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宿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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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瑶一路上头也不回，快速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直到离那里远远的，哪怕回头也看不见，方才松了口气。
绮玉在后面追的气喘呼呼，“小姐，您怎么……”跟后面有凶兽追一样。
两条腿走的比她跑的都快！
钟离瑶一边等她，一边用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渍，随口扯谎：“我想起那只小鸟还没喂，怕给它饿着了。”
绮玉终于追上她，闻言纳闷道：“可我记得含烟给它撒了把谷子。”
“它不喜欢吃。”
钟离瑶再次扯谎，其实她根本没注意到那家伙吃没吃谷子，背主的东西，她不会稀罕。
只不过，得顾忌成弗居的颜面罢了。
“在哥……兄长为它寻到新的主人前，我得把它养好了。”
适才用膳，祖孙俩竟真将她带偏了，钟离瑶脱口而出想要唤“哥哥”，紧急改口反倒惹了绮玉的注意，以为她耍性子，笑着打趣了一句：“小姐这是还不肯原谅小侯爷呢？”
显然成弗居的解释，她也信以为真了。
钟离瑶抿了抿唇，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至少身边人得明白她的想法，不能瞎起哄。
“我不是在置气，也没有责怪兄长。”她定定的看着绮玉，语气认真的说，“长安的风言风语传不到我耳朵里，但绮玉，你肯定听到过不少。虽是清者自清，但到底人言可畏，我不想连累他的前程。何况……”
她半垂眼皮，遮掩住眸底晦暗的情绪，意味不明自嘲道：“男女有别，我就快要议亲了，再像从前一样处处缠着长兄，多有不妥。”
距离她的及笄礼已经过去月余，成弗居离开后，她也生了病，故而她的亲事被搁置下来。
如今身子无碍，祖母已经为她挑选了几户适婚人家的儿郎，正待相看订亲了。
嫁不了成弗居，她就只能嫁他们其中的一人。
“原来小姐您都知道？”绮玉难掩惊讶，“怪不得这次……”
长安城虽大，可贵人圈的谣言却从来都不经传，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闹的满城风雨，何况是她们这种在漩涡中心的人。
质疑钟离瑶身份的人从来都不只一个侯夫人，只是当年昭勇将军曾亲口承认过，如今将军府没落，死无对证，剩她一根独苗，没人能证明她是假的，但也没人能在证明她是真的。
明明是个无才无德的乡下女，却一朝飞上枝头穿锦衣，挤进了贵女圈，难免遭人嫉妒。
更有甚者说，将军和夫人都是被她克死的，先是克死了生母，又跑来克死了亲爹和嫡母。
背地里，有关她的谣言，层出不穷。
之所以传不到她耳朵里，是因为她素日待人亲和有礼，不责打下人，府上下人怜惜她，加之老夫人私下的命令，没人敢在她面前说。
侯府其实也抓到过不少造谣的人，但是没用，抓一个还有一双，永远都有人见不得她好。
嫉妒，真是毫无来处，又是人之本性的情绪。
“兄长等了三年，今岁就要参加科举，怎能再为我的事情操劳？往后我与兄长保持距离，对我对他都有益处。”钟离瑶淡淡的笑着，眼中的苦涩全全遮下，“听说族里的长老们有意为兄长再订一门亲事，我这也正在相看人家，绝不可传出闲言，再给旁人污蔑的机会。”
那些关于她的谣言里，自然也有一些掺杂成弗居的，甚至是与风月挂钩，毕竟她总是跟在他身后，而他们又是半路组成的义兄妹。
旁人看来，并非不可能，但……侯府不行。
此类传言但凡露头，不须半日，必定会被雷霆手段压下去，终归是一族之主，不容诋毁。
而她，就没那么重要了。
“小姐说得是。”绮玉再次被她的一通大道理说服，也连连点头，“奴婢日后定当谨记。”
钟离瑶十分满意，继续忽悠：“所以，你以后也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若是传到了母亲耳朵里，又少不了一顿气恼，受了罚可不值当。”
因为一个男人，更不值当。
“是。”绮玉不懂她的言下之意，但她听主子的劝，“那小姐现在要去买些鸟食料吗？”
今日不晒，适宜出门。
入了三月，越来越暖和了。
“行。”钟离瑶正愁找不到借口躲出去，省得再碰见，“那还劳你去跟母亲知会一声。”
女儿家不如儿郎自由，后宅女眷出门，皆要求得主母的允准，所幸她出门不多，长安贵女都不乐见她，侯夫人也懒得费心阻拦，顶多讥讽两句，心情好还会给她多派几个护卫。
由绮玉去禀，她更不会为难。
她并非普通家生子，而是大长公主当年的陪嫁丫鬟所出幺女，在侯府里有着半个主子的待遇，办事稳重周全，在老夫人面前也得脸，侍奉她之前，一直侍奉在老夫人的院子里。
侯夫人重孝义，多多少少会卖她两分面子。
果然，绮玉自己也清楚这一点，立马的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禀报，小姐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待安排好车马护卫，我再回去唤您。”
“好。”钟离瑶不能表现的太开心，压着笑意应下，目送绮玉拐入另一条小道，眼见四下无人，嘴里哼起欢快的小调，悠悠向前迈步。
小时候她的身边只有一个哑奴，也许是受那些经历影响，她不喜欢去哪都一群人跟着，更爱独自闲逛，自由自在的，没人能管束。
而侯府，根本就是一座巨大的鸟笼。
所以她要权，不计代价，一定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再也不用仰仗他人鼻息存活。
女人无法入朝堂，就只能从男人的手中分权。
这条路太难了。
念及此，她忽然笑不出来了。
成弗居不要她，那么下一个目标，能选谁？
钟离瑶神思恍惚，路过后花园的时候，瞧见满园鲜花盛开，不由摇了摇头，失笑一声。
“罢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遇到的困难多了，时机到了，自能破局。
眼下又何必为难自己？
经花香吸引，特意绕道了后花园了小路。
不曾想，竟碰见了个熟人。
对方一脸高傲的向她走过来，看见她满眼不屑，钟离瑶却不得不屈膝行礼，再一次戴上假面，笑容以待，“臣女拜见昌颐郡主。”
昌颐郡主，乃常宁长公主之女，是王室宠儿，又有长安第一贵女的美名。
与她，是天上地下的两种人。
可偏偏，昌颐郡主思慕的人是成弗居，那家伙就像待她是义妹一样，待昌颐郡主也仅仅是表妹，甚至不如她。
至少，她有亲近他的机会。
成弗居从来不会应允郡主的邀约和示好，回回以温书之名拒绝，偏又秉持着君臣之礼。
半分不逾矩，惹的人恼火。
可以礼相待，昌颐郡主也找不出他的错处，更没有办法迫人答应，再瞧见整日转悠在他身边的钟离瑶，自然会吃醋，从而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从前嘛，钟离瑶不冤枉，她也视她做对手，彼此暗暗较量，郡主架不住她的诡计，吃了不少亏，偏又说不出口，谁叫她太正直呢？
因此，昌颐郡主一看清是她，登时火冒三丈，“怎么哪都有你？还不快让开！”
钟离瑶不仅不让路，反倒站直了身子，笑吟吟的解释：“郡主真会说笑，这里是臣女的家，臣女不在才奇怪吧？”
路那么宽，说的跟她不让就过不去一样，不过是故意找茬，她可不会怕她。
这丫头，充其量就是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在她手上吃了那么多暗亏，还是不长记性，只会长年龄不会长脑子的蠢货。
钟离瑶心里也瞧不上她，面上虽不会表露出来，却也从不惯着她，果见昌颐郡主恼了。
“你让不让开？”她瞪目，怒气冲冲冲她低吼道，“本郡主命令你让开！”
臣女家，言下之意，不就是她是客人嘛。
同样是妹妹，甚至她与他合该是更亲近的，却不想半路跑出来一个义妹。
昌颐郡主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偏又无处宣泄，真想把她的脸给挠花！
钟离瑶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毕竟，她们俩曾经是打过一架的。
彼时昌颐郡主刚被她设计在成弗居面前出了糗，精心准备的生辰礼物搞砸，正怀恨在心不得解，二人却在春日宴上遇见了，谁也逃不掉的交流会不是？
钟离瑶怕她直接在宴会上生事，叫两家长辈知晓，便将昌颐郡主诱到了后花园的一处隐蔽之地，哪知俩人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也忘了谁先动的手。
反正女人掐架，无非挠脸抓头发，她记得最后是自己赢了，但也没落着好。
两个人，姑且算两败俱伤吧。
可撒完了气谁也不敢说出去，毕竟都是大家闺秀，名声还是要的，经钟离瑶的提议，她们装作难姐难妹，把脏水泼给了从草丛里窜出来的两只野猫。
虽然最后，举办春日宴的那户人家，也没有找到这两只被凭空捏造出来的野猫，但这事到底还是糊弄过去了。
今日在侯府中，钟离瑶可不想旧事重演，同样的暗亏，谁还能吃第二回？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臣女当然可以让开，只是让开之前，臣女想提醒一下郡主。如果您是来拜访祖母的话，那就不凑巧了，祖母刚刚睡下。”
大长公主是祖皇帝唯一还在世的女儿、常宁长公主的亲姑姑，论辈分，昌颐郡主得唤一声姑外祖母，是娘家血亲。
乐陵成氏的老族长尚公主后，整个成家人都与王室或多或少有些亲戚关系，毕竟就属大长公主的辈分最大，当今圣上亦要礼敬三分，连她的封号都是“福康”二字，祝愿她一生福顺康健。
昌颐郡主用“表妹”的身份，在成弗居面前讨不得好，她就用“外侄孙女”的身份，隔三差五的来侯府晃悠。
她对侯府的熟悉程度，说句不好听的，那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别说车马护卫了，连个侍女她都不带带的。
今日这一趟，不消说，必然不是为了看望大长公主，八成是昌颐郡主在侯府安插的眼线告诉她，成弗居回府了。
果不其然，昌颐郡主听到钟离瑶的这番话，颐指气使的面容僵了僵，旋即梗着脖子道：“寻常我就不能来了吗？”
钟离瑶再次福身行礼，微微笑道：“郡主驾到，不敢不迎，您随意进。”
“少在这里给我惺惺作态！”昌颐郡主恶狠狠的骂了句，“本郡主没时间陪你耗着，我再说最后一遍，让开！”
她本就性急，这会儿想念心上人，更急了。
钟离瑶暗暗撇嘴，文化人，骂人都这么文雅，她要不是被这层身份拘着，吐出口的字句不才要给人气个半死？
说好听话这暴脾气抓不住重点，也罢，再逗逗她，钟离瑶侧身挪开两步。
昌颐郡主恶狠狠的用肩头撞了她一下，“擦”肩而过，钟离瑶早有准备，身子倾斜了一瞬卸了大部分的力道，站的稳稳当当。
她没有完全躲开她的报复，给她撒气的余地，接着在她走开几步后悠悠道：“方才用膳的时候，祖母谈论起了臣女与哥哥的婚事。”
昌颐郡主霎时回身，怒吼道：“不可能！”
钟离瑶目的达到，得逞的勾了勾唇，然后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转过身来，语气奇怪的问：“为什么不可能？”
同为女人，又喜欢上同一个男人，昌颐郡主对她的心思，当然也心知肚明。
从前她对成弗居势在必得，但现在，这个男人她不想要了，凭她的姿色和本领，还怕找不到很好的目标对象？
反正从现在开始，与昌颐郡主的博弈，她单方面结束了，她不跟她斗了。
但这丫头太讨厌，结盟之前，她还是要先欺负她一下，解一解连日来的闷气，谁叫她偏偏就喜欢成弗居，该替他受过。
钟离瑶为着心里痛快，就不肯解释那句饱含歧义的话，气的昌颐郡主眼睛都瞪圆了，噎了一阵儿，智商才找回来。
“钟离瑶，你少诓我！”她一本正经的拆穿她，“你虽然是由姑外祖母抚养，但却记在表舅的名下，侯府门风清正，怎么可能会让你与表哥结缘？”
世家看重声誉名望，不过是寻常事。
她不好意思直接说成婚，换了个委婉的说辞，但透露的意思却也明明白白。
只是她还是死脑筋，规矩都是人定的，若成为制定规则的人，又或者拿捏住制定规则的人，谁说不能变一变？
只可惜，钟离瑶没有成功。
可她才不会与昌颐郡主解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做作的瞪大了眼睛，脸颊慢慢的染上一抹红晕，小声辩解道：“郡主误会了，您说哪去了？臣女与哥哥清清白白，才不是您想的那样不堪。”
她这般解释，倒像是欲盖弥彰。
昌颐郡主气急，“你……”
钟离瑶却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臣女方才的意思是，祖母为我与兄长，各自挑选了些适婚的世家子弟。”
她含笑看去，语气促狭，“这事儿郡主不是知晓么？怎么几日不见记性差了。”
昌颐郡主立马反应了过来，“你耍我！”
“这是什么话？”钟离瑶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明明是郡主自己误解了，怎倒还赖到臣女头上？恃强凌弱？”
昌颐郡主抿了抿唇，强压着火气道：“本郡主今日还有要事，懒得同你一般见识，下次见面，我再跟你算账！”
钟离瑶也不反嘴，待到她转身离开时再次开口：“郡主难道不好奇，兄长的那一份名单上，有没有您的名字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宿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