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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第 1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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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奇文觉得的确如此，在发现已无商量余地以后便也不再纠缠，只希望这个人能够给力些。
“叔叔，”陈敛擦着油腻腻的手，“抱歉听到你们的谈话，我觉得蒋总说得没错，你们需要一个人去做人质，不能在这时候顾及一点小小的牺牲，让我去吧，我会尽全力协助你们完成任务。”
“我去吧。”李曳插嘴道，“陈敛做事冒冒失失的，出了问题可不好。”
“你才冒冒失失，”陈敛骂骂咧咧地转头看他，“你也不看看你这瘦唧唧的样子，一根筷子都能戳死你，你进去干啥？给他们念诗吗？”
李曳：“……你呢？进去跟他们打游戏？怎么，你准备打哪个位置？”
两人再度掐作一团。
乐峙：“……”看起来都不是特别靠谱的样子。
蒋奇文：“……”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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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不叫生活，被奴役者失去自由与平等权利，失去本该属于自己的肢体器官皮肉，抱着残缺的自己缩在每一个幽暗的方格中。
没有时间。
只是某一个时候，空荡荡的监狱突然成片人到来，颇有秩序。他们也和那些零零散散睡在网格中的残疾人一样，没有完整的身体，千奇百怪地到来。
尤辰舟是被开门的动静扰醒的，他睁开眼，见两个小女孩走进来，一个没有双腿，一个双目失明。那个没有双腿的女孩趴在一个滑轮板上，扶着地一寸一寸滑进来，盲女孩则走在她旁边，仿佛已经很熟悉这个地方的格局，即便失去眼睛也能从容走入。
尤辰舟皱起眉，望着她们。
瘸女孩看见尤辰舟，却只潦草一眼，没有任何神色，漠漠回头，然后从滑轮板上下来，姿态十分怪异。盲女孩亦然淡淡进入，好像感觉到什么，而后开口问，“有人在吗？姐姐。”
“嗯，”瘸女孩第一次说话，声音发哑，“是个男生，很白，眼睛很好看。”
她似乎习以为常地在回答盲女孩的问题时多加描述地说起，想让对方在听到回答的瞬间也仿佛和看到一般。
尤辰舟不知为何，心口抽疼一下。
“你们好。”尤辰舟温温开口，“我叫尤辰舟。”
瘸女孩撇他一眼，不予回答，仍漠然回头。
“你好，”盲女孩笑着，笑容很好看，“我叫阿灵，这是我姐姐，她有些认生，抱歉。”
也许是见到太多麻木的面孔，在这个地方看到笑容，尤辰舟觉得有些吃惊，他回了一个笑，后发现对方看不到，又缓缓放下，“没关系。”
起初尤辰舟没有注意，这时才发现，瘸女孩生得很是漂亮，鹅蛋脸，眼睛大而明亮，朱唇樱鼻，只是目光黯淡，神色也很冷漠，衬得她这张活泼的脸蛋有些苍老。
盲女孩相貌平平，笑起来时却很漂亮。
目测，两人的年龄都不超过十五。
尤辰舟叹了口气，问：“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来这么多人？”
“他们啊，”盲女孩笑着，“他们是工人，在外头讨钱，到时候了就会回来。我和姐姐也是。”
尤辰舟皱起眉。
简单来说，便是以残疾的优势到大街上讨钱，然后把钱给上面的人，以获取生存。这些人全都是被宰割以后然后被奴役的——工人。
工人。
讽刺至极。
二十一世纪仍有如此漂亮的黑奴。
讽刺至极。
“姐姐，”盲女孩问瘸女孩，“新来的漂亮吗？”
瘸女孩扫他一眼，淡声说，“漂亮，肩膀很直，腿长，眼睛最漂亮，像上次街上看到的明星。”
“啊，”盲女孩撅起嘴巴，“真可惜，他会被割掉哪个部分啊，真可惜啊。”
尤辰舟不甚在意，只笑了一下，唤她：“阿灵。”
盲女孩愣了一下，说：“你记住我的名字了？”
“怎么了？”尤辰舟不解。
盲女孩有些开心地挠了挠头，“大家都记不住我的名字，说太普通了，听完就忘。”
“灵雨既零，命彼倌人。”尤辰舟轻轻说，“阿灵，很特别的名字。”
“你一定是个读书人吧？”盲女孩有些崇拜地说，“说话真不一样。”
瘸女孩把管狱送来的晚餐收来，摆在桌上，唤阿灵吃饭，她看了一眼靠在角落的尤辰舟，冷漠开口，“你也吃饭。”
“嗯。”尤辰舟笑了笑，凑在一张桌前去，他拿起一双攀着霉点的筷子，自如地捞过自己的碗，轻松吃起。
瘸女孩多看了他几眼，低头去，小声说：“看着像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吃饭的时候动作很好看。”
尤辰舟愣了一下，发现她是在跟阿灵说，于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也没记住你的。”瘸女孩冷冷说。
“那么重新交换名字吗？”尤辰舟不畏对方冷眼，依然温润，“我叫尤辰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很少听到有人这样对她说话，这样正式的、带着尊重与平等的，于是有些诧异，顿了几秒，跟他说：“我没有名字。”
“怎么会有人没有名字。”尤辰舟说，“你是不愿告诉我吗？”
阿灵咽下一口干硬的米饭，笑说：“姐姐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也不记得她的名字，所以她没有名字，上头作记录的管她叫虞美人，说她漂亮得很，她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我只叫她姐姐。”
尤辰舟轻笑一声，去看瘸女孩，“我能给你取个名字吗？名字是个很重要也很不重要的东西，如果你有一个名字，应该叫——凉云。”
瘸女孩皱了皱眉，不语。
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凉云？”阿灵问，“为什么啊？”
“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尤辰舟说，“凉字衬你的美人气息，而云，是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像云一样自由。”
瘸女孩一怔。
阿灵笑了笑，“先生好生厉害，取得这般名字。”
“姐姐喜欢这个名字吗？”阿灵问她。
瘸女孩迟疑半晌，说不喜欢。
尤辰舟笑了笑，不予回答。
“我去。”乔枫这头被突然进入的一个瘸子吓了一条，这人相貌张扬，一条裤管空了，撑着拐杖，走进来。
对方是个男孩，见到乔枫，不露任何诧异，淡淡一撇，慢吞吞地坐到石板床上，扔开拐杖，便来搭话，“怎么连这么老的人都抓了？”
乔枫：“…………你才老。”
“抱歉，我的意思是比起大家，你的年龄大了些。”男孩说，“怎么也会被抓进来？”
“说来话长。”乔枫无奈道，“怎么回事这是？突然来这么多人？”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他问了和尤辰舟一样的话。
“下工了。”男孩说。
“哦，”乔枫问，“你这腿是他们打断的吗？”
“不是打的，”男孩说得很轻松，“是锯子锯的。”
乔枫心脏狠狠一颤，仓促地平静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胡强。”男孩说。
“多大了？”乔枫又问。
胡强扬起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不记得了。”
乔枫和这个男孩聊了许多，他说他的偶像是刘翔，他原先是村子里跑得最快的那个，把刘翔的每一场比赛都看了，总期盼有一天可以见到刘翔，然而他最终来到这个地方，失去了腿，以乞讨为生。
他说他大概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那时候他已经能跑过村子里年轻力壮的男人，若是现在还双腿健全，不知道能不能跑得过已经退役的刘翔。他说这话像是少年的痴心妄想，只是在不断抚摸那只空落落的裤管时，乔枫眼睛有些酸。
“大哥，”胡强望着他，眼睛亮亮的，“你见过刘翔不？他本人是不是也像电视上头那样帅？”
乔枫小时候跟着爸爸去看过刘翔的比赛，还问他要了签名跑鞋，他想要是能出去，他一定要把那双鞋送给这个孩子。
“见过啊，”他笑说，“刘翔本人比电视上还帅，特别高。”
胡强露出羡慕的目光，“真的吗？”
“嗯，”乔枫冲他笑。
“大哥，你是做什么的呀？”胡强问。
“我是老师，”乔枫说，“教历史的。”
“老师？”胡强顿时更加崇拜，“你会认字吗？”
乔枫笑了笑说：“会认一些字。”
“大哥，你太厉害了！”胡强说，“你还能待多久啊？你教我读书吧！”
“不知道还能待多久，”乔枫说，“我教你历史吧，不用认字，我给你讲讲，你随便听听就是。”
“历史？是毛主席那时候的事吗？”胡强崇拜地望着他，憨憨发笑，“我小的时候，爷爷也常给我讲，现在都忘啦。”
“有毛主席那时候的事，也还有更早以前的。”乔枫说，“那我们就从夏朝讲起吧。”
“夏朝？”胡强说，“是哪一年啊？”
“我操你大爷！离老子远点！”池欧全身抗拒，连打带踹推开黏着自己的小男孩。
很不幸，和池欧共用一间监狱的是一个精神失常的小疯子。
此刻正跟个流氓一样缠着池欧闹。
池欧一心只有弄死他。
“诶，你的心脏是蓝色的不？”小疯子痴痴笑着，问池欧。
“不是，”池欧无语道，“是彩色。”
“你放屁！”小疯子怒气冲冲，“怎么可能，没有彩色的心脏！”
池欧咬牙切齿地望着他：“……那他妈就有蓝色的心脏？”
“当然有。”小疯子说。
池欧：“……”
“你是个傻子吗？”小疯子道。
池欧：“…………谁是？”
“这都不知道！”小疯子说，“我告诉你吧，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颜色的心脏，一种是红色，一种是蓝色。”
池欧：“………………”老子听你吹。
“在很久以前，所有人的心脏都是蓝色的，拥有蓝色心脏的人可以永生，有一天，有个小孩儿在井里放了一颗樱桃，那口井所有人都在用啊，世界上每个人都会喝那里的水，之后呢，大家喝了井里的水，心脏就变成红色的了，红色心脏的人只能活十年。只有几个人，他们没有喝井里的水，所以他们的心脏就还是蓝色的。”小疯子说到这里笑了，“他们说我的心脏一定是蓝色的。”
“然后你信了？”池欧挑眼看他一眼，心想他什么不信。
“我才不信哩！”小疯子得意地笑，“不过明天我就会知道啦！”
“为什么？”池欧问。
小疯子大笑，又凑过去悄悄对池欧说：“因为明天他们就要把我的心脏挖出来给我看啦！”
池欧一愣，猛然抬头，顿时心如刀绞。
“我可以看到我的心脏啦！”小疯子撒欢似的站起来在逼仄的监狱里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我可以看到我的心脏啦！”
池欧心口直疼，在这片嘈杂中沉沉闭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