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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结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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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空的冷箭毫不留情穿透那抹殷红的身影。
宫雪甯看着那支蓄满毕生修为的长箭得偿所愿报仇后,对离前朝自己挥来的灵力也不再阻挡,随着这强大的灵力扑来,她的身子像空壳般撞至玉雕栏杆上,如羽毛般飘落,随着胸腔一阵钝痛,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吐出,而她的目光和伸出的手,皆是朝着那具模糊的尸首看去。
离前迎面接住向前倒去的知北游,却无可奈何地双双跪下。
“师尊,别这样!别这样!你看看我,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求你,求你别......”他手足无措揽着知北游,眼泪将双眼泡得模糊,最后止不住全然砸在了那红袍之上。
他只觉手中淌过温热,抽出手一看,竟看见染红的血手。
“师尊!”离前断断续续地喊着,面对苍白无色的他显得无力又慌张。
就像幼时被迫看着他因公事而离开的背影。
抓也抓不住。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知北游望着面前慌忙捂着伤口的人儿,眼中一如既往盛满着温柔。
“阿离。”他轻唤道。
但离前却始终不见抬头。
他无奈一笑,抬手触碰到他的下颚缓缓抬起,入眼瞧见哭花了脸的人时,眼中笑意更深。
“没有提前告诉你,才是我的不对。”他用指腹轻抚着这贪恋的脸颊,温声道:“所以,不要哭好吗?”
离前根本止不住眼泪的落下,他发现大口呼吸根本没用。
根本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他只能抽泣着,不断呢喃着无法挽回的结局:“我该,我该怎么做,知北游,我还有很多话,我有很多小秘密没有告诉你,我甚至,我甚至连,连我爱你都说得不够多......”
知北游轻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我的小阿离,你说的每一句我都知道。”
他说着看向离前心脏的位置续道:“哪怕是你心里的话。”
“我会说更多!我还会说更多!你说不会离开我的!”离前哭得只剩急喘。
知北游垂头吻住他的嘴角,将那咸湿的泪水吻去:“我爱你。”
千千万万年都爱着。
那捏着离前的手无力的垂下,知北游喉间血水涌了上来,眼下的伤体已渐渐不支。
他将流逝的性命化作眷恋的目光流转在离前的眉眼。
用尽力气将他记住,寸寸篆刻在心尖上。
离前却在这一句话中彻彻底底崩溃。
反手捧着他渐渐疲惫垂落的脸颊,哭到令人肝肠寸断:“我根本就无力回天,我也,没有改写命运的能力,哪怕,我做了一切,都无法与你厮守!”
知北游俯身与他额头相抵,阖目说:“不怕,会回来的,阿离,相信我。”
离前拥住他,埋在他的怀中放声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声同样让知北游难逃心疼的折磨。
“师尊,别说了!求你别说了!”离前闷声哀求着他。
知北游在他怀里抬首,无神的双眼朝千字投去。
远处站着的千字紧拧着眉头上前,在傅酒扶着知北游的双肩时,千字猛地将离前拖出。
两人分离的那一刻,知北游在那不舍的分离中渐失了意识。
离前疯狂地挣扎着千字的禁锢,朝那抹红色的身影伸手痛哭,可是最后只能看着傅酒将人扶起,踩着一个又一个血色脚印,走向诛仙台前。
“还给我!”
“不要——”
*
蓬莱仙境浩瀚如烟。
远山近岭迷迷茫茫,举目顾盼,千山万壑之中只见数仙鹤腾云驾雾在其中,天边一隅,七彩的祥云如纱,滚动在无边天际的上空,数不胜数的仙士身着盛装朝天池门的方向而去。
这是自仙界一统后迎来的第一场盛大的宴席。
华丽的楼阁被天池之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明净。殿内宝座上却空无一人,唯见大殿中的歌舞升平,彩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熏香,烟雾缭绕,高朋满座,宾客盈门。
齐肃伦一席华服在那大殿来回奔波,最后只逮住在不断周旋的风巧。
他将风巧拉出大殿,恰巧又撞上出现的千字和傅酒。
“千字上神!”齐肃伦着急喊他。
千字看着这宴席风光心情相当好,只是脸上表现得并不多,听见齐肃伦喊自己时便推着叆叇上前。
“何事慌张?”他笑问。
齐肃伦着急得都快要跺脚:“离前又不见了!”
千字闻言一愣,回首看了眼身后的傅酒,转头问他:“不在流云宫?”
只见齐肃伦和风巧都摇头。
千字思索少顷才意识到什么,气得立刻转身,结果被傅酒一把拉住手臂。
“别拦我!他故意就是故意把摊子留给我!”千字气道。
傅酒低声安抚:“他这一年可是废寝忘食整治,就让他去人间玩一圈吧。”
一旁站着的齐肃伦和风巧意外地相看一眼。
他们何曾见过这般温柔的傅酒?
两人心照不宣默默转身,朝殿内悄悄走去。
结果身后竟传来傅酒轻飘飘的命令:“你俩站住。”
果然,刚才那个真的是错觉。
但就在他们转身之际,看见远处走来的霍不羁,三人对视一眼,齐肃伦和风巧二人就看到救星似的,连忙撒腿就跑。
傅酒想逮着他们帮千字分担的小心思披露得明明白白。
霍不羁今日穿了一席黑金华服,霸气十足却仍旧吊儿郎当。
齐肃伦这一年中没少去魔界转悠,魔界的格斗场半年前还被他失手打穿,谁曾想霍不羁抓着他逼离前百忙中抽空过去道歉。
结果离前去了魔界看见霍不羁将他的乐趣安排得明明白白,见到时两人玩得不亦乐乎,装都装不及时。
离前拿霍不羁没办法,毕竟欠下的人情也还在,索性连着自己也被安排上,得以在那被压迫着的忙碌中找到一丝喘气的机会。
风巧看见霍不羁一席黑衣嫌弃道:“魔尊大人是担心仙界认不出来你吗?”
霍不羁挑眉:“只有这沉稳的颜色才能衬托本尊的霸气。”
他根本不给风巧继续指点的机会接着说:“你看看这天边的彩色,毫无审美可言。”
齐肃伦端详那天边的七彩云幕,狐疑说:“多好看啊,在这平淡的天空上显得鹤立鸡群。”
霍不羁嗤笑:“你们不要鹤立鸡群,而是要远离鸡群。”
“难道这是离前要远离的理由?”齐肃伦莫名其妙说道。
霍不羁闻言脸色一变:“离前不在?!”
那他来看谁?
*
勾栏瓦舍间,说书人在台上摇头晃脑唱着民间话本。
小二眉开眼笑地端着茶水往二楼跑去,朝来来往往的客人热情地打招呼,就在此时,台上的说书人正讲到高涨时刻,茶楼内顿时响彻如雷贯耳的掌声。
栅栏处只见一模样生得十分俊俏的小公子,身着耀眼的红袍倚在那栏杆之上,一双美眸顾盼生辉,兴致勃勃听着那台上说书人所言。
“竟不想那仙人将妖魔斩杀于人前,终俘获仙子的芳心......”
“公子可以要添茶?”小二欢快地朝倚在栏杆上的人问道。
离前闻言回首,朝他笑道:“添,再给我来一把边果。”
他今天要在这听到打烊。
小二笑道:“好嘞!小的马上给公子取来!”
离前回首看向那台上的说书人,吃着手中剩下的边果,津津有味听着那精彩的剧情。
多亏他前几日诓了风巧告诉自己人间哪里好玩,这才让他找到一处消遣之地,躲着天界那些令人头疼的周旋。
还是让他清净一些吧。
哪怕派他去驱鬼也比和别人虚与委蛇更有趣一些。
就在离前沉浸在那说书中时,忽地二楼的帷幕被一阵暗风拂起。
他嘴角的笑缓缓收住,双眸虽还看着那说书人,但真正的注意力还是在余光中。
是阴风。
他太熟悉这阴风的感觉。
和从前那来自鬼界深渊之中的几乎无二。
只是听闻鬼界明明在半年以前就太平,为何还能有孤魂野鬼在人间闹事。
帷幕再一次被吹起,离前眼神一凛,手中的边果在这股阴风刮过身后时化作武器,每一颗都如同暗器钉住那阴风的去向。
不料竟见那阴风在他的灵气墙下瞬间转头,朝窗棂外冲出。
离前眉梢微挑,盯着孤魂野鬼去的方向冷笑:“想逃?”
楼下又是一阵人声鼎沸的欢呼声,小二提着边果跑上来,奔向离前的方向。
可竟在那瞬间,栅栏上只见一红色的身影闪过,他眼睁睁看着活人在眼前消失,惊得他连忙揉眼。
此时的台上,徒留说书人一句后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离前隐身追着那抹鬼影在集市中穿梭,嘈杂的声响萦绕耳侧,他心无旁骛对那鬼魂穷追不舍。
那抹黑色的身影最后拐进一条昏暗潮湿的死胡同中后竟消失不见。
离前停下脚步观望四周片刻,缓缓朝那死胡同的墙面走去。
他抬手想扶着那墙摸索一二,结果忽地一个踉跄,猛地失重朝前扑倒而去。
突如其来的滞空让他防不胜防,正当他要使灵力将身子稳住时,整颗脑袋似乎扎在一个温暖的怀中。
他还未站稳脚跟时,耳边就听见络绎不绝的鬼叫声。
“鬼王!这小公子看起来好可口!”
“这么可口的凡人能追杀你几十条街?!”
“你是不是又把无辜的凡人带进来了!”
“鬼王,来都来了,就让他伺候你吧!”
“对对对!你都寡了这么久,是该来点艳遇了!”
“再生两只小鬼王!”
“闭嘴,这他妈是男人!”
离前手臂被一股力气扶稳,只是他还没抬首,是打算下一刻就把这些胡说八道的小鬼直接抬走,超度一番教他们重新做人。
说时迟那时快,他二话不说将面前之人松开,手中的灵力随着他的目光扫去身旁这群围观的鬼群,灵力聚集在指尖下,眼看要将他们打散。
岂料那指尖才抬起就被一双冰冷的手掌握住,耳畔响起一道带笑的声音。
“的确是来之不易的艳遇。”
离前手中挣脱的力气瞬间消失,他猛地抬首朝面前之人看去,双眸在那瞬间放大,震惊凝望着面前之人。
躲远的小鬼见他们的鬼王把人诱惑住了,连忙上前继续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地说着。
试图以那三寸不烂之舌将他们鬼王主动牵手的男人留住。
“鬼王今日这一席红衣真像是成亲啊!”
“对对对,小的算了一卦,吉时已到!”
“送入洞房!”
那一刻天地之间,竟在四目相对中化作尘埃,唯剩心上人。
相遇瞬间,皆忘了呼吸,仿佛回到上一次的温存中,将曾经的离别遗忘,此刻刨剩一颗赤忱之心。
离前再一次沉溺在这深邃的双眸中。
沉溺在这深不见底的温柔之中。
“小家伙,喊人。”
滑落的热泪滚落在红袍之间,离前终于像从前那般扑了个满怀,大喊出他心中日夜思念之人。
“知北游!”
他们深藏的爱意终于不是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