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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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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的尘埃在斜照的阳光下缓缓起舞，如同无数细小的精灵，在书架间穿梭徘徊。林光独自坐在阅览室最偏僻的角落，面前摊开着几本厚重的古籍，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心思早已飘远。
昨日的天台对峙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陆离的那个问题如同魔咒，反复回响：“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是随口一问？还是陆离真的想起了什么？
更让林光心神不宁的是自己当时的反应。那种慌乱，那种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险些暴露了一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林光低声自语，手指收紧，书页被捏出细微的褶皱。
他需要答案，需要弄清楚陆离到底记得多少。但直接询问显然不明智，他必须找到其他方式。
目光落在面前的古籍上，林光忽然灵光一闪。既然陆离会做那些奇怪的梦，或许在某些古籍中能找到线索？关于转世，关于记忆，关于前世今生...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迅速起身，走向图书馆最深处那个很少有人问津的区域——“民俗与神话”。书架高耸入顶，木质陈旧，散发着岁月沉淀的特殊气息。
这里的书籍大多古老而晦涩，记录着各种民间传说、神话故事，甚至一些被视为迷信的秘闻。平时鲜有人至，此刻更是空无一人。
林光的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目光敏锐地搜索着。关于转世、前世记忆、轮回...任何可能相关的主题都不放过。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日影西斜，阅览室里越发昏暗。林光却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搜寻中。
终于，在一排几乎被遗忘的角落，他发现了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书脊上用毛笔写着《梦溪异闻录》。书名旁有一行小字：“轮回之梦与前世记忆”。
林光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小心翼翼地将书取下，拂去封面厚厚的灰尘。
书页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墨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可辨。盘腿坐在角落的地板上，林光就着窗外最后的余晖，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书中记载了许多关于梦境与前世记忆的奇闻异事。大多数荒诞不经，像是民间传说，但其中一些描述却让林光越看越心惊。
“...梦为前世记忆之碎片，尤以强烈情感经历为甚...”
“...转世者若遇前世重要之人，或有感应...”
“...特定之物、之地、之气味，皆可触发前世记忆...”
林光的呼吸渐渐急促。陆离的梦境，陆离对他的“熟悉感”，陆离那些精准的直觉和反应...难道真的与前世有关？
他急切地继续翻阅，直到某一页，他的动作猛然顿住。
那一页的标题是：“仙缘与劫难——论修行者之转世”。
内容记载了一个鲜为人知的说法：修行之人若在前世有未了之缘或未偿之债，转世后可能会保留部分记忆或本能，直至缘尽债清。
更让林光震惊的是旁边的一则注解：“尤以仙丹之损、修为之失为甚，其痛彻骨，其念难消...”
仙丹！修为！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光心上。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书页在指尖微微震动。
难道陆离真的...记得一些？不是因为阴谋或伪装，而是因为转世后的某种残留？
这个想法太过惊人，几乎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不，不可能。陆离若是记得，怎么会如此平静？怎么会对他毫无防备？
但那些梦呢？那些精准的直觉呢？那句“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呢？
疑问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林光淹没。他强迫自己冷静，继续翻阅，寻找更多线索。
书的最后几页，记载了一些关于“触发”前世记忆的方法和案例。大多数看起来都像是无稽之谈，但其中一个案例却吸引了林光的注意。
那是一个关于“镜花水月”之术的记载：通过特定仪式，可以让转世者看到前世的片段记忆，但风险极大，可能造成记忆混乱甚至神智损伤。
林光的心跳再次加速。如果...如果真的有这种方法...
“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惊得林光几乎跳起来。他猛地回头，看到陆离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正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古籍。
“你...你怎么在这里？”林光下意识地将书合上，藏到身后，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陆离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扫向他藏到身后的手：“李老师说你在图书馆查资料，让我把这份补充材料送给你。”
他递过一个文件夹，表情平静自然，仿佛真的只是来送文件。
林光机械地接过文件夹，手指因紧张而冰凉。陆离到底来了多久？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谢谢。”他生硬地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陆离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向前一步，目光落在林光刚才坐的地方：“那本书...看起来很有趣。”
林光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强迫自己镇定，将书从身后拿出，随意地放在一旁：“没什么，随便翻翻。”
陆离的视线在书脊上停留了片刻：“《梦溪异闻录》...我记得这本书。据说记录了很多民间关于转世轮回的传说。”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但林光却感到一阵寒意。陆离为什么会对这种书有印象？
“你也看过？”林光试探地问，仔细观察着陆离的表情。
陆离微微摇头：“只是听说过。小时候家里的老人喜欢讲这些故事。”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林光脸上，“你相信转世之说吗？”
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林光一时语塞。他紧紧盯着陆离的眼睛，试图找出任何试探或伪装的痕迹，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只有纯粹的好奇。
“...不信。”最终，林光生硬地回答，“都是迷信罢了。”
陆离轻轻点头，似乎接受这个答案，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林光再次心惊：“但我有时会想，如果真有转世，前世会是什么样的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光屏住呼吸，等待着下文。
陆离却话锋一转：“可能是我想多了。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事物产生好奇。”
他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窗前。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最近经常做一个奇怪的梦。”
林光的心脏猛地一缩。又来了，又是那个梦！
“什么样的梦？”他强迫自己用平静的语气问。
陆离沉默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梦里有一片雪地，很冷，很远的地方有山...还有一个声音在哭，很悲伤...”
林光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天山雪地...被挖仙丹时的哭泣...
“只是梦而已。”他生硬地说，声音比预期中更加冷淡。
陆离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他脸上：“但那个感觉很真实。特别是...悲伤的感觉。”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林光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腔。
他应该说什么？承认那是真实记忆？还是继续否认？
最终，他选择了沉默。
陆离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种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夕阳终于沉入地平线，阅览室里彻底暗了下来。阴影笼罩着两人，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该走了。”最终，陆离轻声说，打破了沉默。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没有回头。
林光独自站在昏暗的阅览室里，手中紧紧攥着那本《梦溪异闻录》，心中翻江倒海。
陆离到底知道多少？那些梦，那些话语，是巧合？是无意？还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闯入脑海：如果陆离真的记得一些片段，但又不完全，那么他现在的行为——接近、试探、追问——是否是在寻找真相？
而不是在伪装或戏弄？
这个想法让林光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书架，勉强稳住身形。
不，不可能。陆离是冷酷无情的太子，是精心策划一切的阴谋家，怎么可能会失去记忆？怎么可能会无辜？
但那些疑惑如同种子，一旦种下，便开始生根发芽。
林光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手中的古籍上。他需要更多证据，需要弄清楚真相。
快速将《梦溪异闻录》藏入书包，他匆匆离开图书馆。夜色已经降临，校园里路灯初亮，投下斑驳的光影。
在回教室取遗忘的物品时，林光意外地发现陆离的座位上有本书露出一角。鬼使神差地，他走上前，抽出那本书。
是一本关于神话传说的研究著作。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关于“蓬莱仙岛”的记载。
林光的心脏猛地一跳。蓬莱...陆离在看关于蓬莱的书？
他快速浏览那一页的内容，大多是关于蓬莱仙岛的传说和描述，没有什么特别。但页边有一行细小的批注，笔迹挺拔有力，显然是陆离的手笔：
“蓬莱之君，白衣如雪，心似...”
后面的字被涂掉了，看不清内容。
林光的手指微微颤抖。白衣如雪...那是蓬莱仙君最显著的特征。心似什么？心似什么？
各种可能性在脑海中翻涌，每一个都让他心惊胆战。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林光猛地抬头，看到陆离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书上。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那是我的书。”陆离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林光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放下书，大脑飞速运转寻找解释：“我...看到掉在地上了，想帮你捡起来。”
苍白的谎言，连他自己都不信。
陆离没有质疑，只是走上前，拿起那本书，轻轻拂去封面上不存在的灰尘：“谢谢。”
他的目光在林光脸上停留片刻，忽然问道：“你对蓬莱传说感兴趣？”
林光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强迫自己迎上那道目光：“只是...有点好奇。”
陆离轻轻点头，没有追问，而是说了一句让林光彻底愣住的话：“据说蓬莱仙君最爱白海棠，却在一次盛宴后，命人将园中所有白海棠尽数铲除。”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远：“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林光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冰冷。这件事他记得！那是他化形后第一次参加天宫盛宴，因为贪玩不小心打碎了一盆蓬莱仙君最爱的白海棠。仙君当时没有责怪，反而安慰他说“花开花落自有其时”。
但第二天，所有白海棠真的都被移走了。当时他以为只是巧合...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林光的声音干涩沙哑。
陆离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好像在哪里读到过，或者听谁说过。”
他摇摇头，似乎自己也感到困惑：“可能是记错了。”
说完，他拿着书转身离开，留下林光独自站在原地，心中波涛汹涌。
夜色深沉，林光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里，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今天的种种发现。
陆离的梦境，陆离对蓬莱传说的了解，陆离那些看似无意却精准无比的话语...
巧合太多，就不再是巧合。
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形：也许陆离真的记得一些片段，但并不完整。也许他也在寻找答案，就像自己一样。
这个想法让林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一直以来坚信的一切，是否都是错误的？千年的仇恨，是否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误解之上？
不，不可能！仙丹被挖的痛苦是真实的！被逐出蓬莱的绝望是真实的！
但为什么...为什么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林光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冷漠地注视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他需要真相。无论那真相有多么残酷，多么颠覆。
从书包中取出那本《梦溪异闻录》，他紧紧攥在手中。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弄清楚：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陆离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而自己...又是否真的恨对了人？
夜色中，少年的眼神逐渐坚定。
疑云重重，但拨云见日的决心，已然生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