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抱一下，抱一下嘛 ...
-
菲利尔的脸色变沉，他整理好小七的衣领，起身，大手温柔地揉揉猫崽的头：“我会向校方反应这件事。”
埃利欧看菲利尔一眼，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在火堆旁边堆积的乱糟糟的衣服，他有一百个点子都没法想到那是个床，凝着脸扫一眼，发现旁边的石头上有一滩红色。
空气中有香甜的果香，是落落果实。
一种满上遍野的可食用果实，有治愈伤口和缓解疼痛的作用。
埃利欧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开口：“有血腥的味道。”
小七倏地抓紧了手。
“嗯，的确。”菲利尔左右看看，再次蹲下，“小七，你捡到的小鸟呢？”
他从军服里拿出一支药膏和一卷绷带，“叔叔答应过你要带你去拿药，也是我的不对，我离开太久了，把你独自留在那被欺负。”
小七抿唇看着菲利尔手里的膏药，双手往身后背去，摇摇头：“我不要了，小鸟不见了。”
他又撒谎了。
“小七生气了吗？”菲利尔道歉，“是叔叔不对，叔叔会向学院上报欧文的所作所为，他会受到惩罚，学院会给你一个公道。”
“我没生叔叔的气，我只是……”小七的耳朵下压，尾巴垂着，只摇头不说话。
菲利尔和埃利欧对视一眼，前者安抚性地拍拍小家伙的背，温声问：“那小七现在还想去【心岛】做测试吗？”
“不要！”小七脱口拒绝，他绝不肯再去那地方，他讨厌那地方！
菲利尔心道果然变成了这样，他在心里无奈叹口气，轻举起手挥了挥，身后就有两个军官共同托举着一个装置进来。
那装置不大，但看起来也不轻，放在地上掀起了一些灰尘。
这是便携式元素力检测装置，比起【心岛】幼崽院区里那座庞大的检测装置，这个的效果稍微逊色一些，但也能用。每年总有一段时期，学院导师外出去偏远城镇寻找有潜质的兽人幼崽时，便会带上这个装置。
“小七，来。”菲利尔招呼他，“不想去学院没关系，我们就在这里测。”
小七没动，被一双手按住肩膀，昂头一看是那位同样拥有漂亮耳羽的哥哥。
他被推着往前，来到装置前，身旁的菲利尔牵着他的手放在装置上面。
另两位军官启动装置，方方正正的设备中央，那颗水晶球发出白色的光芒，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装置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约莫半分钟，散发银白色光芒的水晶球慢慢暗淡下去。
测试结束，菲利尔蹙紧了眉，按着小七肩膀的埃利欧没什么反应，倒是后面那几位不守规矩的军官低声说了几句话。
“果然吗，也是个开不了元素力的孩子，最近几年怎么回事？”
“元素力哪里说开就能开？”
“可惜，我瞧他那绿色的眼睛，以为这个会不一样。”
小七茫然地眨一下眼，扭头看向那几位小声说话的军官，又看向菲利尔。
菲利尔起身，示意两位军官将装置带走，侧眸冷视远处说话的几个军官：“每人扣除一半军功，回去自己领罚。”
几人脸色骤然一白，闭嘴不敢再说话。
菲利尔重新蹲下，温柔地说：“小七，叔叔问你个事。”
小七捏紧衣服下摆，点点头：“嗯。”
“小七想有一个家吗？”菲利尔问他，“叔叔有几位朋友，他们都很喜欢小孩，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你去见见他们。”
小七毫不犹豫摇头：“不用了，谢谢叔叔。”
“能告诉叔叔为什么吗？”菲利尔耐心问。
小七低头：“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这不是添麻烦，小七这么可爱，这么讨人喜欢，他们一定会喜欢你。”菲利尔看着这惹人疼的小猫崽，静静等待。
可小七还是摇头：“我不要……”
菲利尔心底无奈，不再劝了，起身揉了一把小七的脑袋，递给他一个幼崽光脑：“没关系，不想就不想，叔叔给你一个光脑，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联系我。”
小七要拒绝，按住他肩膀的哥哥蹲下，拿过光脑直接戴他手腕上，说：“收着。”
小七张张嘴巴，瑟缩脖子。
他有点怕这个哥哥，往菲利尔身边站了站。
菲利尔看一眼埃利欧，收回目光低头，又嘱咐了小七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几人远离山洞，一路无言，终于，埃利欧开口了：“你真想给他找收养人？”
菲利尔不答反说：“这小孩太苦了。”
他看一眼时间，又说：“我本以为他会开元素力，没有开的确有些可惜。”
“什么依据？”埃利欧问。
“没有依据，就是感觉。”菲利尔，“他的眼睛太独特，会让人忍不住想到生命之树。”
“你难得一次凭感觉做事，舅舅。”埃利欧目视前方，沉默须臾忽然又开口，“他不像是养过鸟。”
菲利尔沉默，看过去：“倒像是养过人，对么？”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没再说话。
山洞内部，小七杵在原地很久，等反应过来，藏着的黑发哥哥已经出来了。
他转过身，看着在衣服堆里面挑选的墨卿，一声不吭，目光追着对方移动。
片刻后，小七上前去，小尾巴似得跟在收拾东西的墨卿后面，一直不说话。
他不说话，墨卿也不说，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在山洞里兜兜转转。
许久后，小七双手捏紧衣服，他看着已经打包好一些落落果和衣服的哥哥，小声呼唤：“哥哥。”
墨卿没回应。
小七上前去，抱住墨卿的左腿，仰头看他。
挪不动腿的墨卿低头看这小猫崽一眼：“有事？”
“你要去哪？”小七问。
“离开这里。”
“为什么？”小七慌极了，“外面很危险，他们在抓人类，你不要出去。”
“你真以为他们刚才没发现山洞里的我？”墨卿冷着脸说，“刚才那几个人里面，有一个强控系，一个强辅系，从进入山洞那刻起他们就发现我了，没揭穿只是因为有你这小孩在。”
墨卿冷笑：“哪天你出去了，回来说不定看见的就是我的尸体，我再不跑，难道在这里等死？”
小七被他的话吓得脸色惨白，却没松开墨卿的腿，他抿着唇，一双眼睛里渐渐氤氲水雾，把头埋在哥哥腿上，小声“呜呜”。
“你干什么？”墨卿蹙眉，伸手扒拉他。
小七死死抱紧，猛猛摇头：“你别丢下小七，哥哥，你带上小七一起走吧。”
“不可能。”墨卿竟扒不开这块狗皮膏药了，他深吸一口气，恶声威胁，“你再不撒手，我把你拎出去喂野狼信不信？！”
小七吓惨了，僵硬着双臂，还是没撒开，却被墨卿拨开了。
他杵在旁边，孤独又可怜地站着，一动不动，不敢看墨卿，又实在委屈，可怜巴巴地去瞧对方的鞋。
墨卿收拾了一些能用的东西，这些玩意并不是他的，包括那几件他勉强能穿下的衣服，全都是这小猫崽的东西。
老实说，他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一种抢了小孩东西而生出的良心不安在周身蔓延，让他逐渐烦躁。
但他转念一想，刚才来那几个兽人说要给这小猫崽找一个家，这小孩以后估计不会愁吃愁穿，于是不安的良心稍微得到一些缓解。
长久没听见那小猫崽的动静，已经准备走的墨卿回头看了眼，发现那小脏包还杵在原地，埋着脑袋一动不动，猫耳朵都快压没影了，尾巴也夹在□□。很显然，这小家伙现在很沮丧。
“……”墨卿心里又烦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狠心转身，大踏步往外面走，逐渐陷入了浓墨夜色里。
走出去好长一段，墨卿鬼使神差停下来，回头看向亮着微微火光的山洞。
他看见围栏里面，那小黑猫站在洞口，双手捏紧衣服，一双包着泪水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小猫崽被墨卿用湿布擦过四遍，现在已经不是很脏的小脏包了，遥想当初第一次醒来看见的小煤球，墨卿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与不忍心。
小猫的脸蛋很白，脸上有肉，独独身上瘦精精的，看着也比同龄的孩子瘦小许多。
这是一只流浪猫，墨卿在心里盘问自己，如果刚才那几个兽人不打算找家庭收养这只猫，这猫崽子真的能活下去吗？
他忽然为自己有这些想法感到震惊，低头按了按眉心，烦躁更甚。
这只不过是一个兽人，死活关他什么事？
墨卿心狠地想，又抬头，对上小七那双泪花花的眼睛，“啧”了一声，转身几大步回去，蹲在猫小七身前，盘问：“刚才为什么不答应他帮你找收养人？”
小七拽紧衣服，抽噎道：“我不要，黑猫是不祥之兆，我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墨卿怔住，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什么狗屁不祥之兆？你们兽人国怎么还遗留着这么些陋习观念？”墨卿实在见不得这小崽子落泪，他伸手把小七脸上的泪痕抹干净，“不许哭了。”
“呜……我忍不住。”小七耸耸鼻子，爪子按住墨卿的手腕，努力憋着，眼泪却越流越多，发大水似的止都止不住。
小孩皮肤嫩，抹几把就红了，又因为哭得实在太厉害，没一会儿眼睛就肿了。
墨卿表情凝固，扪心自问，他恨兽人吗？答案是肯定的。
他恨极了兽人，他恨不得杀光世界上所有的兽人。
但要是再问，他讨厌这小孩吗？
不，并不，他只是讨厌无用的自己，讨厌没法救下亲人，而在醒来后将无能的怒火发泄给一个无辜的小猫崽子的自己。
他可怜这个小孩，就像怜悯曾经无家可归的自己一样。
墨卿的眉宇松开，依旧板着脸，他拇指指腹抹掉小七脸上的泪痕，无声等待小崽子哭完，才说：“哭好了？哭好了就去收拾东西。”
小七愣住，沾染了水汽的羽睫缓慢眨两下，看起来呆呆的：“收拾……东西？”
“要和我走就赶紧。”墨卿起身，侧身看一眼外面的天，“我们要在天亮前远离这地方。”
小七咂咂嘴巴，倏地张开双手抱住墨卿的腰，头埋在他身上蹭蹭。
“你干什么？”墨卿受不了这般亲昵，实在别扭得慌，“撒开！”
“抱一下，抱一下嘛……”小猫崽的头抵着墨卿的腰，得稍微举起手臂才能抱住哥哥，他的耳朵在墨卿衣服上来回蹭蹭，软绵绵地说，“小七喜欢哥哥。”
“你……”墨卿两只手悬着，有点无处安放，他忍了忍，偏开头，“再不去收拾东西，今晚我们都别想走了。”
小七不蹭了，站好，慌里慌张地往里面钻，又紧张的回头看看，跑回来拉住墨卿的手往里面带：“哥哥你进来，外面冷。”
“你直说是怕我跑了。”墨卿冷着脸，往石凳子上坐，朝小黑猫摊开手，“手腕上的光脑拿来我看看，你去收拾东西。”
小七听话，将光脑摘下来给他，一步三回头：“哥哥你就在这里等我。”
“嗯，去吧。”墨卿低头看看这幼崽手环，眼睛眯了眯，将手环压在石头下面摁两下，看到有裂口了才放手，拿起来端详片刻，冷笑一声：“这世上真有这么好心的人？”
他可不相信。
墨卿看向在山洞里忙前忙后收拾东西的小七，晃一晃手里的光脑：“小崽子，这东西我给你弄坏了，不生气吧？”
小七愣了下，看过去，摇头：“不生气。”
“真的？”墨卿挑眉。
“真的。”小七点点头，“这不是小七的东西，我觉得应该还回去，现在坏了，那就该……”
“该什么？”墨卿问他。
“该给这漂亮手环的主人道歉呀。”小七很认真地说。
“很可惜，这东西的主人要杀我，我没法去道歉，你打算怎么办？”墨卿又问。
小猫崽眨眨眼睛，想了好久，往墨卿身边走了走：“虽然不道歉是不对的，但小七不想哥哥被杀。”
墨卿笑了一声，很轻一声，他将光脑重新放去石头下面，“行，算你拎得清。”
光脑被碾碎了，墨卿起身：“收拾好了吗？”
“等等，我找不到我的毛线球了。”小七在翻柜子，那柜子还是他捡回来的，看着很破旧，但胜在非常大，几乎能装下两个小七。
小猫崽子身子都要探进去了，翻找了半晌，终于找出一个硕大的，已经起球的毛线球。
墨卿蹙眉看着毛线球：“拿点实用的，这个不带。”
“不行，这是小七最好的朋友！”小七抱紧他的毛线球，猛猛摇头，猫耳朵都甩出了残影。
墨卿上前，无情地拿走他的毛线球。
小七泪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球球，又要哭了，却乖乖地没吭声。
“……”墨卿郁闷地把球还给他，“下不为例。”
“谢谢哥哥！”小七抱着球球蹭蹭。
“自己抱着，别想我给你拿。”墨卿偏开头。
“嗯嗯！哥哥最好！”小七嘴巴可甜。
墨卿：“……”
他忽然开始衡量，带上这猫到底是对是错。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抱一下，抱一下嘛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