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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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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有如神助,当海生提着东西到郁家时,吴醉鬼也在来的路上。
站在门槛前的林香兰手里举着笤帚,一旁的连笙娘死死将人拉住,这才没能让场面鸡飞狗跳。
“给我滚,你是怎么有脸上门来的,谁家养出来你这样的儿子,没钱娶亲便先把人名声败坏,指望我把襄哥儿托付给你,做梦呢!”
林香兰再生气也知道这是丑事,将声音压得很低,好在家里院墙垒得高,路过的人看不见里面光景,院门阖上后暂时还没人发现里面的异常。
海生将左手鸡右手鸭往地上一丢:“婶子你莫欺少年穷,我现在是没钱,但不代表我不能对小襄好。”
海生来就是为了添把柴的,他扯着嗓子“表决心”,毫无技巧全靠吼。
壮年男子的声波穿透性强,足以让郁家前后左后几户人家都听见。
林香兰一面恨不得扯开嗓子大骂海生,一面又怕人听见,压制间面容扭曲:“你给我闭嘴,跑别人家来丢人,你是恨不得所有人来瞧这热闹,让我骑虎难下把襄哥儿许给你是吧。”
襄哥儿刚从池塘回来,推开院门就看见眼前对峙的两人。
地上的鸭子挣脱掉脚上的草绳,避着人在院中横冲直撞,见院门大开,立时蹭着襄哥儿的裤腿跑了出去。
鸭子逃出生天,扯着嗓子边跑边叫,一众扒着门沿想过去看热闹的群众再坐不住了。
这个计划襄哥儿从一开始就不知情,眼前的一幕让他摸不着头绪。
林香兰一见襄哥儿顿时爆发,大手一挥就将连笙娘给撇开了。
笤帚直朝襄哥儿面门而来,且夹杂着林香兰忍无可忍的唾骂:“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招的野男人都上门来了……”
院子正中的野男人好半天都是一个姿势站着,见襄哥儿要被打,粗壮的胳膊一伸,手拿把掐将林香兰手里的笤帚拦下。
襄哥儿下意识的低下头去,迟迟没等到意想之中的疼痛感。
再次睁眼,看见那笤帚已经到了海生手中。
与此同时,还注意到了海生脚边的东西,两扎半人高的礼盒贴着红纸,鸡翅膀上也扎着红绳,艳丽醒目的颜色扎人眼球。
结合林香兰的话,襄哥儿似是明白了什么。
他红着脸看向面前的男人,对方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肩宽腰阔,仿佛一座大山立在眼前,给他挡住一直以来不能推开的噩梦。
他心里不是没期望过,只是不敢。
林香兰打不着襄哥儿,索性将气都撒在了海生身上,笤帚抢不下来便不要了,妇人间擅用的抓撕踢挠被她用得毫无章法,海生不躲更不挡,脸上已经被抓出了好几条指甲印。
襄哥儿抱着木盆就冲了上去,弓着背挤在两人中间。
他心里没有别的想法,他是懦弱,可眼见着海生因为自己被母亲打,身体便不听使唤的挡了上去。
这也算是他心底对于此事的回应,同时还坐实了传言。
林香兰这会儿已经疯了,她揪着襄哥儿的发髻就将人往地上带:“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我今天就活活把你打死,免得你日后走出去让人笑话。”
襄哥儿无力还手,只能捂着头承受。
看着发了疯的林香兰,海生踟蹰了片刻,他没想到的是襄哥儿竟然会这样护他。
一声声巴掌落在皮肉上的脆响,让他不忍再听下去,当即扯开林香兰,然后把襄哥儿抢回来护再身后。
“这件事儿与小襄无关,婶子你要打就打我。”
原本噤声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哦哟,这都搂上了。”
“可不是,这闺中的哥儿有几个敢这样的,别看襄哥儿平素是个闷棍子,这离经起来也是怪吓人的。”
“我瞅着这高坪金家的倒是个会疼人的,要个子有个子要模样有模样,无非就是瘸了条腿,不大中看罢了。”
“郁家婆娘不会想事儿,眼里就剩钱了,那吴醉鬼哪里像过日子的人,真有这黑心肠的娘能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谁说不是啊,多好的孩子……”
看热闹的多是嫁进别人家从媳妇熬出来的,深知父母的一念之差会给孩子带来怎样的人生,往日这些也只会在背后说说,看热闹时的一两句公道话罢了。
林香兰隐约能听见这些碎言碎语,心里是又羞又怒,索性成全了海生两个人一块儿揍。
话说郁屏在村口等到吴醉鬼后,佯装成过来拦人的架势:“三弟婿你先别着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有话好好说,可千万别为了些闲言碎语把亲给退了啊!”
吴醉鬼晃悠悠的胳膊一挥:“谁你弟婿了,别见人就套近乎,就你弟弟那样的我可高攀不起。”
吴醉鬼心意已决要退亲,无心和郁屏纠缠,人虽是有几分醉但走起路来挺快,郁屏一个劲儿的跟在后面,一面解释一面往黑了描,就怕他到了郁家退亲退不利索。
林香兰连着打了两茬人,累得坐在地上喘粗气,围在院外的人越来越多,纷纷踩着石头往里头看。
几个沾亲带故的装出来劝人的架势占了个好位置,林香兰是半句听不进去,恨不得几笤帚将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全给轰走。
不多时吴醉鬼已经到了郁家门口,看见这屋里屋外的热闹劲儿,血气更是上涌。
郁屏小跑着跟在后面力劝,那一脸卖命的模样,旁人怎么也猜不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头冒绿光的吴醉鬼身上,心想这戏是越看越精彩了,远门村怕是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声势浩大的场面,冤种正主和抢人夫郎的对上,怕是要把天给闹塌。
众人心里激动之余还略有些怜悯林香兰,往日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今日怕是要狠狠栽个跟头。
郁屏演戏自然要演全套,跟着进门后就去搀扶地上的林香兰。
吴醉鬼可没那闲情,进来后先是踢翻了凳子,然后恶狠狠走向襄哥儿。
不止是酗酒,就连他亲爹的手欠也完美遗传了下来,在签完婚书之后意识里襄哥儿已经是他的人,自己的人做了错事,自然是要好好管教。
“就你这张丧门星的脸,要不是能干活儿,真当你能值那二十两白银。”
吴醉鬼说完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海生,个头不小,面相看起来也不是个善茬,不过酒壮怂人胆,尤其是在大家伙面前,他自然不能孬。
“不要脸的我也见多了,你倒是个出类拔萃的,暗里使劲不成,现在这是上门硬抢?”
海生捏了半天的拳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朝着吴醉鬼紧走两步,然后一拳招呼到了对方肚子上。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林香兰是个妇人,就是再怎么羞辱他打他也不能还手,可对上吴醉鬼他便没顾忌了。
海生这一拳攒了七成的劲儿,吴醉鬼吃痛捂着腹部,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
接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半点没形象的就地吐了起来。
众人一脸嫌弃,跟前的连忙往旁边退了几步,生怕那些秽物溅到自己身上。
这头林香兰见着郁屏,孤军奋战了半天仿佛看见了救星:“我的好屏儿诶,这家里的天都要塌了,你那不争气的弟弟喔,我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唱了起来。
林香兰整个人都靠在大儿子肩头,往日嚣张的气焰已不见,只剩下满脸沧桑和无助。
郁屏拉来凳子让林香兰坐下,然后一下下拍着她的背。
如果林香兰一直跋扈蛮横,郁屏或许可以铆足了劲与她对抗,可一个她认为不会倒塌的悍妇突然露出脆弱的一面,心里便开始不落忍。
不论他对林香兰有没有感情,毕竟原身与她是世间最亲的母子关系,之前只一心想着把襄哥儿救出来,丝毫没考虑过这个孤寡妇人会面对什么。
瞬间心软,连语气都软了许多。
“娘,你先别急,我这不是来了嘛,但凡是事儿总有解决的办法,你先歇口气,年纪大了不兴这么着急上火的。”
林香兰在大儿子这里得了些许安慰,哭声才下去了些。
吴醉鬼吐了一会儿,倒是越来越糊涂,海生他自知是打不过的,有气便朝着郁家来。
他看了襄哥儿一眼后,便冲着林香兰喊道:“我多余的话没有,聘银退了,婚书作废,这只破鞋我吴家无福消受,今天你们若是不肯,我便去县里找官老爷。”
林香兰本有些虚脱,可听见吴醉鬼那句“破鞋”,身上又来了劲儿。
她挣扎着起身:“那么些酒怎么没把你喝到去找你亲爹,就你长了张嘴,就你是个好东西,我郁家的人再不济也轮不到你来糟践,今日这婚你不退我都要退,拿着你那二十两银子给我滚出去。”
林香兰儿媳在正堂抱着孩子坐了半天,从头至尾没说半句话。
之前给襄哥儿说亲她本就不太乐意,虽说二十两银子婆母给了她,可人总是有良心的,嫁进郁嫁怀身大肚那十个月,襄哥儿事事都抢着做,原本她是无动于衷的,可自打生完孩子做了母亲,心肠亦是软得不行。
听闻婆母同意要退亲,她便抱着孩子回屋将那二十两银子拿了出来。
“婆母,襄哥儿是个好孩子,他理应有人爱重,而不是随便找个阿猫阿狗来作践他。”
林香兰为数不多的良心被儿媳三言两语给激化,才收住的眼泪又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她接过钱袋,然后又从袖口掏出婚书,揉做一团砸到了吴醉鬼身上。
“拿着你的抽钱赶紧给我滚,再让我听见你编排我家襄哥儿,我非得打得你亲娘都不认识。”
吴醉鬼也是真冤,说的夫郎和别的男子不清不白也就算了,上门来讨个说法还被羞辱被揍。
没被打怕的他捡起银两后嘲讽道:“我倒是要看看这瘸子能给你家多少聘银,丢了西瓜捡芝麻,有你们后悔……”
“不管你出了多少,我们金家都在你之上多出五两。”
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将吴醉鬼的话打断,郁屏侧目一看,只见金水叔正拎着只鸭子走进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