝现在无父无母,要说关系,楼渝是周藩的情人,再往近说点,楼渝还是周藩名义上的私生子,死了财产自然是要归到周家的。
可惜周磊还没走火入魔,枪都没上膛,甚至只是虚虚贴在楼渝的脑袋上。
“二当家说的什么话,立交桥上的事您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命大,现在各位怕是要给两个人烧沉香了。”
是了,最有底气冒火的周磊不出声了,楼渝手一挡,周磊就心虚收回了枪。
可显然还有人没搞清楚状况,周三家的一个小辈忽然冒了出来,横在楼渝面前,如果不是距离有些近,他都要伸出手指着楼渝的脑袋问话。
“就是你楼渝!除了你还有谁敢动周叔!你就是个贱人!靠床上功夫得了点甜头还不够,现在还想干什么!想吞了周家不成?”
这话骂得实在是又脏又解气,其他人心里都爽了一把,只有周三家的人从人堆里冲了出来,一把将冒头的人抓了回去。
楼渝没恼火,只是将小孩的长相记了下来,又看向周磊,声音有点瘆人。
“立交桥上开枪的人没把我弄死,倒是把赤洲的州长给一枪毙了,州长是个米虫叫中角查了出来,各位稍安勿躁吧,中角应该马上能派人下来,周藩遇袭的时间巧,说不定是同伙犯罪呢!”
“不可能!”周磊气得要跳脚,连忙反驳,但是声音太过突兀,很快就没了底气。
楼渝抓着周磊没放,声音扬了扬,“您倒是有自信,不过也是,您手下的人那么多,这出了事都得靠您传消息。”
“埋伏祈福寺的人我倒是知道都死光了,但是周叔,不知道您手下的人跟您通过气了没,立交桥的人……跑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