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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月黑风高夜,一辆马车赶在宫门下钥前离开。

      马车一路沿着小道行至西巷一座府宅门前,停在了对面的柳树后。

      倚梅掀开车帘的一角打量着,约莫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宋清晏已经昏昏欲睡之时被晃动惊醒。

      “公主,严大人回府了!”

      宋清晏睁开眼凑上前看,只见严霄正迈入走进汪府,门前两个值夜的侍卫在他进去后随即提着灯,紧闭了府门。

      顷刻间眼前的府宅融入一片夜色中,唯留正门两盏星点的灯笼带着亮光。

      宋清晏打量了一会儿,不禁发出感叹,这汪府是不是看着有些太凄凉了?

      按理说汪擎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多年,手中权柄滔天,这么大的府宅怎么看着跟没人住一样。

      倚梅颇有些赞同,“公主您忘了,严大人是汪指挥使的养子。汪指挥使发妻死于难产,一尸两命,想是这么多年没再续弦。这府里只有严大人父子二人,冷清些倒也正常。”

      经倚梅提醒宋清晏想起来自己刚认识严霄时,便常常见他是孤身一人,后来有了几次死里逃生的交集才得知,他父亲当年含冤而亡,母亲不久后也郁郁而终。

      从前每每同严霄有过交集,都觉得他冷冰冰的如同一颗顽石,拒人于千里之外。

      现在想想自己当初追着严霄,孜孜不倦得问他和汪指挥使的关系,他没乱剑砍死她当真是好脾气。

      “公主,严大人已经回府了我们还不走吗?”

      宋清晏反问:“还没开始呢走什么?”

      倚梅原以为公主叫她套马车出宫,就只是单纯的想看看严大人接下旨意后的状态,直到她扶着公主爬上汪府的院墙,坐在人家的房顶上时,才发觉自己终究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才刚在房顶坐稳,一阵米香混合着炒菜的香味便自下而上的传过来。

      宋清晏低头看过去 ,见院内汪擎正坐在轮椅上,对月独酌。

      她们所在的房顶下,严霄端着两碟子菜走到汪擎身边的石桌上放好,并将臂弯上的氅衣披在汪擎身上。

      此时的严霄未像往常一样穿着一丝不苟的官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素色的宽松衣衫,摘了冠长发漆黑,于月光下长身而立,腰背线条流畅,优美而有力。

      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严霄,神态放松,似乎连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趣味,更何况这是月光下。

      宋清晏托着腮,安静地看院中的父子二人饮酒碰杯,唠着家常。

      这父子俩倒还都是醉心于公务之人,三句话离不开审案子,宋清晏正听得有些不耐烦时,恍惚间像是从中听到了汪擎提起自己名字。

      她侧耳朝下面边看边听得认真,

      “你平素跟靖和公主并无交集,此次御前公主突然请求赐婚,恐有不妥。”

      汪擎饮了杯中剩下的半杯酒,徐徐道:“靖和公主同其他公主不一样,与其说是圣上的掌上明珠,不如说是圣上的一面镜子,又像是身上的一把利刃。许多事,圣上身为一国之君不能做,也不便做,而公主做起来却游刃有余。”

      “当年她设计击鼓案直指太后母家,西北军营里她又一剑斩杀监军太监,这些恰好你当时也在场。这么多年靖和公主婚嫁之事一直未能定下,霄儿,你要明白像公主这样的人,眼界已然超出宅院至家国天下,且她早已经深陷政治漩涡,难以脱身了。”

      闻言,宋清晏呼吸跟着乱了两拍。

      她似乎有些期待严霄听了这话后会作何反应,只可惜他坐的位置背朝于她,宋清晏看不清严霄地表情。

      “父亲说的这些,我明白。”

      汪擎侧首看向严霄,随即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幅执拗的性子,有什么事喜欢搁在心里。也罢,这些年也不见得你身边有个适龄的姑娘,圣旨既然已经下了,以后的路还需你自己清醒着走......”、

      房顶上的宋清晏双手掩面,欲哭无泪。

      她本是来亲自探探严霄是何态度,来之前还心存幻想,这么大的事兴许当时在北镇抚司严霄不好公然拒婚。

      万一同家里商议过后,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呢?

      没成想几年过去了严霄这厮个子长了不少,胆子却不如从前了,终身大事被人如此草率的做了决定,都不挣扎一二的。

      坐在这屋顶上吹了半宿冷风,宋清晏觉得心里愈发凄凉了。

      一旁的倚梅见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询问道:“公主,你在想什么呢?”

      宋清晏:“我在想明天倒立从宫里走出去,怎么才能不被人看见。”

      忽然,她眼前一白,一片柳叶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飞来,旋即院中一声呵斥:“何人?”

      要命了,被发现了!

      逃命这事儿宋清晏乃是轻车熟路,拉着倚梅向后迅速翻身滚开到房檐一侧,顺着墙壁滑落下去。

      弃了马车一路狂奔后,见无人追过来,二人这才放心停下来喘息。

      半晌后,倚梅叹息道:“公主...咱们下次......还是别做这种不体面的事了......”

      *

      宋清晏自回来后,将自己裹成了个粽子躺在寝宫里消沉了几天。

      她遇任何事,心里倒也不会真急,静下来缓一缓总会有办法的。

      午时,芷兰推门进来,朝床榻上看了看开口道:“公主醒了吗?倚梅带着锦衣卫过来了,说是...”

      话说了一半,床榻上的宋清晏捂住了耳朵,她现在已经不想听见关于锦衣卫的半个字眼。

      芷兰无奈地笑了笑,随即上前几步坐在床榻边安抚道:“好公主,这回真的是好事!公主要找的那个江湖大夫找到了,倚梅的表哥葛千户已经带着人进京了!”

      “什么!”

      宋清晏登时坐起。

      锦衣卫最擅长找人,没想到不过半月的时间还真叫他把人给找到了。

      永嘉帝宋澜的身子是忧思过重,过度劳累拖垮的。

      太医院的人一个个的怕担责任,治疗的方法都十分保守。前世宋清晏在外游历时偶然间听人提起这名大夫的名号,不远千里去寻,将父皇的情况说明这位陈大夫倒是给出了几个治疗方式。

      尚未等她将人妥善带回京,谋逆一事便来得突然,京城危在旦夕。

      不得已她远赴西北千里调兵,危机虽被解除,但经此一事父皇病的更重,将朝政交给他们姐弟二人后没多久便崩逝了。

      眼下人寻到了,宋清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速去将人安置好送至太医院,方子开好后也需交由胡太医们审理一遍。和陈大夫说一切需要尽快提,待父皇病情好转我登门拜谢。”

      “是公主,奴婢记下了。”

      宋清晏说:“葛千户近来辛苦了,帮我备些薄礼给他送过去带给家里人吧。”

      芷兰道:“应当是来不及了,葛千户带人回京后便又离开了,说是出任务前往徽州押解犯人归京。”

      宋清晏凝神听完了芷兰的话,思索半晌,一个合适的好主意冒出脑海。

      次日一早,押送裕亲王前往裕州封地的长队,浩浩荡荡地驶出京城。

      宋清晏身着骑装盔甲,长发被高高束起,利落的马尾随着马蹄踏地而摇晃着,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更衬得她眉眼如画。

      昂首间,神色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又透着坚毅果敢的英气。

      一行人走出城门时,宋清晏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倚梅和观菊也同样一身骑装,跟在宋清晏身后。

      她们二人自幼学了些功夫,平日里宋清晏外出游历也是她们陪在身侧。

      春日里午时的太阳也有些烈,观菊将备好的水壶递给宋清晏。

      宋清晏向后方的牢车里看了看,随即策马走到旁边,目不斜视地将水壶递给里面的人。

      宋濯接过了水,干裂的嘴唇显得有些苍白,他将水一饮而尽后潦草地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忽然笑了。

      “我没想到你会亲自送我去封地。”

      宋清晏神色淡淡:“你想多了,我只是趁机脱身。”

      宋濯不解,她们二人年岁差不多,自幼一起长大。

      他倒是想不通能有什么事把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清晏难得落荒而逃,他随口问道,

      “你救驾有功,为何要逃?”

      “说来话长,”宋清晏也不想同他解释那么多。

      宋濯抬头看着透过指缝的阳光,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轻松的时刻。

      “阿鸢,”宋濯突然叫她。

      “谢谢你,我和母妃总算是能团聚了。”

      宋清晏垂下眼眸,“你该感谢的是你的皇兄,我的父皇。若非父皇念在手足之情,你应知谋逆之罪如何处置。”

      宋濯:“我的确......”

      “更不要和我说什么你有苦衷的这种话,”宋清晏打断他,说:“我知这么多年你因为太妃一直处处受太后牵制,可事在人为,有那么多条路,你偏偏选了和太后同谋。今日这个结果,你不仅要承受,更要感恩戴德。”

      闻言,宋濯苦笑着将她说的话在口中反复念着,“有那么多条路啊...可惜啊没有回头路了......”

      宋清晏侧首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非对错到此已然了结,人生终究是没有回头路可选,总要为自己当初的莽撞付出代价。

      所幸,她们都还活着。

      人总得是活着才有力气去争,而不是为了争才活着。

      背负着仇恨的日子她前世已经经历过了,如今的她只想逍遥自在享受属于自己的崭新生活。

      宋清晏策马前行几步,张开双臂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春风,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海棠花香。突破牢笼,迎来新生。

      正神游天外之时,耳边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公主,前面弯路当心脚下。”

      恍惚间宋清晏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猛地睁开眼看见一张若如刀斧般雕刻的侧脸出现在身侧。

      她定睛一看,这不是严霄还是谁。

      “你怎么跟过来做什么?”

      严霄策马慢她半个身位,神色如常。

      “臣奉圣上旨意,协助公主押送逆党回裕州。”

      宋清晏:“......”

      思来想去,她侧首替自己开脱道, “严指挥使,本宫着急押送罪人宋濯回裕州是担心拖得时间久了,容易节外生枝。”

      她盯着严霄,就差在脸上写明几个大字,“我可不是为了躲你!”

      闻言,严霄却是神色淡淡。

      “公主深明大义,严某自当全力配合。”

      ……

      宋清晏一时语塞,抬手按住刺痛的太阳穴,不论何时何地,严霄总是一个让她头疼的存在,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好好解释一下。

      “严指挥使,想必你也听说了那日御前的事,其实这当中是有误会的,三言两语说不清,待我……”

      “我明白。”严霄打断她道。

      这下宋清晏彻底懵了,她自己都没明白呢,他明白什么了?

      尚未来得及询问,便见这人策马上前朝她逼近了几步,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她眼前放大。

      他看着她,深色的眼眸中映着她的倒影。

      “明白公主对严某一片痴心,情根深重。”

      就在宋清晏觉得自己心头的火,就要控制不住窜出来拍上眼前这张俊脸时,蠢蠢欲动的手腕却被严霄扣住。

      那人凤眸瞥过她,“这可是公主自己说的。”

      宋清晏嘴角僵在脸上,内心惊涛骇浪。

      这个世界当真的乱了套了,比她重生更玄幻恐怖的事都出现了。

      多年不见,严霄这厮难不成转了性子?

      还是前世她们接触的少,她没看透此人正人君子的外表下藏着的劣根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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