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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口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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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瑞呆了两秒钟,不自觉抬起右手摸了摸脸,微凉的布料激得他脊背一颤。
这房子不怎么隔音,项越坐在这儿画稿的时候明显听见隔壁有争吵声。
他一开始以为是楼上传来的,后来发现那声音越听越熟悉。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不就是他在买车的时候听过声音的吗,许瑞他老子,许家伟的声音。
许瑞找的理由也够蹩脚,谁大晚上的来人家家里还戴口罩啊,他又不是傻子。
但凡许瑞说自己感冒了,项越都不一定非要看他的脸。
在抬手快要触及到挂在耳朵后面的带子时,许瑞有些模糊的脑子猛然清醒,他匆匆放下手,脸上再次换上那副拒人千里的表情,问:“签好了吗?”
“没有。”项越说,“你没事儿吧?”
许瑞没回答他,他说自己一会儿还有事儿要出门,让项越赶紧签。
“大晚上的,”项越指节叩了叩合同,“你要去干嘛?”
许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人真不识相。项越心里门儿清他在故意找借口,居然还追问他。
“关你屁事,你到底签不签,不签我走了。”
“唉!”项越没真想把人惹生气,他放软了声音说,“你让我看看,我能处理。”
许瑞不搭理他,转身作势要走。爱签不签,他不管了。
项越赶紧起身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回来:“你别生气,我听见你们吵架了,是不是你爸又喝多了,咱俩好歹也是邻居,还是同桌。明天上学你旁边坐的还是我,许瑞,在这儿我只认识你。”
许瑞听他说完态度稍微软化了一点,说:“我没事儿。”
但他还是没摘口罩,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两人对峙了几秒,项越沉默地盯着许瑞的眼睛,那双透亮的眸子在白织灯下显得格外水润,他同桌眼尾还泛着点红,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
过了一会儿,项越率先败下阵来,他拉开凳子坐下快速把合同签好,问:“能转账吗?”
“可以。”
许瑞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收款码,他的手机是从别人那儿买的不知道几手货,卡的要命,平时发个消息都能卡半天。
他的微信收款码还没卡出来,项越消息倒是已经发过来了。
许瑞点开,没忍住蹙了蹙眉。
项越一次性给他转了两千块钱。
“我说了,你不用一次性付这么多。”
“还是按合同来吧。”项越说,既然合同上写押一付三,他把钱都转过去到时候有什么矛盾也好掰扯。
想起来自己在网上查到的租房流程,项越又顺便提了一嘴:“需要身份证不?”
问完又觉得自己多余,当初许瑞连合同都没准备,这地方租房子,你给钥匙我给了钱就算是完成交易了。
“不用。”许瑞说,要不是项越要求,其实连合同都不用签。
他收了钱,问项越:“你不是本地人吧,怎么自己出来租房子?”
项越笑了笑,说:“关心我啊?你给我看看脸我就告诉你。”
“不说算了。”
许瑞不惯着他,爱说不说。
他把手机收起来,也不走,两手插兜站在门口,半掀着眼睛看项越。
项越也斜坐在椅子上看他,他同桌红着一双眼,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这么看着自己,一副项越不说他就不走的模样,活像刚挨了他欺负。
“啧。”
项越烦躁地挠了挠头,“不是本地人,租房子上学方便房租也便宜,就来这儿了。”
“哦。”
许瑞没再追问他为什么转学,非亲非故,再问就多余了。
他拧开门锁,临走前很小声地跟项越说了一句:“田小花的事儿,忘了跟你说声谢谢。”
项越一愣,他一时间居然没想起来田小花是谁。
想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是他昨天顺手帮的那个白化病小女孩。
“真想谢我就别躲着我,咱俩明天能在班里说话不,偷偷摸摸传小纸条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跟传情书一样。
他说着,俊脸一红,还有点害臊。
许瑞像看二百五一样看着他:“你还会不好意思?”
他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给项越传纸条了?他是光明正大传的。
项越说:“反正你别躲着我。”
“明天再说吧。”许瑞敷衍他一句,关上门走了。
“什么啊……”项越看着许瑞关门离开,小声嘟囔了两句。
他拿起桌上的电容笔在手里转了转,心想许瑞这人脾气也是够怪的。
刚见面的时候说话冷的要命,看着一身刺,谁靠近扎谁。偏偏第二天又在他门口放了盆水仙花,让项越发现他这房东其实人还赖。
项越又趴在桌子上画了会儿草稿,趁着刚开学还有时间他想提前把稿子完工。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项越看了一眼亮起来的屏幕,是高霖在给他发消息。他没理,埋头继续画。
又过了两分钟,那手机忽然像疯了一样呜呜呜疯狂震动起来。
项越烦不胜烦,随手发了个语音过去:忙着呢,别烦。
高霖在手机那头疯狂打字:
-你在啊越哥
-爷爷,理理你孙子
-真有急事儿
-你赶紧把管嘉清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她说她要去找你
越来越帅:她又不知道我在哪,怎么来?
高霖躲在被窝里看着项越的这条消息有些心虚。
他该怎么告诉项越他随便编了个地方告诉管嘉清项越在那儿,偏偏中国地图上还有这么个地方呢?
高霖:我不知道,反正她说你要是还不把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她明天就去坐车去找你。
越来越帅:知道了。
项越不自觉咬了咬笔头,管嘉清就算知道他回他老妈家了也找不着他。
“唉……”
项越靠在椅子上,头顶的白炽灯晃得他眼睛疼,他抬起胳膊盖在眼睛上休息,始终想不明白他和管嘉清是什么时候闹到这一步的。
休息了一会儿了,他从微信搜索栏里找出管嘉清的账号把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思索良久,才打下几个字。
越来越帅:别来找我了。
管嘉清没回他,大小姐估计也没时间看手机。
项越以前觉得项明松简直是个变态,给他安排钢琴骑马射箭课这些就不说了,礼仪课、家庭与自我管理课、急救知识辅导课,还有其他乱七八糟项越听都没听过的课程,项明松没少给他报。
管嘉清她老爹比项明松还变态,管嘉清都上高中了,她老爹一年还能给她请十几个家教老师,大小姐几乎没有一天闲是着的。
只不过这次管嘉清的消息回复得比项越想的要快。项越拿起笔还没勾两笔管嘉清的消息就进来了。
管嘉清:你现在方便吗?
越来越帅:不方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管嘉清没回复,过了几秒,微信电话直接打过来了。
项越一阵无语,都说了不方便,大小姐就没想过他是真不方便吗?
“我说大小姐……”
“你别这么叫我。”管嘉清听见项越这么叫她,本就烦闷的心情更堵了。
“你转学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你是为了躲我才走的吗,高霖说你跑到乡下去了。项越,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一连串连珠炮弹把项越都给问懵了,他看了眼来电人,确实是管嘉清没错。
他还是头一回听大小姐说话这么冲。
“真不是为了躲你,我自己在这儿挺好的,真的。”高霖这小子瞎传什么,他什么时候跑到乡下去了。
“我没去乡下,在我老妈家里呢,你别多想。”
项越起身走到阳台打开窗户,吹着风和管嘉清说话。
电话那头有沙沙的翻书声,听声音管嘉清跟他打电话的时候还在看书。不愧是年级第一,刚开学就这么卷,在这方面项越一向佩服她。
“真不回来了吗。”
“嗯,”项越伸手拨了拨窗台上那盆水仙花,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莫名安抚了他有些烦躁的情绪。
“嘉清,替我向阿姨问个好,没什么事就挂了吧。”他们两家是邻居,他老妈活着的时候和管嘉清她妈关系好,经常带项越去串门,一来二去,他和管嘉清就熟了。
他妈刚走的那几个月,阿姨没少照顾他。
“有事!”
管嘉清怕他挂断电话之后又把她拉黑,她说:“你别再把我拉黑了。”
“那你把我拉黑吧。”项越说。
“你!”管嘉清气得拿手机的手都有些发抖,她有时候真不知道项越是不是故意的,怎么那张嘴总能说出让人心梗的话来。
项越听见那头管嘉清有些哽咽的声音,狠下心对她说:“还是少联系吧。”
他挂断电话,手机上显示已经十一点多了。
稿子也没心情画了,项越干脆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给手机插上电带上耳机听里面的全英新闻。
不出半分钟,床上就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项越整个人都有些发烫。
昨晚他睡觉的时候忘记关窗户了,冷风吹了一夜,起床的时候眼睛肿得跟金鱼一样。
不出意外地,开学第二天班里最后排的俩人双双戴上了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