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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拖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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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锐和韩郃出生也就差了几分钟,可是两个人的身体素质截然不同。
韩郃从小就活蹦乱跳,几乎不怎么生病,又因着练散打,去医院的次数寥寥无几。
可是韩锐却不一样,几乎每周都会去医院,所以母亲才往这所医院投了不少钱,图一个心安,可是到最后她自己都没有机会被送到这里,人就没了。
韩锐睁开眼,停车场很静,尽头那盏声控灯在他抬眸的那一秒熄灭了。
本想着今天带乔星河来蹉一蹉他的锐气,让他趁早认清现实为自己所用,毕竟刀的好坏不说,至少不能把刃对着自己。
只是他今天晚上太冲动了。
他当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是乔星河任由别人羞辱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还是罗超那恶心的香臭不忌的癖好,也许都有。
明明这些情况他都知道,而且他的目的就是如此,一切如他所愿的发展,到头来却被他自己搞砸了。
韩锐落下车窗,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把拿烟的手搭向窗外,感受着气体蔓延到胸腔,他转过头看向副驾驶。
眼前浮现的却是,在包厢抬眼看到的乔星河的表情,他的眉毛微微蹙起,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舒爽,眼睛却半眯着,雾蒙蒙的没有焦点。
他心里划过一道鄙夷,几乎是瞬间被愤怒取代,在自己面前装的跟个人似的,演贞洁烈女那一套,换个人恨不得自己脱光了躺下。
自己居然连罗超都不如!
接着腿就比脑子先做出决定,迈了出去。
韩锐缓缓把烟吐到窗外,冷静下来想想有些懊悔,不过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因为就在刚才的回想里,他感受到了些别的东西。
刚在车上跟乔星河说因为跟自己很像隔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在害怕,那一刻他分不清是在害怕乔星河,还是在害怕韩郃在别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毕竟十七岁那年,当他把韩郃摁在门上,吻落在他唇的时候,只能看到韩郃瞪大的眼,还有理智如他却藏也藏不住的不知所措和惊恐。
韩锐自嘲地笑了笑,手附上眼睛。
这样也就算了,他居然还在乔星河滑下的瞬间,也看到了韩郃的影子。
毕竟在他人生的前十六年里,韩郃每一次都会像那样挡在他前面。
韩锐把烟头弹出窗外,升起车窗发动了车,与其说他怕欠乔星河的,其实是怕欠韩郃的。
他欠韩郃的太多,整段的,零星的,记忆里都是,他还不完,所以无数次从派去跟踪韩郃的人手里拿到关于他的照片,才能因为那点点愧疚心,忍住不把人绑住藏起来。
因为白天的插曲,久不出现的人居然再次出现在韩锐的梦里。
身边叽叽喳喳,吵吵嚷嚷,韩郃就挡在他身前跟人对峙。
他知道这是梦,只是他已经很久没梦到韩郃了,有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曾经为了梦见韩郃,一整天都看着他的照片发呆,也是可笑,居然这么个情况又梦到了他。
突然韩郃摔倒了,胳膊狠磕在地上骨折了,康复之后,他把一周一节的散打课,加到了一周三节。
韩郃把手放到他头上,信誓旦旦地保证:“小锐放心,相信哥,下次哥一定能保护好你,也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他猛地点头,梦醒了,手一摸,眼角有点潮。
第二天中午乔星河刚下课骑车赶到医院,就收到了韩锐的微信消息。
【协议拟好了,晚上七点来我家】
乔星河咬了口馒头,发了个OK手势过去,聊天框就再也没有动静。
“妈,我今天晚上会晚回来,你先睡别等我,小心又被医生逮着,再把我骂一顿,”乔星河抬头含含糊糊地嘱咐道,“这么大,跟小孩一样。”
母亲从他几岁就自己带着他,性子软,基本没跟人红过脸,自己开了家理发店,找过麻烦的人也不少,可是依然改不了本质的天真纯朴,这也是乔星河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毕竟到目前为止发生在母亲身上的糟心事,每一件单拎出来,都能逼疯任何一个人。
“那我不是怕你出事儿吗?”母亲有些委屈,往乔星河旁边的盘子里夹了些菜,被他眼疾手快挡了回去。
“别,专门给你买的,”乔星河被馒头噎住,拿过水杯猛灌了口水,“况且我都吃过了,要不是你说觉得自己一个人吃差点意思,我连馒头都不想吃。”
“早跟你说晚上你自己回家,我自己在这就行,你非要来,你来我就要担心,担心我就睡不着。”母亲有理有据道。
“得,我的错我的错,”乔星河合拢手指做了个作揖的动作,表示知错了,“跟同学搞项目,这半年要忙,回来的就晚,不过这项目搞完能给不少钱呢。”
小时候为了跟同学出去玩,他也撒过谎,那之后母亲一整天没理他,他吓得要死,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敢撒谎。
现在倒是信口拈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这段时间他撒过的谎,一个连一个,每一个都有迹可循,每一个他都兜不住,可是没办法。
只是这次母亲没有不理他,是没有察觉,还是不愿揭穿。
母亲叹了口气,把筷子轻放到桌子上,转头看着乔星河,手在他头顶揉了揉:“都是妈拖累了你。”
乔星河感受着从头顶传来的温度,眼底泛起些湿意,母亲的洞察力很强,他不敢看回去,嘴唇却不听使唤地颤动了两下。
“说什么呢?”乔星河低着头,故作镇定地收拾碗筷,继续用轻松的语气调侃,“你啊,少看点苦情剧吧,再看下去我迟早给你手机拿走。”
母亲又笑了,假装不经意地把手机往枕头底下推了推:“十几岁的小屁孩,说话一股老人味儿。”
乔星河拿起餐盒,看到母亲暗戳戳的小动作,没忍住也笑了。
“得,老屁孩刷完碗回去上课,你睡会儿吧。”乔星河说着走了出去。
房间其实有个洗手间,只是每次看都关着,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坏了,直到有一次一个大哥从里面出来,他刚好经过,一股恶臭,说里边死了个人他都信,所以他一般只会去公共洗手间。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这个时间没有人,但是站在门外,却能听见哗哗的水声。
水龙头也不知道坏了多久了,大概是因为没人来,也就没人知道。
乔星河就着坏水龙头开始刷碗。
外面的阳光不错,透过窗打进来,暖暖的,不像是秋天。
母亲的话他还是很在意,拖累嘛,明明是他耽误了母亲,如果不是带着他,母亲应该能轻易能再找个人结婚,不用为了给他拼个未来而累死累活,也不至于生病。
他又怎么会觉得她是拖累,比起这些他更怕母亲离开他,那时候他才是真的活不下去。
乔星河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门口突然停住,回头看了看还在汩汩冒水的水龙头,叹了口气。
他回到病房,母亲这会儿闭着眼,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他轻手轻脚地拿过书包,又走了出去。
路过楼下的意见箱,最终还是没忍住,写了个纸条扔进去,他能做的也就这样了。
六点四十,乔星河站在了韩锐家楼下,他看了看表,有些懊悔,早知道这么早就不应该打车,打车从学校到这儿,齁贵。
不过也没办法,他总不能舔着个脸让韩锐给他报销吧。
他斜倚在墙边,一整天的课上的头晕脑胀,说不出的累,他就这么靠着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距离七点还差五分钟,有一辆车从他面前缓缓滑过,接着就听到旁边车库发出吱吱几声怪叫,门就那么晃晃悠悠打开,韩锐的车利落地驶了进去。
几秒钟之后,韩锐出现在车库门口,摁了一下按钮,没管门是不是关上,径直朝乔星河走过来。
他今天西装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长风衣,一手拎着公文包,倒有几分韩剧男主的范儿。
“来这么早?”韩锐眯眼冲他笑,抬手解锁了门,“这么迫不及待见到我。”
乔星河之前从来不相信,这么油腻的话,能从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嘴里说出来,韩锐还真是给他长见识。
他可以肯定韩锐就是小时候霸总小说电视剧看多了,刚好不容易坳出来的韩剧男主清新感,瞬间被这一句话打回原型。
乔星河皮笑肉不笑,咬牙忍住吐槽的冲动,没接茬。
“跟上次一样,随意,我先去换身衣服。”
韩锐丢下这句话,就往楼上走。
乔星河换完鞋绕出玄关,站到客厅里,上次太紧张他都没心情仔细打量这里的环境。
韩锐这套房子格调很高,灰白色调很是简约,只是除了转角处几盆长势不错的绿植,几乎看不到其他颜色。
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几乎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只可惜这时候天黑的七七八八,又因为屋里开灯反光,不靠近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
乔星河变打量变往里走,越过客厅的电视墙,看到上次岛台旁的那盆长得像竹子的植物。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伸手拨弄了下叶片,那株植物也就簌簌轻颤了几下。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植物,直到听到脚步声,他才抬起头,只是在目光接触到韩锐的一瞬间,有些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