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关系 ...
-
后来怎么回家的池清宥记不清了，印象中他缠着姜钰不想走，好不容易到家以后还有人给他倒了杯水。应该是姜钰把他送回来的吧。
池清宥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昨晚只是有点兴奋，并没有到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地步。
恰恰相反，每一件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比如他莫名其妙哭了很久，拉着姜钰在大街上不走，还......接吻确实很软，但他想象中的初吻不是发生在这种丢人的时刻。
酒精真是个坏东西，池清宥懊恼万分。
他下床看了一圈，剩的半杯水还在客厅茶几上，但没有其他人休息过的痕迹。他家位置这么偏，也不知道姜钰几点回去的。
后来姜钰睡醒看到他发来的慰问消息，反手发了个视频给他。池清宥点开一秒就关掉了，这人怎么把他喝多的视频录下来了！
但是前面的慰问消息已经无法撤回，池清宥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删除消息，重新发了谴责录像行为的内容。
两人都没有提及那个冲动的吻。它自然而然地发生，像溪水撞上一块光净的石头引起一小片动荡，阵阵涟漪后继续着没有尽头的旅程。相较于宣之于口，更适合独自回味。
过了几天，于念联系他们说那个给狗下药的人找到了。
令人意外的是，那人并不是凭空冒出的反社会分子，反而就住在离救助站不远的小区，很多年了。被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他着装整齐正要去上班。
“哈？”姜钰发问，“所以他到底发什么神经？”
于念说：“谁知道。”
警察一说明来意，那人就主动交代了自己做过的事。据他说，他很讨厌狗，偶然在网上加入了一个同样讨厌狗的社区。时间一长，他对狗的厌恶就越来越深了。他所使用的药也是网友推荐的，他胆小，没敢用后果更严重的。最后，这人麻溜地道了歉，说愿意赔偿。
他的坦诚把警察也搞晕了。既没造成严重后果，认错态度也良好，那么便没什么可再商议的。按规定罚了钱，口头教育就算结束了。
姜钰不满：“他根本就没有真的反省，谁稀罕他那几百块钱。”
“那也没办法，”于念叹了口气，“不过我换了一套监控，你们有空可以过来玩。”
“好吧。”姜钰失望。
池清宥安抚了他很久，自觉聊胜于无。这事也太憋屈了。
只是没多久池清宥听姜钰说那人被狗咬了，现在出门都躲着狗。
池清宥觉得好笑，但同时很困惑：“你怎么知道的？”
姜钰得意地说：“我无所不知。”
另外令池清宥困扰的是，那天之后，池佩一直都没有回来，只有几次回复了他的消息，内容简短看不出情绪。
池清宥十分自责，他肯定池佩心里此事还没过去。之前他放长假，池佩总是尽量抽时间回家看看，如果没有时间，她一定会打电话过来。可即便池佩现在还在生气，她也还是会发消息提醒他新买的棉衣放在了什么地方。
这让池清宥感觉糟透了。他有心道歉，却不想只是通过网络和文字。更何况连他自己都还没有理清这其中的逻辑。
一方面，经年累月的窒息感是如此真切，可另一方面，他又清晰地体会着池佩对他毫无保留的爱。
如果我们都没有错，那么痛苦来源于什么呢？闲来无事时，池清宥总是为此叹气。
那天回来之后，他没有再出门，又恢复了每日与姜钰通话和学习的日程。平心而论，没有了池佩每日的“查岗”问询，池清宥觉得自己学习起来更轻松了。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快到了。
年前池佩回来时，池清宥听见开门声，紧张得心咚咚跳。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或许池佩依然会质问，或许她会平静地说起自己的想法，她总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怀抱着忐忑的心情，池清宥出了房间。出乎意料的是，池佩自然而然地问起他最近的学习进度，说起新年的安排，却对那晚未果的争执只字未提，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让池清宥怀疑自己的记忆。
所以......就这么过去了？他摸不着头脑。
大概过了一两天，池清宥忽然发觉，池佩不再像从前那样时不时追问他在做什么，也不会经常推门而入。这么多年来，池清宥第一次感到，池佩在家时，他也能拥有独立的空间。
想到这些，池清宥对池佩的愧疚更深了。他那天说的话，无论是否冒犯，都有被池佩听进心里。
思来想去，他终于在某天午饭时向池佩道歉。
池佩听了没什么反应，只说让他好好学习，自己心里有点儿数。
虽然池清宥没得到预期的回应，但也算是放下了一块巨石，在年前解决了这一年的所有困扰。
不过原本他与姜钰约好的春节放风筝的计划是彻底泡汤了，除夕下午姥姥突然来了，往年都是年初二池佩才会带他回老家。
姥姥并不喜欢长途旅行，她说是池佩念叨好久，想让她今年来这边过年，要不然她才懒得跑来。
这让池清宥很高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一般只有某几个节日时，他才会和池佩一起回老家，毕竟两人都忙得要命，老家离锦城又远。
他遗憾地通知了姜钰这个消息，因此收获了一大堆撒泼打滚的表情包和每条都在30秒以上的语音条——姜钰打来的电话不合时宜，惨遭无情挂断。
没办法，当时池清宥正在和姥姥逛超市。
撒娇归撒娇，姜钰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在池清宥应他所求做出许多保证后，姜钰十分大度地让池清宥替他向姥姥问好。
得寸进尺也是小狗天生与主人亲近的方式，姜钰显然深谙此道。
人在闲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池清宥还没对这个年咂巴出什么味道，姥姥就火速买票着急回去见她的姐妹们，开学的时间也到了。
学校发了最后一批教材，多半是选修内容，高考占比不大。大概只需要两个月，他们就能学完高中阶段的全部内容，开启冲刺高考的复习阶段。
姜钰在书上写名字的时候，听见陈楚年说：“天哪，今年我们就要高三了？这就快开始一轮复习了？我感觉我还啥也不会呢。”
“妈呀我们都要高考了？我去高考？真的假的。”
“一想到今年暑假变寒假那么短我就心绞痛......”
“唉我期末考得好烂，怎么办啊，感觉每次一点进步都没有，马上又要月考......”
人生前十八年一直在提的高考，好像到此刻突然有了实感。漫漫长路的终点若隐若现，却比没有尽头时更让人心力交瘁，明知该加速向前，步履却愈发沉重。
姜钰曾经一直觉得，成绩这些东西于他而言并非必需。大不了不当人了去当狗嘛，他对当人并没有什么执念，偶尔换回人身以免被误以为失踪就好了。
可是现在他有了宥宥。
有了牵挂，就有了必须要做人的理由。他大可以去当宥宥的小狗，可他更想成为宥宥的依靠。
真的要以这样严肃的心情去面对高考，姜钰瞬间感觉不一样了。一个教室几十人，一个学校有几十间这样的教室，一个城市有很多个这样的学校。
这么多十几岁的人类，都在满怀期待地想着同一件事，多么奇妙的一种联系。
而姜钰，通过宥宥，也体会到了这种独属于人类的复杂连接。
这可真是一份甜蜜的负担啊。姜钰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池清宥看了他一眼。
姜钰：“没什么，就是才刚开学，我就累了。”
池清宥忍俊不禁，随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对于高中生来说，压根不存在开学第一天会有多轻松的。老师们一来就灌输压力，讲任务重时间紧，哪课都得赶进度。随即便风风火火地开始讲课，压根没有缓冲的时间。
这么一天下来，根本没从假期恢复过来的大家都有点儿精神恍惚。
“啊啊啊啊啊啊，”姜钰嚎叫，“我不想学习了！”
“真的假的？”池清宥敷衍。
姜钰：“......假的。我还学。但是我真的很饿。”
“这不是正在去吃饭吗，”池清宥说，“那怎么办，你把我吃了。”
说完他才发现这句话有歧义，刚想找补，就被姜钰抓着在脸上狠狠啃了一口。
池清宥吓了一大跳：“你干嘛！”
“吃了，好吃，下次还吃。”姜钰故意咂咂嘴，意犹未尽的样子。
“被人看见怎么办，以后不许这样。”池清宥见四下无人注意，才松了口气。
姜钰说：“看见也没事，他们可能会以为我有狂犬病。我去买只笔，宥宥你等我一下！”
正是饭点，校外到处都是人，池清宥就站在路边的树下百无聊赖地等他。
他纠结要不要拿出单词本，这么一小会儿似乎有些太丧心病狂。
“宥宥？”
“这么快......”池清宥笑着回头，却不是姜钰，而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当即冷了脸：“你怎么在这儿。”
“宥宥，你是池清宥，对吧？你还认得我，”钱兴欣喜若狂，往前走了几步，“我是爸爸呀，你妈是不是经常提起我？”
池清宥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有病？跟我装什么熟。不管你想干什么，都别来找我，我跟你没关系。”
他想打电话给池佩，可手伸进口袋没摸到手机，才想起手机还在宿舍里。
钱兴的笑僵在了脸上，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是你亲爹，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你亲爹来看看你也不行？我跟你妈是离婚了，但法律可没说我们断绝关系了啊。”
“......懒得跟你废话。”池清宥默念了几遍别跟他纠缠，抬脚就想走。
“你走什么......”钱兴冲上来就要拽他胳膊。
“喂你放开他！”
钱兴先闻其声不见其人，刚抓住池清宥的袖子，就被猛地推到一边，撞上了过路的无辜学生，引得周围人群注目。
“你他妈......”
“一把年纪了，嘴放干净点儿，”姜钰人高马大才不怕这人，揪住他领子气势汹汹，“你谁啊你，别来找池清宥麻烦，滚！”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