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这才是刚刚开始 ...
-
六月的济南，烈日已高悬。陈雨桐家里，空调不要钱。
“再往左点儿！对，就那儿！”
陈雨桐站在客厅里指挥，王浩成踩着小板凳往墙上粘气球。
什么气球？
就是那种金色的HAPPY BIRTHDAY气球。今天我过生日。
我把披萨外卖拎回来，放在茶几上，敞开包装袋，晾晾潮气。我们四个今天呢，原本是打算自己做饭吃的，可惜燃气灶不争气，早上就坏了。王浩成不爱吃火锅，林晓阳懒得出门，陈雨桐不想洗碗，我什么都行，四个人选来选去，只有披萨最合适，再加上一大堆炸鸡薯条凤尾虾蝴蝶翅芝士挞麻薯球，肯定够吃了。
林晓阳还买了只巧克力蛋糕，动物奶油的，顶上写满小字儿，我来读一下吧。
“热烈祝贺常宇同学出生七千六百六十五天！”
不是。
这对吗？
我刚读到一半，林晓阳就把蛋糕抱进了厨房，转着圈地插蜡烛。
“常宇！”他喊了一嗓子，“打火机呢？”
“你现在就要点啊？”
“有备无患。”林晓阳扒着厨房门。
“在我兜里。”我撑着包装袋，掏出各样小食，依次摆开。
林晓阳跑过来，翻我裤兜，摸出打火机后，朝我晃了晃，嘴角挂笑。这小子真开心啊，最近几周天天傻乐，就没见他歇过脸。
“别光站着啊！”王浩成蹦下来，拍拍我肩膀，“客人都快到了。”
六月不止有我的生日，也有毕业典礼，许多学长学姐即将离开济南，奔向各自的广阔天地。林晓阳想借我的生日，和他们聚一聚，以后也许就没机会再见面了。我答应了。我叫了之前在图书馆里遇到的那个大一小学弟。他发了好长一条消息感谢我，说我鼓舞了他。我把消息拿给林晓阳看过。林晓阳没吃醋，只是酸酸地问我，什么时候也鼓舞鼓舞他。我说我只会敲锣打鼓，不会舞。
门铃响了，陈雨桐跑去开门。
来人抱着一大捧泰迪向日葵：“哈喽！”
我快步走上前：“雨桐，这位是话剧社的张悦学姐。”
“我们认识！”张悦笑了起来。
“快进来吧悦姐！”陈雨桐侧身让开。
“恭喜你啊！”张悦把花塞进我怀里，“得偿所愿，真不容易！”
林晓阳跑过来，搂住我的腰：“谢谢悦姐！”
“讲么子客气咯！”张悦拍了拍林晓阳。
“常宇，”陈雨桐指了指阳台，“找个花瓶插起来吧？”
“好。”我点点头，去阳台拿了玻璃瓶，灌水插花。
以前人一多，我就紧张，现在不会了。
朋友们陆续到来，陈雨桐家缓缓变小。十几个人被她分了两堆，一堆坐餐桌，一堆围着茶几。我和林晓阳在两堆人之间，弹来弹去，身上蹭满了蛋糕。
“是谁先表白的？”张悦举起塑料叉。
“当然是我！”林晓阳抢先一步，“常宇慢得来，像蚂蚁搬场样的。”
众人大笑。我只是摇头，却没有反驳。林晓阳说得对。如果不是他坚持到底，我俩今天可能还是假扮的情侣。
“讲讲细节嘛！”小学弟追问。
“那就要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说起了……”林晓阳竖起食指。
“秘密！”我捂住林晓阳的嘴，“全都是秘密！”
众人嘘我。
陈雨桐在餐桌上磕了磕她那杯大红袍柠檬茶：“各位！我有话说。”
众人齐齐看向她，连茶几这边正啃蝴蝶翅的王浩成也抬起了头。
“作为晓阳的好朋友，”陈雨桐举杯微笑，“我早就知道了全部细节，你们有想深入了解的，都可以直接来问我！”
一片笑声中，林晓阳朝她丢了个纸团：“说重点！”
“重点就是，”陈雨桐侧身一躲，“我为你们高兴。”
“我也很高兴！今天大家能来陪我过生日，就是最好的礼物。”我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暴打柠檬，“谢谢大家！”
众人笑着碰杯。
“常宇！”陈雨桐在脖子上抹了一下，“好好对晓阳噢，不然我就……”
“我会的。”我伸出手，握住了正在抓薯条的林晓阳。
“啊？”林晓阳缩了一下手，“你说啥？”
“吃吧。”我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饭后朋友们走了一半，都有事要忙，我们几个剩下的，清了餐桌，又玩了一会儿爆炸猫德国心脏病UNO。
众人走后，已近九点。我们四个人瘫坐在沙发和椅子上，又累又撑。
“圆满了吧？”王浩成用力嘬了两口，终于喝光了他那杯可乐。
“当然个。”陈雨桐伸了伸懒腰，“他俩现在真成校园名人了。”
林晓阳靠在我肩上：“早就是了。”
确实，我也是今天吃饭时才知道，自从我俩携手同行后，校园集市上就一直有帖子发我俩。小学弟看过好多照片，所以能在图书馆里认出我。
“打扫一下战场吧。”我站起身，收拾茶几。
“等会儿再说！”林晓阳拉住我，“累死了。”
王浩成和陈雨桐走过来，把茶几上的东西一股脑兜走：“我们去扔垃圾了。给你俩三十分钟，完事早点回去！”
林晓阳红了耳朵，没说话。
两人走后，屋里安静下来。
林晓阳躺在我腿面上，仰头看我：“今天开心吗？”
“嗯。”我轻轻拨开他的额发，“比梦里还好。”
“我就说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挠了挠我脖子，“你爸妈那边怎么样？”
我摇头。
自从父亲走后，我们就没再谈过林晓阳。母亲有时会问些琐事，也绝口不提他。
“会好起来的。”林晓阳握住我的手，“给他们点时间。”
我垂首亲了亲他的额头。
父亲虽然松了口，但还是心存芥蒂。前路茫茫，不知有多长？
三十分钟过去了，陈雨桐他们还没回来。
“这俩人不会一起丢了吧？”林晓阳打了个哈欠。
“困了？”我问他。
“不困。”他坐了起来，“我们去操场吧。”
“现在去吗？”我看了一眼手机，“都快十点了。”
“所以才要去啊！”林晓阳跳起来穿鞋，“夜晚的操场多浪漫。”
“好。”我跟着他走。
林晓阳有时候就像小孩，想到什么就立马要去做。
六月的夏夜并不清凉，操场快要锁门了，跑道上没什么人，只有围栏四角亮着灯光。
我们爬上看台最高处，肩并肩坐下，望着东面的体育馆。
“看，知新楼。”林晓阳指向右前方，“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明明是在文理图书馆。”我故意逗他。
“艺术加工嘛，哪能全说真话！”
“加得不错。”我垂着胳膊，“下次别加了。”
“常宇，”林晓阳靠在我肩上，“你想过毕业以后的事情吗？”
大四临近，未来就摆在面前，谁也逃不开。
“读研吧，可能在本校。”我用脸颊贴着他的头发，“你呢？”
林晓阳安静了一会儿。
“我想申请国外的研究生，去英国或者荷兰，那边文学专业还蛮强的。”
林晓阳要出国？
他从来没跟我提过！
“挺好的。”我死死揪住衣襟，“你英语这么好，肯定能申到名校。”
“你会等我吗？”林晓阳看向我，双眸闪着水光。
“当然了。”我朝他笑笑，“小别胜新婚嘛。”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林晓阳抱住我，“但我害怕分开久了，感情会变淡……”
“打住！”我捧起他的脸，“林晓阳，你全都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
“咱俩一开始可是假情侣啊！”我揉了揉他的耳朵，“假的都能变成真的，何况是老夫老妻呢？别胡思乱想了。”
林晓阳破涕为笑，捶了我一拳：“谁跟你是老夫老妻！”
“不是吗？”我挑眉。
“是啦是啦。”他笑着点头，“常老夫先生，不管未来会怎样，我都想和你一起迎接。不论异地，出柜，还是打工，养老，千难万险我都和你一起，可以吗？”
“好。”我与他额头相抵，“我们一起。”
明月高悬在夜空之上，不远不近。操场门口传来几声笑语。我们紧紧拥抱着彼此，不舍得分开。
“咱俩啊，算是开局一对假情侣，全靠现在真恋爱。”林晓阳摸了摸我的脖子。
“不对，”我扣住他的手，“是初恋。”
“那你也错了。”林晓阳流波一笑，“咱俩是刚刚开始，还没结束呢，不许定性。”
“那就等金婚再定。”
“看你表现喽。”
铃声骤然响起，有些不合时宜。我掏出手机一看，是母亲打来的视频通话。我搂着林晓阳，没好意思张嘴。他立马松开我，朝旁边挪了挪，避开镜头。
“妈？”我点了接听。
“小宇！”母亲坐在客厅里，“你在哪呢？周围这么黑？”
“操场。”
“这么晚还在外头？”母亲皱眉，“吃饭了没？”
“吃了。”我拍拍肚子，“饱饱的。”
“吃的什么啊？”
“披萨那些。”
“好，多吃点饭，你肚子上都没肉！”
“胳膊上有肉就行了！”我撩起袖口，凑近镜头。
“嗯！”母亲笑了，“比以前瓷实多了。”
“回去让你捏捏！”
“小宇，”母亲望了望别处，“妈有事想问你。”
“怎么了？”
“你和你那个室友，”母亲端起手机，“还在一起吗？”
“对啊，还在一起。”我看了一眼林晓阳，“我们是认真的。”
母亲松了口气：“我就知道。”
“爸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母亲压低语声，“我看他这几天一直在查资料，还跟以前的学生打电话聊天，都在谈你。我也跟着听了听，挺有用的，算是长见识了。”
“真的吗？”
“真的！”母亲脸上浮起笑意，“你爸这人啊，就是不爱说话，心里一直有你。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俩的儿子，妈也希望你幸福。”
“妈！”我喊了一声，“替我谢谢爸。”
“你自己回来谢他吧。”母亲拿着手机进了阳台，“今年暑假还有课吗？”
“没有了！”我摇摇头，“我一定回去！”
“几号考完试？”母亲举着手机，给我看满地零食，“我早点去买羊肉。”
“二十五号。”
“票买好了吗？”
“还没有。”
“行，让你爸买。”母亲站在窗边，“你就安心考试吧。”
“好。”
“早点回去，别在外头乱逛了，天这么热。”
“你也早点休息。”
“拜拜！”妈朝我招了招手。
“拜拜。”
电话挂断后，林晓阳扑过来抱我：“太好了！叔叔变了！”
“大概吧。”我接住他，“路还很长。”
“我们一起走。”
“你们专业课考试比我晚。”
“啊？暑假你要自己回去？”林晓阳抱着胳膊，“不带我吗？”
“下次一定。”
“屁。”林晓阳扭向一旁，“你就是觉得我丢人。”
“没有噢。”我凑过去拉他，“我想说服我爸妈，八抬大轿把你迎进门。”
“谁要进你家的破门了！”林晓阳推了我一把，“你来我家当上门女婿还差不多！”
“行啊，只要你承认咱俩是老夫老妻就行。”
“老夫走了！”林晓阳站起身，朝看台下跑，“老妻快点跟上！”
十点刚过，保安就挥手赶人了。我俩走出操场，一路向南，打算从大成广场那边绕一圈，再回宿舍。
校园里没什么人。晚课九点就结束了，图书馆十点半才关门，路上只有我和林晓阳。
当然也有其他人啦，我心里看不见而已。
走到南门时，林晓阳停下脚步，指着夜空大喊：“星星！”
“哪有啊？”我站在路灯底下，什么也看不清。
“你过来一点！”林晓阳拽我。
我站了过去，仰望夜空，只看到一片漆黑。
济南太亮了。
我凭着记忆抬起手，指向头顶正上方：“看见这三颗星星了吗？”
“看不清。”
“用余光。”我掰着林晓阳的头，“别盯它。”
“噢噢，看到了！”
“这颗发蓝的是织女星，右边是牵牛星，中间就是银河，不过太暗了，看不清。”
“但闻河汉广，灵匹鹊梁归。”林晓阳乍然吟了两句诗。
“什么意思？”我看向他。
“意思就是，”林晓阳亲了我一口，“老夫爱你。”
“我也爱你。”我低下头，回了他一吻。
“轻点儿。”林晓阳捶了我一拳，“天上有人看着呢！”
“没事。”我牵起他的手，“他们下不来。”
“还有一颗呢？”林晓阳戳我腰眼，“叫什么？”
“天津四。”
“不好听啊！”
“那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叫王浩成好了。”
“为什么啊？”我扶着林晓阳大笑。
“他跟个电灯泡似的，老挡在咱俩中间。”林晓阳抬手指着天津四，“实至名归。”
“我得赶紧给成哥打个电话！”我笑得左摇右摆。
“至于吗？”林晓阳捂住我裤兜。
“我问问他，”我按着林晓阳肩膀，“我问问他，有没有打喷嚏！”
“屁。”林晓阳挠了我一下，“只有被爱人念叨，才能打喷嚏。”
“谁说的？”
“《诗经》啊。”林晓阳双手叉腰，“寤言不寐，愿言则嚏！没听过吧？”
“就是想你想到睡不着呗！”我抱起他，原地转圈。
“差不多！”林晓阳砸我手，“放我下来！”
“好。”我把他放了下来。
“坏东西。”林晓阳把头抵在我胸口。
“天津四属于天鹅座。”我揉了揉他的头发。
“天鹅好听。”
“嗯，你是天鹅。”
“你也是。”
“我又没说不是。”
“别说了，让我靠会儿。”林晓阳搂住了我的腰。
天穹黑漫漫的，闪着几点星光，像爱人的眼眸。大地热痒痒的，杂着几声车笛，像爱人的呼吸。
相爱的人啊，依偎在天地的怀抱里，不会分离。
林晓阳。
我爱你。
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我们都会并肩前行。
这才是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