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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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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烧好了！”小鬼们叽叽喳喳地抬着木桶进来。
元衡伸了个懒腰，指挥道：“把他放进去吧......啧，你们动作轻点，人家怪娇贵的，碰坏了怎么办？”
碰瓷儿往桶里倒离魂汤，碎碎叨叨：“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魔尊赏赐了好些奇珍异宝，老大你不去观月台看看？”
“月光就在我心里，用不着特意去看。”元衡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常年打磨魂石，他的手指长了粗硬的茧子，他掰着扶玉的脸捏来捏去，笑：“欸，扶玉，你真死了啊？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烂泥在一个陶罐里摸索，掏出几枚黄褐色的宝石，问：“您要不要戴上黄泉胆？他都半死不活了，阳气还这么足。”
黄泉胆是九幽之地黄泉深处开采出来的石头，有些鬼魂畏惧仙神和阳气，便时常戴着一枚。元衡摇头：“我不怕这个，你们去街上转转呗，不是说今日有祈月舞吗？”
三只小鬼求之不得，欢天喜地往外走，元衡突然想起什么，又把他们叫住了。
元衡：“等会儿。”
破罐子问：“庄主有何吩咐？”
“买点......买点那个茶叶，要扶光山那边的绿茶，还有冰心斋的月饼。”
“买那些个干嘛，又贵又苦。”碰瓷儿快人快语，“今日祈月节，好多鬼排队买月饼呢。”
元衡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自打我让你管账，你就变得抠抠搜搜的，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快去！”
小鬼们关上门，到了长廊上还在嘀咕，也不怕元衡听见。
“买月饼做什么，庄主从来不吃！”
“难不成是给那个活死人吃的？”
“嘁！不给！”
“不给！就不给！”
......
元衡懒得跟他们计较，这些小鬼先天不足，过忘川的时候就把心智计谋丢得差不多了，说话做事都很笨，在外面容易遭人欺负，元衡某日大发善心，就收留了他们帮自己做事。
元衡挽起袖子，把木桶里的人扶正，道：“扶玉，对不住了，谁让你现在是个将死之人，到了我手上，不管你是人是鬼，只要是丢了魂，都得听我摆布。我现在把你脱了，你可千万别介意，当然了，就算你介意，以你现在的本事，能奈我何？”
元衡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跟剥鸡蛋似的把扶玉的衣服褪了个干净，肯定是扶玉身上阳气太盛，元衡脸上渐渐浮起一层红。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扶玉仙君果然气度非凡。”
他在隔壁药房里东翻翻西找找，凑足了四十多种奇花异草，把他们全倒进木桶里泡，又拿着木棍搅和半天，最后一桶冰水淋下去，扶玉身上的阳气总算被压住了。
元衡绕着木桶走了三圈，不停念诀，一丝魂魄飘飘悠悠地从扶玉的七窍里飞了出来。
看魂魄清透如镜，估摸着损毁了七成，可扶玉居然还能撑着，确实命大，比自己当年强多了。
“扶玉仙君，老天爷不肯收你啊。”元衡画了张符，贴在扶玉肉身的脑门上，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扶玉！”
魂魄在屋子里蹿了一圈，兜兜转转，终于定了下来，悬在元衡面前，轻轻睁开了双眼。
上一世，扶玉也常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悲悯仁慈，甚至带着点暖意，可阴沟老鼠厌恶良善，所以元衡当年就不怎么理他。此刻故人相见，相顾无言，元衡面无表情侧过身去，开始埋头捣药。
“小衡。”
元衡动作一滞，“嗯。”
“我以为你死了。”
“我是死了。”
他的语气太稀松平常，反倒让扶玉心酸。
“挺好，身体看不见了，魂魄还能看见。”元衡仍侧对着扶玉，用力捣了几下药，“你记得我？”
“你是夫子的学生，不怎么听话。”
元衡心里发涩，把药罐重重往桌上一放，冷嘲热讽道：“你听话不也快死了，如今你的魂魄碎了七八成，还是赶紧让你爹寄些银子过来，不然你就等死吧，我可不会白白救你。”
“我父亲他......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了。”扶玉的声音轻得像一道风。
元衡讶然，莫名有点难过，垂着头念叨：“我也是那会儿死的，过忘川的时候，我指不定还和他碰过面，不好意思啊，当时没注意。”
扶玉叹气，第一次见这样安慰人的。
“他被万魔殿的熔丹箭射中，再也没起来。”
“哦。”元衡点头，不知道怎么说了。
从扶玉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已经变成鬼的元衡像一头体格结实的小狼，眼神纯真身体强健，和那个热血好动的少年郎并无太多分别。
“我们有很多年没见了。”扶玉道。
元衡并不想和他叙旧，岔开话题：“你魂魄破损，我慢慢给你补吧。”
“我没钱。”
“又不是不要你钱，以后还是要还的。”
元衡把几枚打磨出银白魂芯的魂石丢进碗里，棕褐色的药汁倏地燃起白蒙蒙的烟，他念了一道诀，药碗急剧晃动，最终，碗里只剩下一团银色的黏稠物。
元衡用勺子舀了一大团，“啪”地贴在扶玉脸上，“这招没见过吧。”
“像葛粉羹。”扶玉直言，“但气味更好闻一点。”
元衡得意道：“茉莉茶底熬的，知道你怕臭。”
扶玉愣了一下，眼底浮出笑意，“谢谢。”
“谢什么，花了多少钱会算给你。”
“小衡，你想家吗？”扶玉问。
元衡眼神一凛，用勺子拍了拍他的脸，“管好你这张嘴，非要提这些，那我和你便无话可说。”
“寄忧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早就入了轮回。”
寄忧是喊魂的鸟儿，亡者入轮回前，阳世的人若是还想和他见一面，就会让寄忧去寻，元衡没想到，扶玉竟然在意过自己的生死。
“扶玉，我们不一样，我没有家人，也不想被人找到。”元衡道：“这庄子是我的地盘，你可以到处溜达，但千万别跑出去，魂魄比鬼虚弱，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
扶玉仿佛没听见，满屋子飘。
“你有好好听我说话吗？”元衡无奈。
“原来在这儿。”
“什么？”
扶玉转身，从柜子里面取出一方砚台，回到了元衡面前。他道：“你把它带到了无邪城。”
元衡一怔，笑得前仰后合，“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一方砚台，你想拿回去吗？”
扶玉摇头，“小衡，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仍可以带你修正道，你是有仙缘的人，只要肯下功夫，立足正道指日可待。”
元衡接过砚台，“辛苦你取下来了，放这里其实挺占地方的，将死之人，别管我的闲事！”
说完，他忽然把砚台丢进了火堆，那是魔尊赏赐的幽冥之火，转瞬之间就将砚台吞了个干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