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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内向小可怜寻亲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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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分钟,简虞舟才从厕所出来,他的脸比纸还白,而在看见纪综的脸之后,他又捂着嘴开始反胃。将目光从纪综脸上挪开,他才好受了一些。
他本想朝敖夫人走过去,但看见女人连忙遮住口鼻的模样,又局促地止住了脚步,孤零零地站在一处,瘦弱的身影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穆怀看着简虞舟这模样直皱眉,他的同伴目光中也饱含同情。
就连原多偏信于纪综的几个老师也心生不忍,开始怀疑起事情真相来。
纪综一家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简虞舟这个模样,饶是他们也说不出是简虞舟迷恋的纪综,不知廉耻冲到纪综身前跪下扒了他裤子的话来。
但什么都不说的话,又仿佛默认了事实就是他们家纪综想要逼迫他,于是纪夫人鄙夷道:“装得可真像那么回事。”
简虞舟咬着唇,没有反驳,或者说,反驳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非常清楚在这种时候,无声的沉默更能激发旁观者的同情心,更具有信服力。
然后他就呆愣愣站在那里,看着敖夫人代替他给纪家人道了歉,看着她接下了纪家人说赔偿给他的精神损失费,看着他们说事情不必闹到法庭,要为孩子的未来考虑。
他的神情已经看不出伤心了,只剩下麻木。
抽烟小团体的父母们也陆续到了,几个人跟着爸妈走前,还回望了一下简虞舟的小身板。
跟他一对比,他们忽然就很庆幸了,虽然他们的父母行事荒唐还不顾家,但至少也是在乎他们的,不像敖泽那个妈。
把这几个整天不学好的败家子接回家后,几家父母破天荒地收获了来自儿子们的乖巧和亲近,弄得他们想骂都有点骂不出口了。
话说回来。
简虞舟一路沉默地跟着敖泽母子俩回到了敖家,家里的男主人此时也忙完了,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
几人回来了,他抬起眼看了下敖泽,又低头继续看杂志:“出了什么事了?怎么还闹到警局去了?”
敖夫人被他这一小举动激怒,吼道:“你看小泽是什么意思?小泽可是你亲儿子,我们儿子怎么会闹事?”
“吵吵什么?”敖鸿不悦抬头,他不过正是基于对儿子的了解才会看向敖泽,另一个养子性子懦弱,能闹什么事?
但不是敖泽,而是简虞舟,他也确实稍意外了些,于是看着简虞舟问道:“怎么回事?”
简虞舟怀着最后一丝希冀,觑着养母嫌恶的目光,省去了日记本的部分,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他说完了,搅着手指忐忑不安地看着敖鸿。
眼看着敖鸿眉头越皱越深,敖泽突然道:“爸你别听他的,明明是他不知羞暗恋人家,还跟踪去了厕所拍了人照片的,他就是个变态!”
简虞舟忍住了反胃,哽咽着摇头:“我没有,爸,我真的没有……”
敖泽从沙发上站起来了:“他就是有,爸你别信他!”
敖鸿合上了杂志,教训道:“行了,闭嘴。我问的是小舟!”
“哼!”敖泽瞪着简虞舟,不甘心地坐下了。
“小舟,”敖鸿看着简虞舟,语重心长道,“你已经十八了,是个成年人了,有些事不能太天真。”
简虞舟抹了一下泪,不太理解地看着养父,他不懂他的意思。
敖鸿说:“我相信事情是像你说的那样。”
简虞舟的眼睛微微睁大,欣喜的表情露到一半,又听他补充完下半句。
“但是,你知道纪家意味着什么吗?”敖泽点了点他刚刚看的财经杂志,杂志首页正是纪综父亲的集团,“你喜欢男生,纪家那个儿子那么优秀,他既然看得上你,你跟他在一起不是挺好的?非把事情闹大做什么?闹大了,你能得到什么?这点赔偿金?”
他从茶几上拿过敖夫人取出的那张卡,在空中晃了两下,扔到茶几上。
卡片在灯光的反射下,晃得人眼生疼。
“你有没有算过,如果你跟纪家那个儿子在一起,你又能得到多少?成熟点吧,小舟。看事情要长远。”商人敖鸿生动地给他的养子上了一节关于“利益”的课。
简虞舟的表情可以称得上天崩地裂,他用手颤抖地捂住耳朵,似乎难以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是什么。
敖泽坐在沙发上,原本瞪着简虞舟的目光转为了得意。
敖夫人毫不关心,在丈夫询问了他纪家人的联系方式后,说起纪家人的态度。敖鸿听完后,不满地看着崩溃的简虞舟,他张口还要说什么,却见简虞舟脸上种种落寞绝望一收,突然大笑出声。
他这变化太过突兀,一家三口都被他吓了一跳,骂着:“你干什么!”
“笑死我了。”简虞舟用手指揩了揩眼角的泪,走到茶几边抽了两张纸巾,自顾自地擦着脸上的泪痕,擦完后,他将纸巾揉成一团抬手扔进垃圾桶,然后将茶几上的卡拿起来,插进了校服外套胸前的衣兜。
他抬着下巴,垂眼看着沙发上愣住的三个人,说道:“爸,我就问你一句,要是今天是敖泽,刚刚那番卖屁.股换利益的话,你还说不说得出口。”
敖鸿愠怒:“你在发什么疯,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敖夫人叫骂道:“小泽能跟你一样?你自己同性恋,小泽可是正常人,别拿他跟你比!”
简虞舟歪着头笑:“我说错话了?没有吧,刚刚爸你不是还想劝我明天就上门跪着去给纪综道歉,最好还把他服务满意了,纪大少爷高兴了,他爸就算看不起我,但我好歹也是你养子,为了维护儿子的脸面,多少会在爸的生意上做些补偿。只是损失一个养子的尊严,就能换来公司生意的蒸蒸日上,多划算的生意啊。”
简虞舟直视着敖鸿,那双澄澈的眼睛,好似能倒映出所有污秽。
敖鸿恼羞成怒,拍着茶几吼道:“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受了优等教育,你不知道感恩和尊敬两个词怎么写的?”
简虞舟的眼睛笑弯了,他笑起来很好看,干净清秀的脸,就像小鹿一样单纯可爱,又容易受到惊吓。
他说:“我不知道呀,我这么无耻的人,哪里知道感恩和尊敬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爸和妈啊,最重脸面。收养了我,但在生了亲儿子之后就不想养了,可是又怕退回孤儿院被人说没有心胸,于是这么多年,好吃好喝还好学校地供着我,让我看起来跟你们的亲儿子一样,谁见了都得称一句心善。”
“可是我又不是你们亲儿子,凭什么要花钱养?但是退回去又不好,心里窝火啊,看见我就来气,要一遍一遍地提醒我,我是养子,不是你们家孩子,我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你们施舍的,我是个卑微的乞丐,我不能奢求你们的爱,还要在外面一遍遍地夸赞你们的仁善。”
“我懂事,是你们的功劳;我不懂事,因为我不是你们家的种,所以教不好。”
“爸,妈,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啊?”简虞舟眨着那一双清澈的眼睛问道。
“你你!”敖鸿被简虞舟一番话气得脖子都红了。
“疯了疯了,简虞舟你是有病吗?”敖夫子扶着丈夫,既是愤怒又有些害怕地看着简虞舟,她当然不是怕简虞舟真的有病,而是怕他看穿一切,会跟别人说起。
“爸妈你们别生气,为了他不值得,我这就——”敖泽看了一圈,看到了茶几上的烟灰缸,他的手已经碰到了。
谁知简虞舟那个神经病又笑起来,“哎呀,烟灰缸呀,好呀,特别好。”
“要使劲哦,最好打得我瘫痪,连话都说不出口,这样才能谎称是我自己下楼不小心摔的,不然——打出血了,我明天去学校肯定有人问;打死了,你就是杀人呀,敖家的大少爷余生可得在监狱里度过了。”
烟灰缸重新落回了茶几上,因为刚刚才拿起来,高度不高,没有砸坏茶几,只是落下去时的声响较大。
敖泽被他的话吓得手抖。
简虞舟眉梢眼角都写满了猖狂,活脱脱像影视小说里的反派角色,哪里有半点柔弱主角受该有的样子。
他可以装弱,也擅长装弱,但在这个家里,弱给他带不来任何好处,那自然就没有装的必要了。
敖鸿教的利益,简虞舟好像比他更懂,毕竟他连对他发善心的穆怀都能利用。
他现在的猖狂,也是因为他有倚仗,不需要看敖家的脸色才能过活,如果他一无所有,他也会苟。
夹缝求生,好像是他原本就会的技能。
敖鸿怒不可遏,指着简虞舟沉声道:“你以为我真不敢打你?别忘了,你身上穿的,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你信不信,明天我就停了你的所有费用,你自己说的,乞丐,那你可以去当当看!”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敖夫人啐了一口,白眼狼是她一不顺心就拿来骂简虞舟的,今天骂得尤为真情实意,“没有我们,你能有今天?早就在孤儿院饿死了!”
简虞舟胸腔无故涌起一团恨意,他压了压,手指抚了一下插在衣兜里的卡,无所谓地笑着:“想打就打,想停就停呗。”
“爸,给他停了,他都已经十八岁了,我们家早不需要养他了。瞧他那样,以为自己是谁,没了您的钱,他连下学期学费都交不上!”敖泽也被简虞舟气得不轻,不过就是他们家的养子,还敢在他们面前叫嚣。
看着简虞舟挂着嘲讽的脸,敖鸿扬起的手到底没打上去。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不舍得或者不忍心,而是简虞舟确实是说对了,要打,除非打得他说不出话,否则没打重或打死了,都是麻烦。
今天简虞舟才被逼得差点跳楼,回到家里,不仅没有家人关心安慰他,反而还把他打了一顿,他出去之后,别人会怎看待他们敖家?
“你给我滚”这几个字都冒到敖鸿嘴边了,又被他咽了下去,这个时间段把人撵出去,要是被邻居看见了,他也同样没脸。
“你休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敖鸿放出了狠话,可见简虞舟轻飘飘的眼神以及嘴角若有似无的讥笑,心头却无比窝火。
“小兔崽子!”敖夫人看着简虞舟若无其事地往楼上房间走去,磨着牙骂道。
她心里也同样窝火,这种想打打不了的憋屈感,他们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懦弱的养子身上感受到。
“纪家那张卡里有多少钱?”敖泽问他妈,他可不想简虞舟舒舒服服地过下去。
敖夫人不屑:“也就二十万,你以为能有多少?”
“才二十万?”敖泽有点惊讶,纪家这出手有点小气了吧?
不过他转念一想,刚刚在警局简虞舟当着纪综的面吐了又吐,把纪家的脸踩了又踩,纪家怎么可能大方?
钱这么少,敖泽也就放心了,在A市,简虞舟拿着这点钱能干什么?最后过不下去,还不是得爬着回来,求他们一家人原谅?
敖泽已经预见简虞舟跪在他们面前痛哭流涕的丑陋模样了,想到这里,他满心的不爽才散了开去。
简虞舟回到了房间。
敖家人在面子工程上一向是做足了的,他房间的面积是很宽敞,比起敖泽的只小了那么一点,但只要稍微留意,就能看见他这间屋子有多简洁。
除了衣物和课本,基本就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他没有玩具没有游戏机也没有电脑,不是不喜欢,而是没有。
敖家是没有在肉.体上虐待他,比起很多可怜孩子,简虞舟也确实够幸运了,但是精神上,他从小到大都在遭受虐待,被他们一家人长期PUA。
在这个家里,从来没人会问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从来没人会关心他有没有生病。每一次考试出成绩了,考得差,得到夸奖的是敖泽;考得好了,挨了批评的是敖泽,他无关紧要,只是这个家里的透明人。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却被一次次骂白眼狼,骂了之后还要谨记他们家的大恩大德。
原文里,简虞舟就是在他们的长期调教下,谨记了他们的恩德,他从纪综身边逃走,逃回家里,又被敖鸿亲自送了回去。每一次他有逃走的念头,敖家夫妇俩都会出来劝他,然后他就顺从听话,继续待在那头恶魔身边。
然后纪综会一边侵.犯他一边在他耳边感叹:舟舟,在他们眼里你只是交换利益的工具,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你是相连的,别逃了好吗?只有我才是爱着你的。
简虞舟抚着胸口,恨意又涌上来了。
他躺倒在床上,思索为什么。
没花太多时间他便想通了,很简单,因为他本来就是简虞舟。
如果人都有两面的话,那么不巧,他醒的正是黑暗面。
难怪自己对装弱那么得心应手呢,因为那本来就该是小可怜简虞舟会露出的正常反应。
黑与白是相反的,那个小可怜简虞舟不敢的不会的畏惧的,现在这个都敢都会都不怕。
他会是阴暗的卑劣的睚眦必报的小人,简虞舟对此没有半点心虚,甚至兴奋地舔了舔牙根。
简虞舟把兜里的卡抽了出来,拿在手里把玩。
从明天起,他就不会回敖家,这笔钱,他只留一千块,五百找个便宜的单人间租,五百是日用,其余的,他会全部用来寻找他真正的亲人。
是的,他有亲生父母,而且是一流富豪,敖家人拍马也比不上的。
他只需用巧合地把基因报告递交给他亲生父母现目前正在委托的寻亲机构,便什么都不用做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在敖家装下去的理由。
与简虞舟房间相隔不远的就是敖泽的房间,这会儿他吃完饭也上来了。
至于简虞舟吃没吃,饿死他才好呢!
敢跟他们一家这么说话,还想吃饭?
大概是晚上吃多了,又或者是想起了简虞舟,反正敖泽觉得撑得慌,拿起手机跟好友聊了起来。
聊的话题当然是简虞舟,他把简虞舟今晚的恶行全部说给好友听,说完之后他还气愤不已:“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怎么敢的啊,真跟我妈说的一样,白眼狼!”
好友犹犹豫豫半天,还是抵不过自己的良心,说:“敖泽,我觉得你哥不是那样的人,我都听我姨说了,今天阿姨在警局里说的话也太……”
敖泽的耳朵突然嗡了一声,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这个朋友的小姨就是轩华的老师,今天也去了警局。他听他小姨说了什么?他小姨是怎么看待自己和自己的妈的?
敖泽有些心慌。
可接下来不论他怎么解释怎么描述,好友都不信简虞舟是会发脾气威胁人的人,还认为是他们一家逼得太狠,简虞舟才会爆发。
好友言语中满是对他们一家人的鄙夷,随后就挂了电话。
敖泽拿着手机,迟钝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了。
艹!简虞舟是在警局故意演的那场戏!他看起来越可怜,他和他妈就越像坏人!
妈的,死白莲花!
可简虞舟懦弱可怜的人设已经深入人心,敖泽抓着头发,一时竟想不到该怎么跟人解释,他们才会相信简虞舟的真面目是个心机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