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不必交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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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锦雁的心底发凉，也知娘娘怎会看不出她这点小伎俩。可是情急之下，她第一个念头便是要护一下重落，怎么说也是二公主身边亲近之人。
若是放在往常，锦雁怎会这般冲动鲁莽，只是近来发生的事情，不仅压着宋归荑，连她也时刻担心着。于是便也忘了，如今她保下重落一条命，说不定将来就会害了二公主。
有些事情，见不得光，更别说让多一人知晓了。
锦雁低眉不语，只是静静替宋归荑褪去衣裳，心中却已经在想要如何与陈钰默交代了。
也是跟在身边的老人了，宋归荑只是看了一眼，困倦地躺下了，闭着眼，声色冷淡：“不必与她交代。”
不必交代，不必多说。
这皇城里宫规森严，条条框框多不胜数，任何人的出入行踪都有案卷记录。可偏偏也是在这里，能够无声无息地就使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
无人会在意去向，也无人敢去查探。
哪怕有碎语流传，一旦遇上高位之人，便也只能哑声漠然。哪怕是陈钰默，她也没办法公然跑到主殿去质问她的母亲，甚至只是寻找重落的踪迹。
陈钰默最后只收到了重落的宫牌，是由锦雁亲自送来的。
不必交代，而是警告。
“所以母后其实什么都知道，对吗？”陈钰默迟迟没有接下那块宫牌，死命盯着锦雁，藏在宫袍中的手不断紧握。
锦雁原本将东西交到陈钰默手上后就该离开，可是看着面前红了眼眶的二公主突然就狠不下心来。
可好一会儿，锦雁只是将宫牌放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陈钰默往后踉跄几步，看着桌上那块宫牌，然后抓起来，狠狠摔在地上。
她撑靠在架子旁边，笑出声来，然后缓缓蹲下身子，捡起了重落的宫牌擦了擦。
“她甚至都不愿见我一面。”
尊卑贵贱，奴才的命向来不值钱，说杀便杀了。
这是她自幼就知道的。
尤其那个人还是她的母亲，是大渝的一国之母，又需向谁交代呢？
可偏偏就是这样，陈钰默才会觉得心寒。哪怕重落跟了自己那么多年，但只要那个人愿意哄哄她，骗骗她，或者是直接告诉她重落犯了错，也好过像现在这样。
宫牌被紧紧攥在手里，陈钰默从来没有这么失望过。殿内亮敞，烛火一直没有熄灭，桌前还放着一盒重落走前做好的糕点。
不管地上有多凉，陈钰默一直坐在那里，后背靠着架子，手里紧紧握着那副宫牌。墨色的眸子暗淡，只望着一处愣神。
她不清楚是不是因为重落听见了什么，还仅仅是因为母后想要警告敲打她，但最终都是自己害了重落。
明明是母女，为何你从来不为自己的孩儿考虑，就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皇后果然…还是皇后啊。”陈钰默扯出一抹笑，重新站起身。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从来不说，却偏偏要以这种方式来警告自己，就不怕彻底寒了自己的心吗？
既如此，那近期也不能与重谷有过多的接触，只是重谷传来的消息加上重落的事情…
陈钰默摊开手，看向躺在手里的宫牌，“母后既然不是真的什么也不管，那是否知道老师的事情，又是否清楚她的兄长做了哪些事？”
重谷的信件里描述的并不详细，一切还需要待他回来后才能讲得清楚，只是燕门孤城一战却是与舅舅有些关联。
但是如今的宋家不复往日光景，武安侯真正能依靠的便只有宫里那位皇后娘娘。即便他不是主谋，只是被牵扯进去了，但这么大的事情想要完全掩盖下来，陈钰默想不到谁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也许舅舅并非有意，甚至连母后也瞒着。可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真的不走漏一点风声，所以母后为了宋家便不惜将自己搭进去。
陈钰默只是猜测，便已经被这种念头吓得浑身冒汗。
宫人全都被赶了出去，无人关窗。
她抱着那一盒早就冷却的糕点站在窗边，风吹得眼睛有些干涩。“夏夜的风却是比冬日的还要冷。”说完，便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去，不间断地，拼命往里面塞，直到受不住干呕出来。
一地的脏乱却无人收拾，陈钰默也丝毫不在意。
只是寝内太大了，有些冷。周围到处都点着烛台，可她仍觉得看不清。
炉里的香也已经灭了，最后那一缕烟刚飘出，就被窗外进来的风给吹散了。
她整宿未睡，只是在殿外做了一晚上，原以为今夜宫中还是一如既往无事发生，不料后半夜却是有不小的动静。
正值盛夏，各宫中陆陆续续添了冰鉴。六皇子贪凉，昨夜又着了凉，弄得陛下和贵妃娘娘也是一夜未眠。
六皇子的烧一晚上也没退下去，宫中乱做一团，身边伺候的人也被重罚。就连今日要出门的云浮也知晓了这件事情，转头便递了急贴进宫。
姜榕安不眠不休守在陈翌璟身边，好不容易累得闭了会儿眼，忽然身子一颤又给惊醒了。
“璟儿——”
“小七，小七，你等等母妃，小七——”
她猛得睁眼，大口喘着气，然后慌忙从枕椅上坐起来，盖在身上的毯子随即滑落。也顾不上穿鞋，便跑到床边，伸手查探陈翌璟身上的温度。
“娘娘，您慢一些。”原本守在床边的宫女退到一旁，只待莒含端着粥食进来，示意她们先行退下。
她勺了一碗粥放到桌上，然后走到姜榕安身边，温声道：“太医刚才来瞧过了，已经有些好转。”又瞧见她未曾穿鞋，说：“地上凉，娘娘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啊，等会儿陛下下朝回来看见了，又得心疼。”
姜榕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全是刚才的梦影，只见她低下身子，用手轻轻抚了抚陈翌璟的脸。
小孩子身上还有些发烫，紧闭着眼，唇色却有点苍白。
“若是本宫的小七还在，那他们兄弟两个，定会与阿溪阿浮兄妹俩一样，长得都十分相似。”梦里的景象她都记不太清楚了，唯独记得一个小孩子的背影。
她知道那不是璟儿，是小七，是她那没能活下来的孩子。
云浮正准备踏进去便听到了这句话，心中顿时酸涩难忍。她那时也是期待着姨母腹中的孩儿降生的，一想到家中又会多对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便止不住兴奋。
她与兄长都做好了要把小红缨枪传下去的打算，可惜最后只活下了一个，甚至连璟儿的身子也不怎好。
后宫的娘娘其实不多，大部分都是从前王府里的，陛下登基后也甚少会纳妃选秀。大渝这一代的公主皇子比起上几辈或者他国，可谓是少之又少，尤其还有些不少是夭折或是小产的。
陛下不溺爱子女，非常重视课业品行，甚至可以说是颇为严厉，但唯独对六皇子有些偏心。
他人只觉得陛下宠爱姜贵妃，所以爱屋及乌。但宋归荑却清楚，就连姜榕安也是沾了她姐姐的光。要论一个人能有多偏心，看陛下对云家两兄妹的态度就知道。
陛下其实舍不得云溪跟着云鸣一块驻守在边关，却也知男儿需要多历练。云浮在京中无论惹出多大祸事，外人都以为陛下和丞相是顾及她父亲才屡次睁只眼闭只眼，实则陛下也从未想要罚过她。
因为在陛下心里，或许还念着，若是当年没有负了姜柳安，这对双生子便会是他的孩子。这既是愧疚，也是真的疼爱。
宋归荑自认与陛下少年夫妻十余载，不说恩爱，也算得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过，所以这一点，她还是了解的。
因此很多时候见了云浮，哪怕知道自己欠了云家许多，无数次告诉自己不必对陛下抱有期待，可她对云浮却终究喜爱不起来。
有时候的放下，也终归是自欺欺人罢了。
“云姑娘。”
这不符合礼数，但相视片刻，却还是宋归荑先开了口。
云浮没想到还会见到皇后，停顿一会儿，才俯下身给她行礼。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云姑娘怎么不进去？”
云浮朝里看了一眼，回道：“正要进去便遇上了娘娘…”她顿了一下，又问：“娘娘也是来看六殿下的？”
她本不该又添上后半句的，只需回话就好。
可宋归荑也没有责怪她的失礼，淡淡扫了一眼，“你姨母守了一夜，整宿未眠，你进去陪陪她吧，本宫晚些再来。”说罢，锦雁便扶着她离去。
“娘娘慢走。”云浮点了下身子，礼数也并未周全，便大步跨进殿内。
而不远处的宋归荑停下步子回了头，冷眼瞥过又收了回来。
锦雁皱着眉出声道：“云姑娘这未免也太不懂事了。”哪怕再心急，面对皇后，该有的礼数规矩还是不能少的，
“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宋归荑点到为止。
锦雁自知多话了，“娘娘赎罪。”
她是皇后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却也不该擅自议论主子。
若是放在平日里，宋归荑也不会计较，只是现在身处姜榕安的宫中，她这也算是在护着锦雁。
而姜榕安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见云浮进来，便起身询问：“遇见皇后了，她可有为难你？”
“姨母担心什么，皇后娘娘怎会为难阿浮。”她笑着，见姜榕安眉间的担忧，于是主动去扶她。
莒含见状，便趁机说道：“云姑娘来得正好，娘娘守了一夜，也不曾进食，您赶紧劝劝。”
听见莒含的话，云浮便皱起了眉头，“刚才我都问过了，太医不是说璟儿好些了吗，这里还有莒含姑姑伺候着，姨母莫要担心了，等会儿熬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得不偿失。”
她还未去后头看陈翌璟，先是扶姜榕安坐下，替她揉揉头侧边的穴道。
好一会儿，姜榕安的眉心才舒展开，然后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就是你与阿溪有个什么事，这觉也是睡不好的。”她摆了摆手，又道：“等你日后做了母亲便知道了。”
“不必等日后，我这不也是担心璟儿，连忙递了急贴进宫。”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不必交代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