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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古书 ...

  •   来到无名村庄的第十天一早,大厅里仍旧只有初禾在喝着白粥,自见到将军出来便同将军问好,将军便朝她点点头,接着便往外头走。
      “您要出去?”初禾咽下嘴里的粥,今日她倒是没有再插簪子,还是将长发扎了起来,见将军默认,便笑眯眯的道,“那祝您武运昌隆。”
      将军收到,便还是挥了挥手。
      将军没走几步,就又听初禾的声音幽怨飘来:“虽说我很想让你立马就走领略村中美好,可这碗粥是您自个儿昨天点的,不能不喝呀。”
      将军的脚顿住,就听初禾又道:“哎,我熬了一个晚上,又是大火煮沸小火慢熬的,烟熏火燎了三个时辰可就白费了。”
      这话说的,合着煮个白粥还能煮上一晚上,再说了,不给他多做一碗,她就不喝粥了吗?
      将军闻言无奈转过身来,大步迈回初禾面前,拿起那碗粥。
      将军端起碗来,原有些一饮而尽的豪气,却到嘴边停了停,轻轻放下,将椅子拉开,安安稳稳坐了上去,从初禾手里接过筷子,打算慢慢啜着,初禾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眼睛转了一圈,便也万事不再提,跟着继续静静喝起了粥。
      不说初禾这人如何,但这粥当真熬的很好,筷子搅进去,便知这粥很是粘稠,微微可见筷子在粥里的倒影,将军尝了一口,米很烂,入口软糯,原本一定是十分好吃,如果不是它实在太甜了的话。
      将军毫不怀疑,初禾一定往里面起码加了两大勺糖。
      将军从来不爱吃甜,这粥便喝不下去,初禾见将军停下,便满脸关切问:“将军怎么了,可是这粥不合口味?”
      将军瞧她关切后还掩着两分幸灾乐祸便懂了,初禾她这是故意的,将军摇头道:“这粥太甜了。”
      “呀,这可如何是好呢。”初禾装的忧心忡忡,“这粥怕是要浪费了。”
      将军不明白初禾为何要闹上这么一出,恰这时黎清思淼也都出来了,这几日两人精神头都恢复了些,也拿到了安魂草,却没有就此离开,反倒像在等着什么似的,仍旧安安静静待在客栈,也不出去,之前种种急迫好似幻觉。
      想到他们或许在等着什么,将军望向客栈外头,那块店主一直望着的花田,不由天马行空的想着,兴许他们是在等着夜昙花开放,只是将军随即自嘲起来,怎么可能呢,夜昙花同他们救人又能有什么干系呢?
      店主带着阿南和黄狗出来,如同此前的每一天一般落座,将军见店主盯着他头上簪子,面露不舍,但发现将军视线后立马将头转开,将军看着有趣,心情便好了很多。
      将军将粥摆在了黄狗面前,也不管它喝是不喝,抬脚往外头走,初禾又叫住将军,将军面上虽仍四平八稳,脚上仍是往前迈了两步,停的似乎有些不情不愿。
      初禾道:“将军莫急,我心肠好,就不提昨日你从我这抢走小夏的事了,顺道也给您个提醒,据说这个村子里地位最高的人是住在最深处的。”
      哦原来是为了白夏,当真是铢锱必较的性子。将军便挥了挥手,他要去找那条河。
      将军走后,思淼对初禾道:“你们其实大可不必这样,白天晚上的轮流看着,我们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逃走。”
      清泽接着道:“就是,你们都把安魂草收了,也该放心了吧!”
      初禾道:“小心些总是不错的,你们终究跟怀夜没什么瓜葛,这又是条不能回头的路。”
      思淼苦笑道:“我们本就时日无多,还管能否回头?”
      初禾摇头:“若是你们拿这消息去同天帝交换……那自然不会时日无多。”
      清泽冷哼:“我们区区妖族,怎会跟天帝打交道。”
      初禾却道:“我也是妖族啊……”
      ……
      将军来来回回转了两圈,别说河,连汪水塘都没看见,这无名村子虽说不是枝叶繁茂,但好歹还算碧绿苍翠,附近必得有河,而村外方圆几里都荒芜的可以,这水只能出在村里。
      恰好将军逛着逛着又遇着了在外玩耍的月牙儿兄弟,潮汐又过来拉他:“大哥哥,我们去钓鱼呀。”
      将军要的就是这句话,于是点头道:“好,你带我去吧。”
      月牙儿拉住潮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总是撒娇麻烦别人。”然后他转向将军道,“大哥哥真对不起,打扰到你了。”
      “无妨。我也想跟他去钓鱼。”将军不知月牙儿为何如此担忧,在潮汐这个年纪,甚至是月牙儿的那个年纪,本就该是没有烦恼也好任意撒娇的,只是月牙儿却似乎并不这么想。
      将军思及月牙儿和潮汐的言语,虽并不透彻,但也想明白了些,到底是因为大哥和父母都不在,月牙儿便需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只是这孩子,未免戒备心太重了。
      月牙儿仍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两人带着将军走向村子的北面,那里有一块草地,蜿蜿蜒蜒的,潮汐指着那处道:“就是这儿了。”
      将军便看着两人慢慢行至那片田地里,真如那方有水一样嬉闹起来,这个样子其实让人看着有些脊背发凉,将军看着二人玩够了嬉闹够了上来,潮汐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问将军:“大哥哥,你怎的不钓鱼?”
      这如何钓的上鱼,昔日有大能创出愿者上钩的佳话,但好歹面前有水,水里有鱼,如今连滴水都没有,如何钓鱼?
      但这话将军没有说,他站在这边看着月牙儿兄弟玩耍,也到底想明白了点什么,比如这个村子掩盖下的阵法,比如这里常年不褪的阴云,比如店主一直观赏的在他看来没有任何欣赏意味的花田,再比如如今月牙儿和潮汐所看到的河。
      现如今这些奇怪之事都串到了一起,将军摸摸怀中狐族彩铃赠与他的那枚幻珠,料想这阵法该如这珠子异曲同工,善于制造幻境,而且因人而异,是以他们几人看到的均不相同,只是据潮汐所说,他兄长父母皆是天帝带走的,那这阵法肯定和天帝脱不了干系,可天帝为何要这么做呢?
      将军想罢,没有回答潮汐的问题,反而问他:“这河叫什么?”
      听到这话,月牙儿笑了,小孩儿牙齿齐整,肤色健康健康,眉眼姣好,只是额头有条浅浅的疤痕,近看才能看的出来,想来是从前淘气弄伤的,到底还是孩子,说话还不太懂得迂回婉转,他对将军道:“这里是地之中,那自然便是长水啦!”
      上古有大妖白泽,居于长水之畔。长水,苍华之南,商丘之北,地之中也。
      将军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觉得这里亲切,因为他来到了白泽故地。尽管他还不知道这究竟是否也是幻觉,他还是打心眼的希望,这旁边就是长水,是苍华之南,商丘之北,是他的家乡。
      将军此刻又依稀明白了些韩澹他们给他讲那么多故事,甚至又让他好好看看村子的原因,他知道前面有坑等着他,可他却跳的心甘情愿。
      大抵不管人和妖,都有些犯贱,将军虽看起来性子寡淡,但做事认真,也最重情义,他知道了怀夜同他大有可能是朋友,知道了这里大有可能便是长水之畔,他怎能不动心?
      于是将军告别了月牙儿兄弟,继而规规矩矩的,往村子的最深处走。
      村子的最深处是一座高大的石头房子,这村子无论何种建筑,大多都是木头做的,极少数是竹子做的,这石头房子可谓独树一帜。
      石头不是棱角分明的那种,反而打磨的边缘光滑,不知怎的竟能一块一块垒上去,银灰色的石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暗沉、深邃,将军打量着这座石头房子,停下了脚步。
      倒不是什么“近乡情更怯”的感情在作祟,将军到底是将军,一往无前,不会害怕。
      只是这一刻,他忽然感知到心底的某处柔软在作祟,他惊觉自己对于此处的感情,尽管由于阵法的原因,他面前的这栋房屋也许并非表面看来的这样,可对着他现在所见到的这栋建筑,他有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感动。
      人都喜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东西,所以尽管知道脚下踩着的那座阵法,将军仍然愿意相信这栋建筑是真的,自己心中的感情也是真的,就像他愿意相信这里是长水之畔一样。
      将军停了一会,然后毫无犹疑的,往那座石头建筑走去,这座建筑其实没有门,只是在最下面空了两块石头的位置出来,在昏暗的天气里,从外面望过去,漆黑一片,但将军还是走了过去,在快要走到门口时,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那是他上回送白夏时来接她的老人,老人胡子稀疏,眼角有两道细细的皱纹,他手里也抱着白夏,正满脸慈爱的一边哄着一边往外走。
      白夏看到将军,原本嘟着的嘴立刻喊道:“阿爸,抱抱!”
      老人哄道:“这不是你阿爸呢。”见白夏撇嘴,他又赶紧安抚了几句,然后他对将军道:“你是来找小北的吧,她就在进门往里穿过花园的书房里。”
      将军莫名,但还是依言进去,房子里很黑,甚至没点蜡烛,将军遥望外头被阴云遮蔽的天空,点了根蜡烛往里走。
      这栋房子外面看上去气派,里面倒很简单,没有一点不必要的东西,甚至连些图画墨宝都没挂,将军往里头走,发现条漆黑通道,大约那老人要带着白夏外出,连灯都没留,通道很短,很快便走到个中通花园,正盛放着些月季,将军再往里走,出现一排屋子,也是用石头所做,块块石头只见却砌的一丝缝隙也没有,若不是看到黑黑的一条条线,真要以为是一整块巨石所筑。
      这排石屋上却有门了,而且是石门。
      将军找到老人提示的书房,上前敲了敲,没人应,于是将军轻轻推了推,门竟然开了,将军抬脚迈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一眼望去,好似没有尽头,在那些书架的最前端,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一盏红烛,一本摊开的书,还有一只毛笔,一方砚台,砚台里墨迹未干,似乎这人刚刚还在。
      将军四处看了一眼,并没见到任何人影,桌上的书很是古旧,是以竹简为媒,用石头刻上去的,将军不认得那些古字,唯见有人用毛笔在旁边注释道:“应龙,尝与蚩尤同游,为尤之挚友,二人于极北之地遇烛龙,把酒三日……”
      看来这是一卷记载应龙的古书,将军继续往后看去,待看到最后一列忽的瞳孔一缩,只见那里用毛笔标注着:“应龙有翼,翱翔天地,尤善水。”
      竹简上那个“水”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足以显示写字之人当时情绪不稳。
      这一句本身没什么,只是与蚩尤至交的应龙、未出席达观之战的应龙、能上天入地的应龙、后世引以为恶的应龙,是善水的。
      这世上善水的妖很多,但能这般厉害的却没有几个。
      将军不由想到一种可能性,这其实是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将军不怕猜想,只是这猜想背后的意思太重,他恍然明白为何无名村中所有人都明里暗里让他自己来看,因为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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