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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断指(上) ...

  •   所幸,江青田入戏快,出戏的速度也很快。

      从赵丰年那悲惨身世中回过神来,他左手捧着碗,右手扯着柳折到另一边,小声道:“掌柜的,这人真靠得住吗。听说最近江湖上多了个神偷叫纪妙空,连皇亲国戚的珍宝和六大派的武林秘籍都敢偷,我们别引狼入室了。”

      柳折挪开身子,躲开他的碗,又抬手敲一下他脑袋,“都说了,让你少看些江湖邸报。”

      江青田挠挠头,嘿嘿傻笑。

      柳折若无其事地回头看一眼圆桌那边,桌上三个人还在边聊边吃,气氛愉快。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你也看见了他那风吹日晒的脸和手上的伤,腿伤也是真的。就我们这客栈,值得那位大名鼎鼎的神偷做这么逼真的局?”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江青田被他说服大半,只是有一点不能让步,“绝不能让他睡子喻那。”一是怕孙子喻发疯,二是怕柳归云出事。

      柳折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点点头,问道:”子喻还有几天回来?“

      江青田掰着手指算了算,”估摸着这两天吧,他走之前是说最多五天。“

      柳折再点头,便转身走回到圆桌旁。

      他也不坐,只是站在旁边,睨着赵丰年道:”今早你睡的那地方是我们账房的床,不能再睡了。不过客栈地方小,没多余的房间给你,今后你就睡客堂吧。“

      这意思是同意让他留下了,赵丰年哪还有空挑什么睡的位置,连忙笑道:”只要能留下,睡井里都行。“

      柳折:”……“

      何晏也笑了起来,冲赵丰年低声道:“我那里还有一床褥子,待会拿给你。”

      赵丰年连连向他道谢,还站起来抢着要收拾碗筷。

      柳折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在那殷勤地忙活,片刻后还是叫来了江青田三人,吩咐道:“睡觉前门窗锁好,小云把放银子的抽屉也锁好。”

      江青田和柳归云二人皆默默点头,何晏倒是愣了愣,“掌柜的,这是……”

      柳折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以防万一。”

      何晏点点头,刚想再说什么,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天色已晚,客栈门外也早已熄灯打烊,镇上有宵禁,谁还会再来?

      众人相互对视几眼,江青田便主动向大门方向走去,边走边高声道:“客官,我们打烊了,用饭请明日再来吧。”

      外边人又是一阵拍门声,喊道:“是我,开门。”

      ……

      江青田松了口气,挂上笑脸打开大门,迎上来人,“王捕头,怎么这么晚还来?”

      柳折此时也走到门边,接话道:“王捕头,实在抱歉,打烊没饭了。”

      “我不吃饭。”王捕头摆摆手,“我就是来提醒一下你们,最近要注意安全。”

      柳折不动声色地把柳归云护到身后,问道:“发生什么了?”

      “隔壁临水镇吴员外死了,他家被洗劫一空,一妻三妾也被杀了。”王捕头低声道,“经过探查,应该他们赌坊里的赌徒,还不上钱,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说得简洁,中间的吴员外三字尤为刺耳。尤其是,不久前才从某人嘴里听过。

      于是,这边四人均不约而同地看向还在圆桌旁的赵丰年。

      赵丰年一愣,张着嘴无声不停摇头加摆手。

      王捕头被他们这串动作弄得一脸懵,看了眼屋里人,问道:“可是有什么情况?”

      “没事,新来的伙计,提醒他别把碗摔了。”柳折侧了侧身,挡住他的视线,应道,“后面呢,您继续说。”

      王捕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像,递给他们,“应该就是这个人,叫于强,脸上有疤,右手少一根手指,很好认。”

      赵丰年连忙放下所有碗筷,露出完整的十根手指,不停地甩啊甩。

      柳折眨眨眼,压下淡淡笑意,回头冲王捕头道:“都记下了,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联系您。”

      “行,你们人多,要注意安全。”王捕头知道江青田有点本事,也不太担心,交代完就摆摆手转身离去。

      何晏再去拿门闩关门,江青田从柳折手里拿过那幅画像,看了半天,疑惑道:“脸上有疤,还少一根手指,这么明显还找不到吗?”

      柳折站在柜台后开始翻账本,头也不抬,“天冷,疤可以用面罩藏,手也可以缩在袖子里。”

      江青田似懂非懂地点头,把画像还给柳折。可见他真在查今天的账,瞬间瘪着嘴小声道:“掌柜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算术?”

      何晏和赵丰年一起把碗筷捧进厨房,路过柜台时不忘打趣他一句,“掌柜的不是看不起你,是太了解你。”

      江青田:“……”

      柳折抬眸扫他们一眼,收起那幅画像,随手塞进了柜台下,再拨下一颗算盘珠,“江青田,算错酒钱,扣十文。”

      “……”

      *

      翌日。

      按常理看,落雪不冷化雪冷,但今日化雪,柳折却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他沉沉睡到辰时才醒,其他几人已经打开了客栈大门,客堂那边也已有了高低不断的说话声。

      柳折推门,路过厨房时,瞥见赵丰年和何晏正哥俩好地站在炉灶前,一人喊一声何大哥,另一人再喊一句赵老弟。

      ……

      这关系也进展太快了。

      柳折就在侧门旁的窗外站着,凉凉道:“赵丰年,我付你工钱,你来这扯闲篇?”

      赵丰年瞬间挺直脊背,回过头干笑道:“掌柜的,早啊。”

      柳折不搭话,依然站在窗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向旁看去,何晏竟已若无其事地认真炒起菜来,见赵丰年看他,还故作惊讶道:“赵老弟,你怎么在这,还不快上菜!”

      “……”

      赵丰年暗暗震撼于他的变脸速度,应道:“马上去,马上去。”

      端起两碟菜从厨房前门走出来,穿过门帘走向客堂时,赵丰年还抽空和正擦桌子的柳归云打了声招呼。

      ……

      柳折从厨房侧门走进去,随手拿起一个馒头做早饭,淡淡道:“混熟了?”

      “掌柜的,你是不知道,原来赵老弟对做饭也有研究。”何晏爽朗地笑起来,“我按他说的,往清蒸鲈鱼里多加了半勺料酒,味道果真不一样了。”

      柳折嘴里嚼着馒头,半晌后才缓缓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扔下一句,“厨艺不精,扣二十文。”

      何晏手一抖,喊道:“别啊,掌柜的!”

      柳折不理他,把剩下的馒头三两口吃完,掀开门帘走到前面。

      他正好也碰上柳归云,少年正探头看着后院,又看看迎面走来的柳折,满脸好奇。

      柳折搭上他的肩,问道:“小云,想知道吗?”

      柳归云眨眨眼,微微点头。

      柳折叹气,摇头道:“好奇心太重,扣十文。”

      ”……“

      柳归云一脸又委屈又震惊。

      江青田看见了,走过来打抱不平,”掌柜的,你怎么连归云都欺负。“好没人性。

      柳折在柜台前收拾账本和算盘,闻言回头看他一眼,”管太宽,扣五十文。“

      ”……你这算无故克扣!“江青田跳脚,原本这个月就被扣得所剩无几,再扣下去他还得倒贴。

      柳折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抱着账本和算盘挪到圆桌旁,坐在他的圈椅上,”顶撞掌柜的,扣光。“

      ”……“

      江青田拉着柳归云愤愤离去,边走还边喊这是黑店。

      柳折原本也只是逗逗他们,摇了摇头,微微勾起嘴角。

      小小插曲结束,客栈内又恢复到了和往常无异的热闹与忙碌。

      柳折这边坐着埋头算账,久了也觉得脖子疼得厉害,正打算起身走两步松松筋骨时,面前突然有人放下来一杯茶。

      他一抬头,看见赵丰年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柳折没接那杯茶,也没开口,只用眼神询问他这是何意。

      赵丰年把茶杯往前推几分,侧了侧身子,轻声道:”掌柜的,有个人不对劲。“

      柳折面无波澜,静静问道:“谁?”

      赵丰年再往一旁挪开少许,确保他看见那人后,才开口道:“东北角第二桌。”

      柳折伸手拿起茶杯,借着仰头的动作打量着那人,随即,抬眸看一眼赵丰年。

      赵丰年会意,解释道:“刚给他倒酒时,我闻见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他右手一直藏在袖子里,脸上没有疤。”

      柳折放下茶杯站起身,拍拍他的肩,“知道了,去叫王捕头来。”

      赵丰年一愣,惊讶道:“掌柜的……”

      柳折状似不经意地一摆手,止住他的话,做口型道:“快。”

      赵丰年也知道事不宜迟,不好再多说,急急忙忙地就往外跑去。

      柳折听见赵丰年脚步声已转过街角,便随手从柜台上提起一壶酒,慢悠悠地晃了过去。

      他凑近才发现,这人点了满满一桌的菜,连店里最好的酒蓬莱春都要了两坛,看得柳折心肝疼。

      柳折轻轻地把酒壶放在那人桌上,搭话道:“客官,不知小店的菜怎么样,都还合您口味吗?”

      于强抬头看他,眼角吊起,眼神里写满警惕,“滚开。”

      “您别生气,我是这掌柜的。”柳折缓下语气,“只是想和客官说一声,待会酒菜没吃完,可以让伙计给您装起来带走。”

      说着,他忽地笑了起来,“如果客官觉得身子有些疲,也可以在这里歇下,伙计会为您准备热水。”

      柳折本就眉目清冷,平日里不笑时总让人觉得难以接近,此时他刻意笑得温柔,便如山间融雪,流入溪水时还带过片片花瓣,动人心弦。

      于强被他这笑勾得心神一荡,眼中警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轨和猥亵,更显得整张脸丑陋不堪。

      他伸出手抚上柳折还搭在酒壶上的手,扯着嘴角笑道:“要休息也可以,掌柜的亲自来陪我吗?”

      柳折眨眨眼,故作要回搭他的手,中途却方向一改,死死捏住他的右手手腕,冷冷道:“客官这手,怕是不太方便。”

      他看着瘦弱,却莫名力气极大,于强挣扎了半天没成功,只好咬着牙狠狠道:“你这小子,别多管闲事。”

      柳折无声加重了捏住他尺骨的力气,直听见手臂里嘎嘎作响,“人命关天,我怎能不管。”

      于强吃痛,猛地一下掀翻桌子,桌上酒菜尽数倾倒,撒了一地。

      ……

      他的蓬莱春。

      柳折皱着眉看一眼地上狼藉,气得想当场掰断他的右手。

      于强见他分神,左手立即抓着短刀,猛地向前刺来!

      柳折一侧身,躲开短刀时手上松了半分力道,一时不觉,被他挣脱。

      于强看出他武功不凡,心知自己此番已是凶多吉少。于是,回身冲着柳折又是几刀,招招毙命。

      江青田在那头刚安顿好何晏和柳归云,随手抓起一根扫帚便飞奔而来。

      于强见他这副模样,嘲笑道:“跑堂就是跑堂,临死也得带着家伙什一起陪葬。”

      “我撕烂你的嘴!”江青田皱眉喝道,手腕一翻,扫帚棍瞬间直冲他面门。

      于强被他的气势一惊,连忙后退几步和他过起招来。

      柳折还在心疼那两坛蓬莱春,却也有些忌惮后续的官府盘查,提醒道:“别打死了。”

      江青田抽空应了声,手下力道却不减半分。

      有他们二人联手,不过半刻,于强左手已被打断,口中也鲜血直流。

      饶是他再不要命,此时也体会到了什么叫死亡的恐惧。

      他目眦欲裂,强撑着站起身来,随手抓过一张椅子向两人扔去,趁二人猝不及防之际,猛地转身向大门跑去。

      江青田怎会让他有路可逃,高喝一声便跃身去追。

      谁知,于强刚逃到门外,便迎面撞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人。

      那人看着彬彬有礼,嘴里却不干不净道:“哪来的死叫花子,满身血还到处跑,吓我一大跳!”

      于强刚被单方面殴打了一顿,心里正憋着气,哪里听得了这种话。于是,他伸手便将那书生擒住,刀尖抵上他的喉咙,恶狠狠道:“你这毛头小子,敢这么和爷爷说话!”

      书生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被这么一擒,气势顿时弱了十分,抖着手向店内小声喊道:“掌柜的,青田……”

      柳折和江青田也看见了于强手里的人,脚步一顿,不敢再向前。

      于强看他们这模样,便知抓对了人,喊道:“不想他死就别过来,等老子过了河,自会放人!”

      江青田想接话,被柳折伸手拦住。

      柳折分神听着街拐角的脚步声,缓缓道:“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这时候你还敢讲条件?”于强被他的胆量震惊,刀尖又往书生脖子靠近几分,嚷道,“爷爷说到做到,过河就放人,你们不许再往前一步!”

      柳折沉吟几息,随即竟点头道:“可以。”

      ……

      书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高声道:“掌柜的!”

      可他话音未落,电光石火之间,旁边的于强反而忽然整个人一歪,斜斜地倒在地上。

      书生呆愣愣地回头看去,只见一男人手里举着半块板砖,身后还跟着几个神色复杂的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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