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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领带结」 ...


  •   隋秋天的确不太擅长系领带。

      刚开始一段时间。
      在穿制服的时候,她总是把领带系得歪歪扭扭,自己也没发觉。
      后来。
      是跟棠悔出席某个正式场合。
      被棠悔的表哥嘲讽,说“棠悔身边是不是只剩下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人了?”

      那时隋秋天已经长到十九岁,却还是习惯在自己的事情上敷衍对待。
      但也是从那天起。
      她才意识到已经不一样了,她是棠悔的人,不能让棠悔丢脸。
      至少无论如何。
      都不能让自己成为棠悔被攻击的弱点。

      所以从那天起。
      她抽时间一遍一遍练习。
      但似乎她就是不擅长这种事,也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领带结那么复杂。

      于是除了正式场合之外,她基本不太喜欢系领带。

      今天是意外。

      梁小姐是位训练多年、但始终对工作具有热情的私人机长,擅长在自己的机长服上,系各种规整而漂亮的领带结。

      于是。

      隋秋天看到她在房间内解开领带结时的复杂步骤,便默不作声地跟在旁边——
      认真学习了一道看起来很规整、但是却很复杂的领带结。

      但显然比起梁小姐,她学习的效果并不显著。

      或许是太久不说话。

      领带又被往下扯了扯。

      “怎么不说话?”棠悔的声音再次出现。

      隋秋天抽出思绪,茫然垂眼。
      这个视角。
      能瞥见棠悔浓密的黑色睫毛,微微有点驼峰的高挺鼻梁,眼睑上细微的痣……

      以及一不经意。
      就瞥见的颈下大片白腻肌肤。

      隋秋天迅速抬眼。
      目不斜视地盯着天花板,然后诚实作答,“是我晚上跟梁小姐学习的。”

      或许空调效力不足,房间内空气有些窒闷。在这句话之后尤甚。

      棠悔顿了顿。
      又摸到她的领口,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领结,轻轻地说,
      “看来梁小姐很会系领带。”

      这是隋秋天之前没有系过的领结。

      “虽然梁小姐的确很擅长。”隋秋天想起棠悔刚刚的问题,补充,
      “但这是我自己系的。”

      棠悔停住动作。
      手轻轻搭在她领口,半晌,又替她稍微松了松系得过紧的领结,
      “不是说让你不要特意穿上制服吗?”

      声线柔和,听上去并没有在因为隋秋天不服从命令而生气。

      “因为我在这之前就已经穿上制服过来了。”隋秋天解释,
      “所以我刚刚在门口想了一会,就觉得,这应该也不算是特意穿上制服。”

      她语气诚恳。
      因为她一向怎么想,就怎么说。

      也不太会撒谎。

      “你刚刚一直在门口?”棠悔似乎觉得意外,将手收了回来,慢慢垂在腰间。

      “对的棠小姐。”隋秋天感觉到棠悔收手时不小心擦到自己颈下皮肤,体温传递,她有些紧促地绷紧了下巴,
      “你第一次在这种地方住,我担心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也担心万一你出什么意外,我到时候赶不过来。”

      行政套房和普通房不在相同楼层。尽管隋秋天是在棠悔洗浴过后才离开,但也难免担心在这之后,棠悔一个人在房间里会出什么事。

      听完她的解释,棠悔沉默地垂着眼睫,没有说话。

      “棠小姐。”隋秋天有些遗憾,“我需要再回去换睡衣吗?”

      “不用。”棠悔说。
      然后再抬起眼来,透过漆黑注视了她一会,分开双唇,却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或许只要她一句话,隋秋天真的会回去换了睡衣再过来。
      但这不是棠悔想要的。

      她说让她不要特意穿上制服,是想让隋秋天在自己面前活得轻松一些,就像任何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一样,而不是时刻谨记她们之间的身份。

      或许有一天,也能像在梁小姐面前一样,跟她学习打领带。
      或者像在苏南面前那样,跟她商量一些以前从来不会跟她商量的事。

      棠悔不希望隋秋天把自己的话当作“命令”,然后再努力变得“轻松”。

      可无论她说什么,隋秋天可能都会当成“命令”。

      因为隋秋天什么也不懂。
      因为隋秋天对她没有贪婪,没有不满,甚至没有厌恶,没有任何她们身份之外的一切。

      “棠小姐。”

      走到客厅和卧室的分界线时,隋秋天十分得体地站在门口,
      “今天晚上你需要我留下来吗?”

      棠悔没想到她会主动这么说,停住步子。

      隋秋天站在门边,双手在腰间交叉,“我可以守在门口。”

      棠悔叹了口气,“不用了。”

      隋秋天点了点头,
      “那我等你熟睡了再离开。”

      棠悔摸索着坐在床边。
      在漆黑里看她。
      像是在考虑这件事是否合理。良久,轻轻说了一句,

      “那你跟我睡吧。”

      隋秋天相当惊愕地咳嗽一声,还以为自己听错,“棠小姐,你说什么?”

      棠悔没有马上开口解释。

      实际上,她并没有口误。
      她的确是不希望隋秋天把自己的话当成命令,但她不得不承认,或许这也是种优势,足够让她今夜将隋秋天安置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
      而不是在两层楼下。
      在她完全看不到的地方,与同一个房间的梁小姐享受同一晚睡眠。
      再在早晨睁开眼,看见对方身穿睡衣睡眼惺忪的样子,挤在狭小的空间洗漱微笑,甚至是换衣时与对方调整领带,再对彼此说声早安。

      想到这里。
      棠悔忍不住掐紧指腹,却还是尤其耐心地柔声说,
      “或者可以加张床。”

      当然。
      她不认为隋秋天会选第一个。

      甚至如她所料。

      尽管第二个选择在她看来已经足够合理,因为回到房间,隋秋天也会和另外一位梁小姐睡在同个房间。

      和在这个套房里加张床没有区别。

      但因为是她,因为是棠悔。

      以至于隋秋天还是站在门边纠结良久,才给出答案,
      “好的棠小姐。
      稍显不安的语气,“那我打电话来让人在客厅加张床吧。”

      她还是在两个选择中挑出了第三个带有限制的选择。
      在客厅。

      棠悔没有反对。

      客房服务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打不通,于是隋秋天决定下楼去找前台。

      她向棠悔说明情况。
      便急匆匆地往外走。
      因为她希望酒店能尽快解决这件事,不打扰棠悔的休息。

      但她刚打开门。
      手机上就收到一通陌生电话。

      她攥着门把手。
      怔了片刻。
      意识到可能是之前发出去的招聘公告终于有了回应。

      “怎么了?”棠悔大概注意到她的迟疑。

      “可能是有人来应聘。”隋秋天解释。

      因为这些天没有保镖公司给她回应,于是她独自通过一些渠道发布了招聘公告。基于文字和相关流程的繁琐性,她特意标注,希望对方在看过完整文档,觉得自己可以胜任之后,直接与自己电话沟通。

      只是现在……

      隋秋天看了眼棠悔。
      觉得与应聘者的沟通应当相当费时间,当即做了决定,
      “我还是先去处理加床的事情吧。”

      任何时候都要以雇主的需求为先。她不能因为雇佣期快要结束,就因为这件事懈怠。

      意外的是。
      棠悔并没有太计较她的一心二用,甚至主动提出帮忙,
      “我来处理吧。”

      隋秋天反应过来,棠悔是想亲自处理这通电话的事情。
      其实也是。
      毕竟是棠悔本人的私人保镖,她对对方的第一印象也尤其重要。

      如果棠悔能愿意与应聘者直接交流,也不会对此感到烦扰,那是再好不过。

      想到这里。
      隋秋天很是放心地将正在振动的手机交由给棠悔,自己则下了楼,去处理加床的事情。

      她没有任何犹豫。
      将自己平时所用的私人手机交给了棠悔。仿佛其中没有任何秘密。

      甚至在离开之前。
      隋秋天还颇为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大概是怕手机突然熄屏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完,毫不设防地对棠悔说,
      “棠小姐,密码是六个零。”

      以至于棠悔也有些意料不到,有些愣怔地攥着手机站在原地。

      但在这之后。
      隋秋天的脚步声很快消失。
      房间变得寂静,只剩下手机“嗡嗡嗡嗡”的振动声。

      棠悔垂眼,将电话接起。

      那边是个声音清亮的女声。
      开口便主动进行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来应聘保镖的!”

      是什么人应聘是会在深夜打电话?

      棠悔有些心不在焉地想。
      接着。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对电话那边说,“已经不需要了。”

      应聘者大概有些疑惑,“不是说二十四小时联系都可以吗?”
      嘴里嘟囔着,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而且这么难搞的雇主,平时又要住家又要跟公司,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还这么快就找到了?”

      棠悔顿了片刻。
      冷然说,“嗯,找到了。”

      没等对面说更多,将电话直接挂断。

      之后。

      她将隋秋天的手机放在茶几上。
      站在客厅晦暗灯光下,静默注视着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

      密码是六个零。

      她再次想起这句话,也想起隋秋天说这句话时的脸——没有笑,依然还是努力板着一张大人的脸,被客厅的昏黄灯光照得柔和,看向她的眼睛里有百分百的相信和忠诚。

      她再次拿起手机。
      按下六个零,屏幕成功解锁。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解锁之后要看什么,或许只是因为成功解锁,知道这六个数字可以打开隋秋天的手机,就已经让她产生茫然和某种不可言状的、掌控欲被满足的愉悦。
      也极为短暂地想起。
      棠蓉曾经看着那张每个人都笑容满面的全家福说过——其实她们所有姓棠的人,根本都是一个样子,表里不一,伪善多疑。

      而她的亲生女儿棠悔,则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

      时间过去太久,棠悔不太记得当时棠蓉说这些时是什么表情,也不记得棠蓉看那张全家福时目光有没有为她停留过。
      会为她感到惋惜?还是觉得她可怜?又或者是否为此产生过哪怕一秒钟的悲哀?

      但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棠蓉当时没有说错。

      大部分时候,棠悔都习惯性隐藏自己的阴沉,不安,以及异于常人的占有欲。
      实际上,她频繁忌醋、怀疑隋秋天身边的一切,认为不在她视野范围之内的人,或者物,都要将她从她身边带走。

      试探和猜测,哄骗和欺瞒。

      这些似乎是棠悔与生俱来就擅长的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就不会让她产生任何负罪感。

      所以。

      在隋秋天回来之前。
      棠悔盯着空空荡荡的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在自己手机上拨通了那串数字。

      那串她刚刚在漆黑光线下,透过自己双眼,清清楚楚看见的数字。

      通话再次结束。
      棠悔回到卧室,坐在床边。
      拿出隋秋天给她的六个凤梨酥,握在手里,黄色糕体,透明包装,或许是被她频繁拿出来,却没有被食用,包装有些皱巴巴的。

      但她还是看了很久,也因此想起了对此一无所知,却仍然愿意绞尽脑汁让她开心,照顾她,也愿意向她描绘秋天颜色的隋秋天。

      或许有一天,隋秋天认清她的真面目,知道她已经骗她很久,也在背地里做了很多事,会因为无法接受而离她更远,会觉得她面目可憎。

      可棠悔擅长心计。
      甚至在孩童时期,就从未拥有过隋秋天的坦诚,真实。

      因此她羡慕,迷恋,想要独自占有。

      也对此毫无办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领带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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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本《霓虹烂片》,人设是黑红顶流*低调影后,娱乐圈出租屋文学,破镜重圆,也在专栏哦~ 下下本《红唇与智齿》,人设是张牙舞爪年下作家*温柔白切黑年上空姐,在专栏可收藏~ 专栏还有十多本完结文:《旧雪难融》《浪漫悖论》《甜味酒精》《后遗症》《疯人爱》《在逃恋爱脑》,感兴趣也可去试阅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