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女子挂帅 ...
-
送谢昭进京的队伍又在路上耽搁了些许时日，终于抵达了上京城的驿馆。
而朝廷方面，陛下则是下诏要为晋王接风洗尘。
自古以来还未曾有过为敌国质子接风洗尘之礼，可大渝陛下却开了这个先例。
“信不由中，质无益也。”
如若一国不发自内心的去守信用，那即便是有质子也无用。
所以大渝守信，以礼待之，也望南梁守信。
战不再起，歇而养民。
过去掠夺的土地是先辈所为，因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可如今他们大渝的天子且是一代明君。
不管是制衡朝中势力，还是礼待敌国，皆以安民为首要。
云浮虽然清楚陛下有意打压云家，但却从来没有埋怨过。
掌兵者威望高于君者，即便陛下心胸宽广，云家也绝无此意，可还是会引起朝中动荡的。
因而现今朝野四下正在为此做准备。
而云嶒正着手去做云浮交代的事情。只等着消息传开，就是不知道会有多少鱼儿上钩。
至于阿姣，还在捣鼓她的荔枝。
总归眼下所有人都有事情做，唯有云浮又开始闲来无事，在街上到处瞎晃悠。
许是因为下月初有集市，京中这两日人比往常还要多些。
各处都热闹着。
云浮挤不进茶馆，便只能站在馆外听那说书人讲江湖的快意恩仇。
惊堂木一拍响，又是一片哗然欣叹。
云浮听得是津津有味，快意江湖，有血有肉，当真是让人羡慕。
下一幕讲的又是梨园楼里恩爱诗情，云浮有些听不明白，索性直接走了，反正也挤不进去。
街头许多小儿在四处追逐玩闹，云浮站在一个卖面具的摊前，瞧着孩童嬉戏，突然之间有点想她兄长了。
“阿浮。”
那道声音似是雀跃惊喜。
云浮却是立即背过身去，果然，好端端的想什么兄长，这麻烦不就找上门了。
她兄长过去在上京城混得风生水起，但也给她留了不少烂摊子。
刚才喊她的那个人就是其中一个最大的麻烦。
云浮拿起摊上的一副狐狸面具戴上，然后放下几文钱，转身向别处走去。
“阿浮，我正想去你府中找你呢。”林耀小跑跟上她。
云浮带着那副小狐狸面具，看起来有些狡黠。
“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林耀腼腆一笑，“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认错阿浮的。”
云浮无言以对，那你怎么没认出来当初从水里捞起你的是兄长，而不是我…
“公子真的认错了。”
小狐狸画着红纹，栩栩如生。面具下那双眼睛又大又亮，充满灵气，眸子那么一转，还真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怎么会，阿浮就是一只小狐狸，和这个面具一样可爱乖巧。”
大约在上京城里，只有林耀这傻子才会真的觉得自己可爱乖巧，或者说是觉得兄长可爱乖巧。
云浮也不跟他装了，摘掉面具，有些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林耀也不在意，反倒有些害羞，支支吾吾的。
“阿浮，我…我那个…下月初一…你…”
他突然红了脸，“我…我就是…”
“林小公子，你这吞吞吐吐的到底想说什么，你快一点，我可没时间跟你耗。”
林耀一鼓作气，说得飞快，“下月初一城隍庙唱大戏，我想邀你一起去看。”
云浮耸了一下肩，还说能认出来呢，听戏唱曲这些事只有兄长喜欢，她顶多是在戏唱完的最后一天去抢些糖吃。
“不去，没空。”
“阿浮…”林耀轻轻喊了她一声，原本白净的一张脸染得绯红，见她拒绝，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
“你喊全名也没有用。”
“云浮。”他傻愣愣又唤了一句。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格外好听，轻轻柔柔的，和林耀本人一样，是个温吞的性子。
云浮勾住面具后面的绳子，说道：“林耀你那么大个人了，还看什么大戏呀。”
“可是祖祖年纪大，她也爱看戏呀。”他说的是家中的太奶奶。
“那是老祖宗，她当然…”云浮和他说不清楚，有的时候她都想撬开林耀的脑子，看他在想些什么。
“你也不是三岁小孩了，能不能做些男子汉该做的事情。”
林耀直勾勾地望着她，“比如？”
“比如…”云浮语塞，比如和他兄长一样没事收集金饰…好像也不太行。
“比如和喜欢的人一起听戏。”林耀弯起眸子，满眼都是云浮，“你之前不是说过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吗，所以男子汉也是有不同的。”
这话她倒是说过。
“那你去找你喜欢的…”云浮不想与他纠缠，想也没想就说了，然后突然顿住。
眼前这个人的目光热忱而直白，直勾勾看着她，然后一笑。
“阿浮就是我喜欢的人呀。”
世家小公子，单纯而坦然。
云浮怔了片刻，才开口：“可我不喜欢你。”
林耀有些失落，但又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啊，可这并不影响我喜欢阿浮。”
“你真是…”
云浮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真是…笨死了。
他却不在意，依旧笑了笑，“所以下月初一，阿浮要同我一起去听戏吗？”
“我听不来。”云浮转身就走，林耀跟在她身旁。
“没关系的，我听得来，你要是有听不懂的，我告诉你。”
“林耀，难道就没有人说过你烦吗？”
“有啊。”
“英雄所见略同，是谁那么有眼光？”
“阿浮你呀。”
云浮又一次顿住，姨母还打趣她这嘴可劲能说，但在林耀面前，她可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半天才憋出两个字，“烦人。”
“那阿浮这是答应了？”
“答应了答应了。”云浮将手中的小狐狸面具塞到他手上，然后道：“行了，现在回家去，别跟着我了。”
说完，云浮便头也不回走了。
林耀看着手里可爱讨人的小狐狸面具，心中越发欢喜起来。
日子是一天一天过去，年初时还光秃秃的树木现今早已长出新的枝芽，又是一片繁盛。
林耀约了初一，可他早几日便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起来了。
林老太太躺在院中休憩，见林耀准备出府，“瞧瞧我们小五生的这模样，今儿是准备与云家那小丫头去看戏呢？”
林耀走到老太太跟前，“太奶奶安好，今日小五会晚些回来。”
老太太很慈祥，说话也慢悠悠的，“那赶紧去吧，别让人小姑娘等。”
“好。”
云浮倒是没等，她这一觉醒来都快用午膳了，直到阿姣与她说林耀已经在前厅等了一个早上，她才隐约想起还有这么个回事儿。
林耀也不催，一直等到云浮收拾妥当，两人才慢慢悠悠出了门。
城隍庙四下围满了人，唱曲声袅袅，别是一番滋味。
只可惜云浮没听明白。
她瞧着台上的两人，当是柴郡主与穆桂英，二人水袖一收，开始恸哭起来。
约摸着是杨宗保的噩耗传来了。
台上继续演着，台下林耀又给云浮细细讲着。
演至天黑，城隍庙四周点起了数盏灯笼，台下看戏的人也未曾有离去的。
下一幕便是穆桂英与杨文广深入葫芦谷。
云浮握了一把瓜子，听得云里雾里的。
“这唱的又是什么？”
“风吹惊沙扑人面，雾迷衰草不着边。披荆斩棘东南走，石崩谷陷马不前，挥鞭纵马过断涧，山高万仞入云端。”
“是探谷那一段。”
林耀怕她渴着，又从后面端来一小壶茶水。
“就是穆桂英在谷中凭着识途老马的引导，以及采药老人的帮助找到了栈道那一段。”他说完，又接了一句：“穆桂英挂帅的那个穆桂英。”
“这我知道。”云浮看他一眼，“不过这世间哪来的什么穆桂英，不都是后人虚构的。”
林耀皱了下眉，不认同道：“可总是先人有了这样的念想，才得以出了女子挂帅这一段，流传至今也不是没道理的。”
云浮盯着他看，“你觉着女子能挂得了帅？”
“为何不可？”被云浮这么看着，林耀还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云浮却是轻笑一声，说：“林小公子想的倒是简单，你可知自己在讲些什么，先不说女子挂帅，光是踏出宅院便已是艰难度关山，何况万里赴戎机。”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阿浮，你难道甘愿一辈子待在里面吗？”
“你怎会这么想，不过这与你有何关系？”云浮抿了一口茶，想着时候也不早了。
林耀却是认真起来。
“是没什么关系，只是年前我随祖祖回乡祭拜时经过一地，那里有个女先生，她说的话一开始让我有些匪夷所思，后面细想之下才觉得她有多厉害。”
云浮本是无心随口一问：“她说什么了？”
林耀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回想那位女先生的话。
“她说读书是为明理，怎就只有女子不能明理？明理是为分辨是非，为何女子就辨不了是非？山川四海，人人都有脚，可以一步一步踏遍，为何一定要附庸？”
“有的人愿意相夫教子，可有些人宁可不惧世俗，走着自己的路，我觉得那位女先生便是后者。”
一语落下，那曲声也是戛然而止。
沉寂片刻后，突然爆起的喧嚣叫好震得云浮耳朵有些疼。
林耀几乎是立即伸出手捂住云浮的耳朵。
待声响下去一点后，林耀贴近她，大声道：“阿浮，我们快些离开，戏唱完了，等会走的人多就挤不出去了。”
又是一声喧哗。
林耀的声音被盖了下去，云浮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借着四周火红的灯笼，她只能看见林耀眼里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女子挂帅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