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词不达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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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不是陆哥，也不是应迟哥，就是哥。
音色变低沉很多，音调却再熟悉不过。
陆应迟被炸了个惊雷，窦性心律不齐再一次复发，他长到这个岁数，待人处事已经足够沉稳，但在眼下的情景听见这突兀的一声，还是整个人都懵掉，他愣怔在原地，手机都没拿稳，一下子摔在地上。
随着‘砰’地一声，手机乍然黑屏，微信聊天框也再看不见。
陆应迟转身，看见被自己多次留意的身影，感叹原来人和人真有磁场这一说，胸中诡异的酸胀终于落到实处，他喉咙有些干涩：“……小也？”
“嗯，是我，”骆也说，“哥。”
骆也往前迈出一步，弯腰，捡起手机。
他展臂，把手机拿到陆应迟身前：“被我吓到了？”
陆应迟看着他，半晌拿回手机，笑了笑：“有点，太久不见了。”
“确实，好久不见。”
“我打的车快到了，”陆应迟摆弄了两下手机，万幸没坏，他点开打车软件，显示司机已经到达，抬手，把手机屏放在骆也面前晃了晃，“已经到了，那我先走，之后有机会常聚。”
骆也比陆应迟高几公分，他垂着眼，低低应了声：“嗯。”
陆应迟颔首，说了句再见，便转身找车。
车就在几米开外，陆应迟步履匆忙上车，正欲关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拦住车门。
紧接着，身侧多出一个高大身影。
“我一个下午没吃饭了，好饿，身上也没钱，能带我去吃饭吗？”
“……我给你转点吧，你微信多少？”
“带我去吃吧，哥，”骆也声音蓦然放低了些，“我好可怜，你就同情同情我。”
说完关上车门，招呼司机：“师傅，走吧。”
“得嘞，系好安全带。”
骆也应声，从身旁扯下安全带，绕过胸前，扣上锁扣。
陆应迟看他一眼，轻叹口气。
“想吃什么？”
“都行，”骆也取下帽子口罩，“你决定。”
被压了太久的头发猛地往上窜了下，骆也抬手，从额头把头发往后拨了拨，露出光洁的额面。银色发丝顺着指缝倾倒，又随着掌心离开垂下，再次落至额前，遮住眉毛。
陆应迟用余光看了看骆也的脸。
皮肤冷白，眉目深邃，轮廓分明，隐约能看出几分小时候的样子。
这张脸确实是当网红的料，陆应迟问：“你是作为平台达人受邀来发布会吗？”
“是，本来不打算来的，但你们公司很大方，去坐两小时就给七千。”
网红出场费根据粉丝数量给，七千这个价位是最低档，对应的粉丝数是四十到五十万。
陆应迟没追问，顺着话头笑道：“不多给点，哪能请到你们帮忙宣传。”
骆也也笑：“要是知道能见到哥，不给钱我也会来的。”
陆应迟：“……哈哈。”
两人都没再说话。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在一片住宅区停下。
夜深风凉，刚下车，两人发丝便被吹的飞扬，骆也单手插进裤兜，眯着眼，简单抬头看了眼。
从外头看，住宅区并不算高档，但这块儿地段好，能在这里住下的，都是有钱人。
“哥，你住这儿吗？”
“嗯，”陆应迟指了指对面的一家粥底火锅，“去吃火锅？”
骆也收回目光：“好。”
餐厅灯光明亮，两人面对面坐下，这会儿跟刚才在车里不一样，两人脸对脸，再不说话，气氛就尴尬奇怪。
僵了会儿，还是骆也先开口：“毕业后一直待在深城？”
“嗯，”陆应迟隐约瞥见他舌尖的金属光泽，“你呢？”
“大学念完后也过来了，”骆也把火锅里的虾捞出来放盘子里，然后推到陆应迟面前，“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真巧。”
“是很巧，还以为……”话说一半顿住，陆应迟把盘子推回去，新开个话头，“我不饿，就是点给你的。”
“谢谢哥，你还是这么好，”骆也垂眼，夹了只虾，顿了会儿，很不识趣地将绕过的话题重新拾起来，“你刚刚想说什么，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我了？”
陆应迟扶眼镜，微抿起唇，没接话。
“没别的意思，”骆也抬眼看陆应迟，眼睛笑得弯弯的，“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你上台讲话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是吗？”
“是，我使劲儿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骆也放下筷子，把额前碎发往后拨了拨。
“见到你特别高兴。”
陆应迟盯着他的眼眉，很久才说：“见到你我也高兴。”
说完拿起汤勺，盛了碗粥递给他：“最近怎么样？”
“生活上，勒紧腰带过日子还能活着，”骆也神色轻松，语气却似乎带丝可怜，他叹口气，转而又轻笑，“感情上嘛，最近谈了个女朋友，你什么时候空了，带过来你看看。”
“谈女朋友了？”
陆应迟重心后移，背部贴上椅靠，手插兜，烟盒子打开又合上：“挺好。”
骆也指尖放在陆应迟刚递来的瓷碗上摩挲，有点烫，他拿调羹舀了勺，放嘴边吹了吹，然后一口咬上，牙齿碰到瓷器，发出细小声响。
“还行，就是太粘人。”
陆应迟笑了笑：“粘人是好事儿。”
“是吗，”骆也将调羹放进瓷碗，手肘撑着下巴，直直盯住陆应迟，“那哥呢？”
“我？”
“嗯，最近怎么样，生活上，”骆也将头稍微往一边倾了倾，目光扫过餐桌边的手机，露出个笑，“感情上。”
“就正常当牛马打工过日子，也谈了个……”陆应迟很短暂地顿了会儿，片刻后，继续说，“男朋友。”
骆也看上去不意外：“他怎么样？”
“挺好，”陆应迟说，“也很粘人。”
骆也点头：“那很好，空了可以带出来我看看吗？”
“好。”
十点十分，骆也吃完，陆应迟起身结账，两人出门，天上飘了雨。
陆应迟拿出手机，点开高德地图：“你住哪里？我打个车送你回去。”
“这么着急送客，”骆也说，“你家就在对面，不邀请弟弟坐坐？”
陆应迟：……
“不方便？”
陆应迟轻叹口气，收了手机，眼神看进夜色里，心想：跟个小孩计较什么。
“没什么不方便，走吧。”
雨势不大，两人小跑穿过马路，快速抵达小区门口，陆应迟刷了卡，带着骆也转过好几个弯，到达电梯口。
在深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城市，小区楼间距难得很大，内部装修也很华丽，一眼望去，明晃晃的黄，只看大厅，有点儿北欧味道。
每栋三部客梯一部货梯，陆应迟摁下上行按钮，一分钟后，叮地一声，最左边的电梯缓缓打开。
骆也跟着陆应迟进了电梯，看向电梯按钮。
一共38层，陆应迟住26楼。
“这楼挺高，也很干净，”骆也说，“不像我住那地儿，一共6层，又脏又吵。”
城中村算深城特色之一，陆应迟刚毕业也在城中村租的房子，高楼矮楼他并不在意，但吵确实不太能忍受，他睡眠不好，那段时间天天无精打采，跟被吸了阳气似的，时间长了实在受不住，住了三个月转租，然后换了地方。
如果他没记错，骆也睡眠质量也很一般。
陆应迟余光看了眼骆也，没说话。
十几秒后，电梯停在26楼，陆应迟继续带骆也弯弯绕绕到家门口，指纹解锁大门，从外头开了客厅灯。
“进去吧。”
骆也将鞋底放玄关地垫上蹍了蹍，陆应迟率先进门换鞋，拿了两只蓝色鞋套递给他。
“不用脱鞋，直接套上进来就行。”
骆也应好，套上鞋套，迈步进去，稍微打量了下。
六十平左右，两室一厅的格局，客厅透光一般，只有侧边开了扇小窗，主卧透光倒是很好，落地窗，连着个小阳台。
“随便坐，”陆应迟去开冰箱，“想喝什么？啤酒、可乐、牛奶，还是水？”
“牛奶吧。”
“还以为你会要啤酒。”陆应迟笑了笑，把已经拿到手上的啤酒放回去，又重新拿了瓶牛奶。
“怎么，”骆也也笑，“我看起来不像是喝牛奶的乖乖男孩？”
“能是吗？”陆应迟笑出声，把牛奶放他面前，“一头银毛，耳钉舌钉一样没少。”
骆也舌尖不自觉地往上顶了顶。
坚硬的触感划过上颚，他拿起牛奶，仰头喝了口。
“还是说少了。”
他撩起衬衫袖子，露出白皙手臂，微微转动了下胳膊，能看到小臂内侧有一道明显的青黑色纹身——
一颗星星，跟上一句英文，the star。
“耳钉舌钉，还有纹身，”他说，“一样不少。”
“年纪大了，不太懂你们年轻人，”陆应迟也拿了瓶牛奶，坐到一旁的懒人沙发上，“不过挺帅的。”
“谢谢夸奖，”骆也轻微地拧了下眉，似乎忽然不爽，他站起身，“不良少年烟瘾犯了，可以借阳台抽根烟吗？”
“去吧。”
骆也往阳台走，走了两步又折返，摸出一个干瘪烟盒：“哥，你有烟吗，我烟抽完了。”
陆应迟把兜里的烟和打火机递给他。
“谢谢。”
黄鹤楼8度，和一个金属防风打火机。
骆也走进主卧，拉开落地窗，进了阳台，关上窗。阳台有一张凳子和一个小茶几，小茶几上搁着个烟灰缸，烟灰缸里零星横着几个烟头。
陆应迟经常在这里抽烟。
骆也多看两眼，从烟盒中拿出根烟，拇指中指夹住烟嘴，放入口中，接着精准找到爆珠位置，一口咬碎。
低头点烟，吸了口，薄荷清凉味儿立刻弥散在口腔中。
第一口点烟，第二口才算抽的第一口。
烟雾过肺，骆也收了打火机。他垂下眼，透过袅袅烟雾看外头的灯红酒绿。
果真是有钱人的地界，这么高的楼层，竟然也不能一眼看到远处，只有跟它一样、比它更高的钢筋混凝土结构。
陆应迟一直就住在这里。
其实距离他租的房子不算远，都在一个区，只是高度不同，视线不同，所以不会相交。
骆也眯眼，坐到凳子上，弹去烟灰，抬头看夜空。
天很黑，灯光却明亮，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一根烟抽完，外头雨声也歇了，骆也将烟头碾灭，出了阳台。
从主卧经过时，他又一次快速打量陆应迟卧室，纯色四件套，被子铺得整整齐齐，符合记忆中陆应迟的习惯。
快出卧室时，视线落到床头柜下面的抽屉里。进卧室时属于视线盲区，现在却看得很清楚。
抽屉半掩着，里面放着一盒已经拆封，没用完的避孕套。
骆也移开视线，快步出了卧室。
“外面雨停了，天儿也晚了，”骆也把烟和打火机放茶几上，拿起没喝完的牛奶，长腿向前迈出两步，在玄关处停下，转头冲陆应迟笑了笑，“我就不多打扰了，你早点休息。”
“有钱打车吗？”
“没钱，不过我家离这儿不远，扫个小黄车骑回去就行，”骆也说，“不用担心我，明天你们公司那七千就打到卡上了。”
“你微信多少，这么晚了，还是打车回家，”陆应迟拿着手机走到他身边，“刚刚宣讲你加我微信了吗？”
“加了。”
骆也脑袋凑到陆应迟脑袋旁边，视线跟着陆应迟手指在好友申请列表移动，等到某一点喊了停，食指凑上，点击后面的同意按钮。
“这个就是我。”
他收回脑袋，开门出去：“下次见，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词不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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