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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水浒传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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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忖片刻,张青道:“石头,你听她的,我们来个‘将计就计’!”
  石头刚刚说完就后悔了。
  他虽然相信张青的本事,但苏敏带给他的恐惧……实在太深了。
  ……那天夜里,黑暗的天幕在星子衬托下,将地面的房屋轮廓勾勒得若隐若现。石头整个人半蹲着,小心翼翼往酒馆摸去。他打定了主意只看一眼——虽然压根不想再来,但是想起身后那个总嘲弄自己软蛋的人,石头就鼓起勇气,一定要叫那人刮目相看不可。他深吸一口气,本想缓解内心的恐惧,却嗅见了一丝异味。
  那异味石头不陌生,家里杀鸡宰羊,孙二娘和张青不让别人进去的地窖的门缝里,都会飘出这样气味。但这曾让石头觉得杀人和杀鸡没什么区别,麻晕了把脖子一割,大罗金仙都要丢了性命。孙二娘这次这样快吗?石头心里一定,他稍微放松了些,略略直起身子朝前探头张望,在窗格之间戳出一个小洞,眼睛朝上头一凑,就跟他大着胆子去头盔村里的刘寡妇洗澡一般,张大了左眼。
  他看见了血。
  血夹杂着被砸烂的肉糜,颜色怪异的脏腑碎块七零八落,一个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盯着石头。她半个脑袋都没有了,而其腰上盘坐着一个人,淡粉的绣鞋沾满血污,苏敏抬起的脸上泪痕交错,神色中还隐隐含着一份狰狞,石头吓得一个哆嗦,恍若看见了一个杀意凌霄的恶鬼,正朝他展颜冷笑。
  恐惧,就这样深深根植。
  “那女魔头虽然受了伤,可张青大哥也不不定能收了她,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我也要受连累。况且谁知道那毒药是真是假呢,万一是个假的,也是我肚烂肠穿,张青他又没甚么事!他岂不害我?”
  心中激动之意淡去,恐惧重新浮上心头,从张青大哥到张青,脑中的称呼表现出石头的挣扎,这世上永远是自己的命比别人的重,舍己为人的多半不得好死,石头他脑子‘清醒’之后,自然怕了起来。可话已出口,石头又踟躇着不知改不改反口摇头,就在这迟疑、犹豫之间,两人到了屋门口。
  只听‘吱呀’一声轻响,房门从内打开,一个低眉顺眼的年轻女子款款而出,柔声道:“两位官人请进。”
  石头瞧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他万万想不到,换了一身衣裳、梳洗净面之后,苏敏从那如妖似魔的‘恶鬼’摇身一变,成了眼前这个身材袅娜、举止娴雅的美丽女子。肤色白皙,脸颊柔嫩,这本是被富家公子看中做妾侍的身体,自然面目秀美,石头这乡野小子怎么见过?一下子如失了魂一般怔了一会儿,才喏喏道:“是、是。”
  张青心中门清儿,他嘴角带笑,“自然,自然。石头娶了妻还不肯同我说,这会儿才叫我来,真是该罚。”说着,他横了石头一眼,好像真怪他不说一般,抬脚跨入屋内。
  屋里摆着一张石桌,桌上碗筷两三副。碗中酒水浑浊,幽幽荡漾。
  “奴家未能来得及做饭食,官人们先行吃酒,奴家稍后便来。”苏敏口中古话学得像模像样,盈盈一拜,便回身往里头去了,张青笑着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将润湿的袖子攥在手里,抹了把嘴,赞道:“真是好酒!咦……怎么头是这般的晕?哥哥我的酒量何时……”
  张青一头栽倒在石桌上,石头满脸惶恐,左顾右盼,瞧那苏敏踪迹。
  不一会儿,苏敏便拐了出来,大步流星行至张青面前,手中提一把菜刀。刀刃寒芒烁烁,刃尖朝下,正对张琴脖子。这时她才生出一丝犹豫来——之前即使杀了人,那也是迫不得已,是不得不做,现在自己这样,为了以绝后患而杀人,真的好吗?真的对吗?真的……可以吗?
  人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了。
  苏敏杀过人,而她在意识到自己对杀人竟然没有什么抵触,反倒觉得正该如此的时候,她地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了。这原因其实很好理解,苏敏仍然觉得自己是现代人,而这经历的一切有种‘恍如隔梦’的虚假感,而她又是不太会忍耐的年轻人,有几分气性,更是有随意杀人的能力,这才如那些初出江湖的三脚猫一般,胸中产生了恶心与快意混合的膨胀。
  杀人难么?
  脖子一扭,胸口一击,背后一锤。
  无数个方法能让一个人去死,而这可以轻松惬意,苏敏凭借内息能做得举重若轻。
  但杀人……又简单么?
  如果真的想做什么做什么,她还能融入‘人’这个集体吗?她还能安安静静,心平气和地生活下去吗?如果有人言语冒犯了自己,心中便起了杀心;若有人对自己眼神不敬,心中便存了杀意。这样的生活是不行的,苏敏终究要离开这里,回到现实。那里有她的父母朋友,是她的世界,她从未想过远离她的世界而去做什么游离在法律之外的人。
  她犹豫了。
  但张青没有犹豫。
  有如一条活鱼一般,张青翻身而起。他五指并拢、化掌为刃,横削向苏敏手腕。苏敏一时躲闪不及,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人竟然没有被麻翻!震惊之下,没有附加内息的手腕登时传来一阵剧痛,骨骼碎裂,弯折成一个怪异的弧度,她惨叫一声,掌心菜刀掉落,被张青随手抓住,劈向自己的咽喉。
  不要!苏敏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臂抵挡,但在张青看来,这如若螳臂当车。本以为是个武功高强的妖女,结果全力一击之下,如此不堪,孙二娘真是死在她手里的么?张青心中一阵疑惑,手上更快一分。便是弄错了又如何?杀了就是!
  “当啷!”
  刀刃与白藕般的手臂交击,发出金属碰撞之声。张青警惕极高,弃刀后仰,凌空翻了个身,他鬓角锐风擦过,菜刀“咚”地插入他身后院落墙壁之上,深入寸许。
  “……呜呜!!”苏敏痛得眼前发黑,呜咽不止,眼泪早已不自觉顺着面颊淌下。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张青没有被蒙汗药麻翻,为什么他对自己这般警惕。都是因为她被那个看似胆小如鼠的男人出卖了!
  即使明知所谓“出卖”一开始就不曾有,都是苏敏自己逼迫、挟持对方的。但苏敏的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恨张青,恨石头,更恨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愚蠢而可笑的信任别人?为什么会将自己的命和希望让别人攥在手里?为什么……不更谨慎小心一点!
  她为自己的愚蠢与轻信付出了代价。
  握着腕骨折断的那一条手臂,苏敏抬脚一踹,将石桌猛然踹飞,圆形的石桌在空气中发出沉闷的“呜呜”声,前后翻滚着砸向张青。危急关头往旁边一扑的张青,感到自己与石桌边缘擦过的后腰痛得火辣辣一片,若是被砸个正着,岂不筋断骨折,全身血肉化为肉糜?张青再不敢有小觑苏敏的念头,他单手往墙上一按,犹如灵猴般跳出墙头,飞窜而出。
  苏敏眼睛发红,她大口喘息着,恐惧和委屈涌上心头,她甚至没有想过再追上去。跟其他人对战时,苏敏凭借自己内息的方便如同猛虎入羊群,但面对真正的高手,她也只是个攻高血薄防弱敏低的不动炮台,人家打不过,还跑不过么?
  正在呜咽,石头瑟瑟颤颤地说:“女,女侠,你还好吗……”
  苏敏低头呜咽,抬头看他一眼,鼻尖微红,脸颊发白,甚是可怜可爱。“你还不来扶我?好痛……我要吃肉和蔬菜,快点!”
  她这样一说,石头心中一定,忙去扶她。
  苏敏等他靠近,一双手还没触上自己,就抬手一拳,砸烂了他的脑袋。
  把手从黏糊糊的脑浆和骨头岔子中拔出,苏敏神情楚楚地说:
  “快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