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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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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用毕,明寒亭去了长秋宫,临走前勒令温煦整顿下他养在寝殿的小花圃,权当是饭后消食。
温煦恭顺答应着,心里狠狠给他记上一笔。
不就是蹭了两顿饭麽,使唤人也得有个限度。
“殿下,奴婢来帮您。”是先前经他解围的那个宫婢。
此时逸云殿内空荡安静,周成海伴驾不在,内侍们各司其职候在门口,正是个打听情报的好机会。
温煦一笑,将小铲递给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昕云。”宫婢道,眸子扫过青年面庞,不禁脸颊微红。
七皇子长的可真好看啊........
这样的绝世容貌换任何一个君王都要捧在掌心里疼爱。
可惜陛下心有所属,否则他早该承恩升为正经主子了,哪还能沦为和她一样的随侍宫人?
想到这里,昕云感念温煦替自己解围方逃过一劫,便道:“奴婢在逸云殿服侍甚久,对陛下的日常喜好知悉一二,您若想得圣上恩宠,或许奴婢可以帮到您。”
这话倒让温煦怔了怔。
他毫不怀疑,他理解的恩宠和昕云理解的不是一回事。
虽然最后的结局没准就是爬上龙床承接雨露。
——但能靠手艺吃饱饭的时候还是先靠手艺罢,他暂时不想和狗皇帝同床共枕,怕忍不住会下毒。
“多谢姑娘好意。”温煦柔声道:“我人微言轻,想来是难以入陛下青眼的。劳烦姑娘挑些能说的告知于我,省得回头在陛下面前再出差错。”
昕云听罢心内又是一叹,身陷泥淖还不忘保持气节,连情报都挑着打听,生恐会给她带来麻烦。
此等皎皎公子果真是人如珠玉,举世无双!
有好感度的加持,她也顾不得能说不能说,当即将自己了解的全数托出。
“陛下每日卯时上朝,休朝后通常会去长秋宫打理政务,午膳用过小憩片刻,下午偶尔去御花园散散心。陛下政务繁忙,闲时多翻看书卷或摆棋临摹.......”
温煦逐一记下。这些喜好忌讳他通过书信多少知道几分,却不比昕云的详细。
待婢女说完,他垂首一礼:“有劳。”
“殿下不必客气,以后有需要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奴婢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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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圃不大,多是养在室内观赏的矮株盆景。难为明寒亭有这番闲情雅致,昕云忙活结束告退离开,温煦兀自观赏片刻,挑选些可入食材的根茎花瓣去了尚膳房。
尚膳房离逸云殿只相隔两条宫道、一座石桥,阿桃被他留在那里当卧底,这会儿已然和长小虎牙的侍从混得熟悉了。
“殿下您看!”阿桃扬扬手里扑腾的雀儿,面庞上的梨涡若隐若现:“这是褚晨哥哥送我的。”
好小子,区区一个时辰就哄得自家婢女开口叫哥哥?真有点本事。
褚晨见温煦盯着他看,摸摸后颈,不好意思笑道:“您若喜欢,奴明儿给您也捉一只。”
温煦一脸认真:“那要我叫你哥哥吗?”
褚晨吓得不轻,忙摇头道:“不敢不敢!能让您开心,奴甚感荣幸!”
他惊慌无措的样子惹得阿桃好笑。
“你怕什么呀,我家殿下可好了。手艺姑且不提,单论脾性,这世间就难找出第二个。”
“作甚不提手艺?”温煦揉揉她的头,却是看向褚晨:“你没活要干么?”
主动送上门的劳动力,岂能轻易放过。
显然褚晨悟错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道:“要要要!听闻陛下让您布置晚膳,尚膳房掌事便派我来打杂......殿下,我、我能跟着您学学手艺吗?”
小侍从眼巴巴的望着温煦,少顷又补充道:“掌事大人是我舅舅,多留一会儿不妨事的。”
还是个有门路的崽?
温煦大喜,没拆穿他学手艺是假,想多和阿桃相处才是真的借口,点点头:“去净手罢,弄完过来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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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小家伙帮衬,晚膳的工作进展顺利不少。
味道是不是好吃温煦倒不担心,他担心的是样式能否让明寒亭觉得新奇。
诚然,明寒亭身为一国之君,什么样的美味没尝过,胃口早被养得刁钻挑剔。寻常菜品吃惯见惯,再怎么烹煮也就那么回事。
他既放出话技高御厨一筹,必得让人看到点特别的东西。
思忖半晌,温煦掂起锅碗瓢盆,照着心里的小计谋做出份鲜美晚膳。
傍晚时分,夕阳余晖洒落殿宇,将檐顶映射的仿佛镀上层金光。
逸云殿窗明几净,铺了薄毯的地面不闻半点杂音。宫婢内侍皆垂头低眸,唯余檀木雕花桌上几道菜肴,正散发着诱人鲜香。
明寒亭踱步进来,撇见一旁端立的温煦,神情透出丝浅淡柔和。只是那柔和转瞬即逝,瞬息就恢复成万年不变的欠债脸。
“陛下。”温煦俯身行礼,不等吩咐,他先执筷摆出布菜的架势。
一块酥炸羊排入碗,明寒亭未动,而是掀掀眼皮向人扫去一记。
向来国君用膳旁边都有个内侍太监,为其银针试毒,一切无异状方才动手享用。
眼下除了两手揣袖袍里的周成海,距离近的,就剩拿筷子布菜的自己了。
试就试呗。
下毒温煦是行家,且满桌饭菜他都看过,自是不会有问题。
每道菜挨个尝试的确不难,但明寒亭怎会这么好心,知道他逢饭点必饿还许他偷摸打打牙祭。
为确保饭菜里的毒不是即刻发作的那种,尝菜前需得喝半杯御医特调饮品。
那是用数种药材熬制成的汤汁,单服对身体无害,若遇无色无味或发作迟缓的毒,就会七窍流血顷刻毙命。
对试菜太监来说,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还在其次,几杯苦药下肚等同丢掉半拉小命。
是以明寒亭让他尝菜,可见用心何其恶毒。
温煦不动声色,温顺的端起青瓷盏,将里面的浓黑汤汁一饮而净。
“陛下......这道无毒。”
他眉心轻拧,充盈喉间的苦涩使得嗓音喑哑起来。
“.......这道也无毒。”
“........这道亦是。”
明寒亭冷漠旁观,在长箸即将伸向第四道菜碟时,他蓦然道:“无需尝了,剩余几道孤看着就没胃口。”
“是。”温煦垂眸,微微侧身,将因难受氤出红晕的眼尾昭示无余。
他本就肤白盈润,因而眼尾晕红,含带水汽,看上去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一般。
明寒亭心头一凛,下意识想伸手去抚。旋即察觉到这举动过于亲昵,便急急止住了,转变方向佯装去取搁置在旁的酒杯。
温煦似乎不觉,低下头把尝好的菜夹进他碗里。
“请陛下评鉴。”
明寒亭还惦记着才将的变故,囫囵尝过两口道:“一般。”
闻言温煦面如止水,连震惊和遗憾都丝毫未有:“真的么陛下?”
“你是在质疑孤?”明寒亭不悦。
他刚刚.....好像恻隐之心动的大了点,理智不太受控制了。
不对。
温澄愿是温澄愿,温煦是温煦。
一个是他视如神诋的心上人。
另一个是有三分相似的替身。
何为替身,说得难听就是赝品。顶多拿来做做饭、解解闷,怎配让他起恻隐之心?
几杯苦药而已,又要不了他的命。
一定是没睡好,想多了。
“你敢质疑孤?”明寒亭森然重复,微眯的眼眸掠起危险气息。
“臣不敢。”温煦道:“陛下既觉得御厨做的菜滋味一般,那便允臣呈上臣的手艺,还望陛下不吝指点。”
御厨做的?
机谨如明寒亭,却接连被他的小把戏耍了两次。
上回在榻上是,这回在桌前也是!
“呈上来。”皇帝陛下咬紧后槽牙:“若不能比御厨做的更好,当心你的舌头。”
宫人领命,很快一桌子菜被撤下,换上几碟摆盘精致的菜肴。
温煦拿银针试完毒,逐个向人介绍:“蟹黄鲜菇,绣球乾贝,什锦炝磨菜心,鹿腿清汤煨雪耳。温凉互补对身子大有益处,陛下尝尝看?”
明寒亭淡淡相视。用料是不算稀奇,就是不知里面加了什么香料,入鼻温软沁香,莫名勾得人馋虫大动。
看起来,技高一筹所言非虚。
国君大人的细微动容被温煦尽收眼底。
而他要的正这个效果。
以那暴君的狗脾气,直接呈上多半会换来句‘就这?’,所以他请褚晨通了通门路。
有当尚膳房掌事的舅舅在,让御厨先去打个头阵不是难事。反正不管他得不得认可,尚膳房都要做好晚膳以备另需。
等明寒亭该摆的架子摆了,该打开的胃口也打开了,他再献上自己的手艺。
高下立现。
明寒亭是暴君恶名远扬没错,但还不至于为颜面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可以诚实的选择不夸。
光吃就行。
温煦暗自翻白眼,懒得请示,挑了副碗筷便要就近坐下。腿刚挨上椅子,就听见一声:“滚起来。”
明寒亭眸底含霜:“孤许你坐下了?”
“臣以为和陛下有言在先。”
确实。
不过掌权者的优势就在这儿了,让吃不让吃,得他亲口允准才算。
明寒亭调羹在指腹把玩须臾,挑眉一哂:“想吃饭也行,给个理由。”
???
温煦气结,都有言在先了还要什么理由?
编瞎话得费脑子。
算了。
干脆同归于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