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第 26 章 谎言家（二十六） ...
-
“是吗？”祁缘笑道，瞬间那种在会议上优秀到仿佛遥不可及和刚才跟曹老师讲话时敬而远之的姿态全不见了，又变回了祝程熟悉的那个祁缘。
“嗯！”祝程非常诚挚地点头。
祁缘松松揽着他的肩：“其实我在上高中的时候，学校就是这种高压模式，我从高一到高三递了几十封建议信，结果后来发现建议箱里的内容压根就没人看。我那时候就听同学抱怨，所以就发誓以后自己当了老师一定不让自己的学生受这种无意义的苦。”
“七班的同学们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都很开心。”
“不止。”祁缘满脸自豪，“这次全校的同学都会很开心的。”
他们很快就走到教室门口，祁缘在推门前又道：“而且凭我的了解，这帮小崽子已经知道了，且不只是开心那么简单。”
然后“吱呀”一声门开了，随即——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
一群小崽子喜笑颜开，声情并茂地唱着《感恩的心》。黑板上遒劲有力地写着七个大字——祁哥天底下最帅，以及三个感叹号。
“感恩——的心，感谢——命运——”
“行了行了，别唱了。”祁缘哭笑不得，一脸嫌弃地摆摆手，实在受不了此等大礼，“谁出的主意？还能再土一点吗？”
教室里又一次绽开熟悉的笑声。
祁缘上高中的时候，遇到的班主任是位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无论大事小事总喜欢给他们拍照，因为拍照技术不行，祁缘以及他的同学这辈子的黑照都在她那部手机里了，所以从那时起他就对这种行为表示不理解。
到现在，他看着七班的孩子们给他准备的“土到掉渣”的仪式感，却又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拍没心没肺大笑着的孩子们，拍黑板上写的只有他才能心安理得受的七个大字。
有时候在老师眼里，学生也是一种颇为神奇的生物。明明那天到会的只有校长、主任和老师，但好像每个人都知道会上发生了什么。不出二十四小时，全校同学都知道了高二七班的班主任是位姓祁的神仙。
祁缘和祝程回到办公室，纪老师魏老师正讨论着这事，见他们进来都眼前一亮。
“祁老师，真看不出来啊，想不到最后站出来的勇士竟然会是你。”纪萍说。
“对啊对啊。”魏晓筱附和道，“我听你跟张校长理论的时候太过瘾了。”
“哎低调低调，都是民心所向嘛。”祁缘被夸得美滋滋的，呲着个牙乐，祝程看他像个二傻子。
“你确实做得不错，祁老师。”就连方颂今都开了尊口，“咱们二中建校这么多年，宗旨一直都是希望学生健康自由地成长，培养全面发展的独立人格，我虽然比较看重成绩，但也看不过去这个张校长为了成绩不顾一切的行为。”
“哎谢谢方老师夸奖。”祁缘笑道。
“不过我看，你最近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方颂今又道，“你今天出了这么大风头，还让校长丢了面子，指不定哪双眼睛在盯着你。”
即使是教育行业，内部也未必没什么职场潜规则，只是比较少罢了。祁缘没见过，一般也没人会说这些，也就方颂今年纪大性子直，提醒提醒他。
“您说得对，受教了。”祁缘道。
*
放学铃响起，教室里的同学开始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地往外出。
“吃饭去？”盛风凛轻轻敲敲凌初的头。
“走走走，饿死我啦。”凌初奋笔疾书写完最后一个字，伸个懒腰，拉起盛风凛的手就往外走。
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们也不必再避着谁。
前脚刚迈出教室门，后脚一个隔壁班的女生就匆匆忙忙地从拐角跑过来，嘴里念叨着“饭卡饭卡”，也没看路，径直就跟凌初和盛风凛撞上了。
凌初脾气好，连忙先开口道歉。那个女生摆摆手说没事，目光却落在了他们相握的手上。盛风凛一凛，条件反射一样松了手。
女生没什么奇怪的反应，直接就走了。盛风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向凌初的侧脸，对方垂着眼睫，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愣了几秒，然后打着哈哈强行活跃气氛：“咱们赶紧走吧，你不是要饿死了吗？去晚了就没饭啦。”
凌初没回答，有点像闹情绪。
正当盛风凛不知所措开始有点慌的时候，他又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走吧。”
盛风凛由他拉着自己走，隔着几十公分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凌初的失落，迟疑片刻又讷讷念他的名字。
“凌初……”
凌初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直截了当地开口：“我没生气，真的。我知道咱们俩的关系要避着别人，祁哥也强调过说不能影响其他同学……我就是觉得，好朋友也是可以牵手的，对吧？”
他话音里带了点委屈，盛风凛心头一酸，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后颈算作安慰。
他们下了楼，没走几步，盛风凛又问：“凌初，你家里人知道你喜欢男生吗？”
“我妈知道，我爸应该也算知道。”凌初说，“他们都还挺开明的。”
他偏头看向盛风凛，见对方神色沉沉却还在佯装轻松，便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于是挠了挠他的手心，温声道：“没关系，最多不就五年么？咱们还年轻，等得起。”
*
距离元旦还有十天，课间或者自习课已经能偶尔听到学校礼堂传来的各种声音，做装饰的、彩排的，一切都在和往年一样有序进行。
几乎所有的同学的内心都在蠢蠢欲动，掐算着日子倒数，默默期待元旦节的到来。
办公室窗外一株红梅开得正酣畅，白露凝霜，从花枝上坠下，窗里祁缘正看着安静看书的祝程，泡开的茶摆在手边，温热的水蒸气如烟如雾地向上漫涌，清新的茶香弥漫在方寸间。
多美好的时光啊。祁缘在心里感叹。
可偏偏，他还没享受尽兴，一直保持沉默的手机就忽地响了一声。祁缘没在意，也没打开看是什么消息，以为就这么过去了。但没多久，一连串的铃声响起来，“叮叮咚咚”响了十几声也没个停的意思。
祁缘不耐烦地把眼睛从祝程的脸上抬起来，拿起手机，随即心里“咯噔”一下。
最早的一条消息是二中论坛的一条推送，这个论坛是他刚来齐封二中的时候关注的，一开始会经常上去逛逛，慢慢地就不怎么关注了。偶尔有一两条推送他也不甚在意。这次也一样，他本来想习惯性地删掉，却在看清标题的刹那，手指顿住了——
大瓜！高二七班班主任和他手底下的实习老师关系不一般！
内容是什么祁缘不用看就能猜个大概，更加耐人寻味的是下面的配图。那是不久前他们约会时的照片，从进电影院到吃饭再到抓娃娃，七八张照片拍得一清二楚。
帖子是十分钟前发布的，没多久就占据了热门，下面评论更是盖起了高楼，可见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引起了多大的关注。
“乔儿……”祁缘拍拍祝程，“你快看学校论坛。”
祝程不明所以地打开手机，进了论坛。
帖子的文字描述不多，就是换着方式把标题重复了几遍，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见不得光的暧昧感。
祁缘向来心大得能装下整个地球，他是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东西，就他自己而言，父母还有关系好的朋友都知道他的性取向，也都尊重理解，所以他从来没有避讳过什么，也不怕外人说三道四。他现在主要担心的是他的小乔，他才刚刚开始工作，会不会因此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
“乔儿……”
祁缘盯着祝程，小心翼翼地，可盯了半天，也没见他有什么情绪变化。直到他微微皱起眉，祁缘才轻唤了一声。
祝程担心的却和他全然不同，他抬起头，神情严肃：“缘哥，我们被跟踪了。”
那天走在街上莫名其妙的被窥视感不是他的错觉，就是有人躲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但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呢？”
祁缘被他这么敏锐的反应惊了一下，旋即拍拍他的肩膀，心下宽松了几分：“暂时还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你看这下面的评论，好像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祝程往下翻了翻，发现风向确实还比较正常。
-卧槽！昨天跟张振栋抬杠的也是他吧？七班班主任，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担忧楼主三观啊，什么年代了，还对同这么大的恶意。
-老师和老师谈恋爱怎么了？校规也没说不准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同意楼上，倒是楼主，照片上人家xql分明是在约会吧，这算是偷拍侵犯人家隐私了吧？怀疑楼主的发帖动机。
-啊啊啊！！！妈妈我嗑的cp成真啦！！姐妹们都看看我们缘故，入股不亏哦！
-本来还有点担心，看到大家的发言我就放心了。我觉得老师跟谁谈恋爱什么性取向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啊，吃个瓜就散了吧。
……
骂声自然也是有的，不过每一条揪着性取向说事的评论下边都有人怼回去，祁缘也就忽略不看了。
祝程撇了一眼祁缘的表情。
“缘哥，你怎么看？”
祁缘沉默片刻，把靠前的十几条评论一一读完才开口。
“别的不说。”他指着第五条评论，“这个绝对是七班哪个小崽子发的。”
祝程无语凝噎。
幸亏办公室的其他三位老师不关注这些东西，现在他们对此都还一无所知。不过祁缘觉得，撑不了多久这事就得人尽皆知了。
果不其然，中午放学刚回到家，级部主任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开口就是一顿“表扬”。
“喂，祁老师啊，你可真是神通不断呐。”
祁缘自然听得出好赖话，但主要问题在他，还是只能接着，赔着笑脸回应。
“嗐，邵主任，您这消息还真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全校学生基本上都知道了，我想不知道都难。”邵主任没好气地回道，“你小子，净给我找事，我还不得趁上边来找我之前先找你问清楚了，赶紧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跟小乔呢，确实是在谈恋爱，这一点没什么好否认的。”祁缘大大方方承认，“不过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冷处理比较好，搁置几天大家慢慢就忘了，你越强调对他们影响越大。反正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什么大宝贝似的藏着掖着，公开就公开了，我也不在乎。”
“那乔老师呢？他怎么想的？”
“他——”祁缘瞄了祝程一眼，对方正给池鱼梳着毛，闻言笑着朝他挑了挑眉，祁缘脸上便也化开一团笑意，“他跟我想的一样。”
“那行，我知道了，回头那边我帮你看着应付。”邵主任说，“不过我可得警告你，你这个事，不宜闹大，不然对谁都不好，而且绝对绝对不能影响学生！”
“你放心吧邵主任，再怎么说我也是个老师，公私自然分得明。”祁缘悄悄走到阳台上，背过身去压低声音，“能不能再麻烦您一件事，尽量不要把小乔老师牵扯进去。”
邵主任撇撇嘴，还是应下：“行，我会看着办的。话先说到这儿，估计待会儿就有人来找我了，你也做好随时被请喝茶的准备。”
“好嘞好嘞，麻烦你了邵主任，邵主任再见！”
祁缘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