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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手是摘棉花擦伤的 ...

  •   江聿不见了。
      从他的世界消失了,没留下一丝痕迹。

      顾言辞和王猛他们找了将近一周,就在束手无策准备找私家侦探出手时,王猛手机传来一条信息。

      是江聿发来的。

      江聿说他自己去了国外度假,不希望有人打扰,休息够了他会回来。

      -

      顾言辞坐在石头上,羊儿遍布四处低头吃草,他手上拿着一个较大的树叶玩着,眼神空洞没生气。

      “他跟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远处孟豪杰走过来,在顾言辞身边坐下。

      自从和赵志琪确定恋爱关系之后,孟豪杰也变得沉稳不少,说话做事也不像以前那样看着不靠谱。

      顾言辞把羊鞭收好,瞥了孟豪杰一眼,“我回去帮孟婶的忙。”

      转到深山夏牧场已经两个星期了,家里的东西乱七八糟还没整理顺畅。转场过来的路上孟婶摔到了胳膊,就孟叔一个人也整不利索这些事。

      在外头脑袋空空想着往日的点点滴滴,倒不如让自己忙起来没时间去想这些的好。

      长腿一跃而起跳上马背,顾言辞紧握缰绳扬长而去。

      烈日当空,他心冷的控制不住哆嗦。

      只是梦醒了而已。

      这半个月以来,顾言辞一直这样安慰自己。也许时间长了就好了,时间长了记忆就淡了。

      可若真的将江聿忘了,那还不如剔去了他的骨髓。

      一切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正常,偶尔有人到家里做客时会多嘴问一句怎么没见着那个帅小伙,孟叔只是草草应话,不愿多说什么。

      夜里,顾言辞睡着江聿曾经用过的枕头,他的气味早就在转场路上被各种其他莫名的味道混染,但顾言辞枕着的时候,还是能闻到独属于江聿的味道。

      这味道能让他心安。

      “爸,你抽空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晚饭过后,孟豪杰拽着孟叔直接从毡房拽出去,他指了指不远处靠在溪流边的石头上睡觉的顾言辞,“再这样下去,顾言辞就变精神病了。”

      孟叔顺着孟豪杰指着的方向看去。
      溪流边,顾言辞席地躺下,耳朵上挂着耳机,眼皮紧闭,看起来好不惬意。

      “这不是挺正常的吗?”孟叔不以为意。

      以前顾言辞吃完饭就睡了,从不参与聊天活动,现在因为附近装了信号塔,家里也添置了几块大的太阳能板,顾言辞也时常会碰着手机看新闻,或者脖子上挂着耳机听音乐,总之比以前更学会享受生活了。

      孟豪杰看到自己爹这个反应非常无语,“反正你到底带他去看医生不去吧?你如果不去的话我就带他去了!”

      “嗨?”孟叔喜出望外,“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关心言辞了?不容易啊,你们俩以后好好相处,就当是亲兄弟一样。”

      “我拿他当亲兄弟,”孟豪杰怒火冲天,“你拿他当亲儿子了吗?”

      孟叔脸色霎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反正你要真把他当亲儿子就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孟豪杰只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

      他突然意识到,以前赵志琪为什么会不喜欢他了。
      以前的他自私自利,从不审视自己身上的缺点,蛮不讲理任性妄为。但这些东西,就在刚才,他从自己的亲爹身上看到了。令人想要远离的点。

      孟豪杰大步流星走到溪边,一把扯开顾言辞的耳机,冷着声音说:“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像是听到了陨石即将撞击地球的消息似的,顾言辞顿了片刻,眉眼才出现一丝松动。
      他坐起来,拿过孟豪杰扯走的耳机线,脸色恢复淡定,“你哪不舒服?”

      “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孟豪杰一脸嫌弃,但还是一屁股坐在顾言辞旁边,“隔壁冲哥他媳妇产后抑郁都没你严重。”

      顾言辞一本正经思考后打开相机前置摄像头打量了下自己,然后又熄了屏。

      气的孟豪杰差点没把他手机夺过去砸了。

      -

      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了。

      秋走寒风起。

      “豪杰!明天下午到县城去开会,说是要确定转场时间!”赶着羊群路过赵志云家附近时,赵父掀开帘子冲马上的孟豪杰大喊道。

      孟豪杰摆摆手,“知道了赵叔!”

      眼下白天还是很热,只不过就中午那一阵,过了下午三点就立马能感觉到冷。
      而且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长,原本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准备转场了,但现在冬窝子那边的气温跟这里也差不多,关键那边的水源也没深山牧场这里方便。

      “那个花脸脚又流脓了,”掀开毡房门帘,孟豪杰举着水壶喝了一大口才接着说,“害我抱着它回来的,还尿了我一裤腿,辞哥你等会分完大小羊之后去看看吧。”

      顾言辞摘掉帽子挂在边上,“花脸赶小圈了?”

      “嗯,回来就把它丢进去了,走都没法走了。”孟豪杰有些担忧地打量着没表情的顾言辞。

      在顾言辞转身往外走时,孟豪杰一把抓住他胳膊。

      顾言辞:“?”

      “那什么,”孟豪杰擦了擦嘴角的奶茶水渍,“通知明天下午去县城开会,说是要确定冬季转场的准确时间,你去吧,顺便开点安神的药。”

      “嗯,”顾言辞眼皮微垂,“我知道了。”

      直到顾言辞走出毡房,孟豪杰才长长叹了口气。

      这是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他向顾言辞提出让他去给自己开点药顾言辞没拒绝。

      也是,白天琐碎的事那么多,晚上还彻夜睡不着,换谁也扛不住。关键顾言辞这个闷葫芦也什么都不说,要不是他有次晚上睡觉翻身碰到顾言辞的脖子,甚至都不知道他已经断断续续高烧了五天。

      “……如果江哥在就好了。”

      江聿在的时候,顾言辞会笑,会偶尔怼他一句,虽不至于是每天活蹦乱跳,但也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是健康的状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浑噩噩,好像活够了一样。

      ……

      孟婶在毡房里泣不成声,赵母也红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言辞一向办事让人踏实,怎么这次就出这么大岔子啊?”赵母也跟着哭了出来,“这暴雪还要下一周,他们才刚离开深山牧场……”

      说着,赵母双手合十,紧闭着眼睛在心中默默祈祷。

      从夏牧场转向冬牧场时,孟家和赵家合群一起转场的。他们让女人带着老人小孩先一步到冬窝子布置家里,其余六七个大男人路上转场也方便点。结果她们到了冬牧场这边才发现周围的邻居们早已完成了转场工作,他们两家比别人时间延后是因为顾言辞当时去县城开会的时候听错了转场时间导致的。

      每年转场时间就那么前前后后小半个月,越往后推迟越要注意天气变化。

      结果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看着外面半米厚的积雪,大瓣的雪花在空中纷纷扬扬飘着,短时间内不可能停。

      不远处,有道身影在缓慢靠近。孟婶睁眼一瞧,看着感觉有点熟悉,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冲了出去。

      “……小聿?”气喘吁吁走过去,才发现是江聿,她惊呼,“你这孩子怎么找到这里的?”

      看江聿脸和手冻得通红,身上就穿了一件看起来就很薄的羽绒服,连个手套帽子都没戴,孟婶立马把自己脖子上的围脖取下来给江聿戴上。

      江聿想拒绝,但来的路上把他冻得已经快说不了话了,直到孟婶暖和的手背在给他圈围脖的时候碰到了他的脸,他才哆哆嗦嗦说了一个谢字。

      进屋烤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火,江聿才觉得自己快要冻僵的身体开始因为变暖而发麻。

      身上的僵着稍微有些缓解后,他问了才知道孟家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转场过来的原因。

      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他不认得路,更不能拖着孟婶一起沿着路回去找。他们那边转场人多牲畜多,整体范围广,可他们两个如果现在出去找的话,被冻在雪地里就真找不到了。而且越往外走地势越高,很多地势高的地方常年积雪。

      外面天寒地冻,寒风呼啸,光听声音都让人害怕的程度。

      白天本就冷的厉害,更别提晚上。

      江聿身上裹着的衣服是顾言辞的,他坐在门口,下巴抵着膝盖,眼睛一眨不眨瞪着远方。

      没一会儿,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这里只有他和孟婶两个人。

      江聿回头,轻声喊了句“孟婶”,脱口而出的嗓音沙哑的厉害。

      孟婶虽然心系家里的男人们,可她还是面色温柔地捧着一碗热汤塞到他手上,“小聿,喝点热汤暖暖身体。”

      “嗯,”江聿说,“谢谢婶。”

      “喝完就进来,婶子给你手上抹点药膏,”孟婶指了指他手指,“然后再睡一觉,说不定明天一早睁开眼他们就回来了。”

      这个时候,美好希望是支撑他们度过每一分每一秒的最大力量。

      捧在手心的热汤还没喝两口,江聿就进了屋。

      因为孟婶找借口说让他帮忙认个针,她眼神不好,看不清针眼。他进去了才发现,孟婶连药箱里的碘伏和药膏棉签都准备好了。

      看到这些,江聿无奈叫了声“孟婶”,“又被您骗到了。”

      “姜还是老的辣嘛。”她招了招手,示意江聿坐过去。

      “手怎么弄得?”孟婶打开消毒液瓶盖,认真做着伤口消毒。

      江聿盯着自己那双面目全非的手,好像现在才感觉到了疼。

      钻心的疼。

      顾言辞说自己大学第一年的时候没领到奖学金,但又不想开口跟孟叔要钱,就偷偷摸摸逃了一个月的课,一个人到棉花种植中心摘了一个月的棉花,挣了两万多一点;他还去新疆果园摘过瓜果,晒过葡萄干,到旅游景点附近的夜市摆过小吃摊。

      他当时听顾言辞说的时候,只觉得有趣,可当他将这些通通走过一遍之后,他沉默了很久。

      手上这些伤大部分是摘棉花时候,棉花干枝擦伤的。
      他忍受着周围五十多岁的大叔大婶的嘲笑,咬着牙努力摘,最后才勉勉强强摘了一万块钱。

      当他从老板手上接过那薄薄的却千斤重的一万块现金时,他鼻头一酸,想要用力抱抱顾言辞的想法到达了巅峰。

      “是摘棉花擦伤的吧?”孟婶早看出来了,“以前婶子也去过,只不过就去了一次,去那的人好像为了钱不要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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