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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挨一巴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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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赵庭希。我是Mignon的总监纪......”
纪云来见他僵在原地，重复了一遍，伸出右手。
轻飘飘的一句开场白，纪云来昨天对着镜子练习一晚上，删了又删，改了又改，怕太过严肃，又担心不合时宜的轻浮，他焦灼地在床上打滚，险些一夜没合眼。
本想的是在谈合作的时候郑重介绍，却没想到前脚刚进门，后脚就碰到了赵庭希，两嘴一张，噼里啪啦地把话全倒出来了。
“啪--”
他话未尽，赵庭希一个巴掌扇了过来，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这一下好像有人在空中放了一枪，把所有人镇在原地。
纪云来不动也不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头偏了过去，脸上的印子显得更加鲜红。方才被甩开的眼镜在空中留下抛物线，嗖一下砸到前台桌子上。吓得前台小姑娘倒吸了口凉气，一动不敢动。
纪云来脸颊发痒，哪怕是做了大半年的心理建设，亲眼看见赵庭希还是心里绞痛地无以复加。毕竟和赵庭希相守的日子里，他从未见过赵庭希发脾气，更遑论打架。
但此时他恨不得能被赵庭希打得鼻青脸肿，希望□□上的疼痛麻痹心底的酸楚，弥补经年的逃避。
不过，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总归是在意他的吧，真像两个陌生人一样相处，岂不是更困难。纪云来边这样宽慰自己，边垂着手，默默在一旁站定。
三个人呆呆地互相看着对方，整个大楼仿佛被抽了真空，稀薄的空气压得人难以呼吸。
还是章回先反应过来，赶忙抄起赵庭希的手臂把人往后拽，却察觉到他在抖个不停。
“赵庭希！你到底在干什么！？冷静一下！”
“你他妈放开我！”
矮了半个头的章回力气不敌赵庭希，手刚贴上去手被狠狠甩开。
“纪云来。”赵庭希向前一大步，一手抄起纪云来打得规整的酒红色领带，把熨烫好的西装捏到扭曲。
“我不在意你是哪个总监还是总裁，你叫张三还是李四都和我没一点关系。”
“合作是公司需要，你别误会，我只是......”纪云来赶忙说。
“闭嘴。”赵庭希终于松手，忍无可忍地打断，生怕他说出让自己情绪失控的话。
“别对我说好久不见这种恶心的话了，我不需要你给予我任何东西，包括见面。你扪心自问，你有这么善良吗？你还要我欠你什么吗？”
赵庭希觉得要被周围的目光盯成筛子了，便放低声音，哑哑地说，“你非要我说那么明白么？咱俩谁也不欠谁的，别出现在我眼前了。”
“滚吧。”
赵庭希说完，干脆地一个扭头就往楼梯间跑，生怕有人能逮住他。
实际上纪云来听完，只是失神地赵庭希的背影，满是落寞，见他风风火火离开，脸色有些苍白，嗓子干得难受，如生锈的琴键，一个音节也难以发出。
“那个......纪先生。真的很抱歉。”章回颤颤巍巍地把眼镜递给纪云来，挤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感觉内心有一百个小人在刀尖火海上跳舞，一千个声音喊着，完了，完了啊啊啊啊啊。
“我们赵庭希平时不这样的，就是，额......他家里人今天让他不太愉快，可能就是太生气了就...哎呀!”
章回险些再次下跪，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见面就给人一巴掌的事怎么圆回来。
好在纪云来挥了挥手，接过眼镜戴上，问：“你们今天一直在公司么？几点下班？”
“待会在公司开会，到六点，六点多就下班了!”
“行...你走吧，今天不太合适。合作的事下次再谈吧。”纪云来发觉面前的章回腿肚子直打颤，赶紧让他走。
送走俩人的纪云来斯文地摘下眼镜擦擦，冲着前台小姑娘莞尔，说了一句抱歉，便慢悠悠的，在整层楼人似有若无的目光中离开大门。
他走到停车场，靠在车门上，点上烟，猛吸了两大口。空气中的烟太呛，熏得他眼眶红红的，眼里生出一缕一缕的红血丝。
纪云来脱力地顺着车滑下，蹲在地上，感觉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仿佛在镜头上蒙上欧根纱，难以辨认虚实。
某一瞬间他发觉似乎做了个清醒梦，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回国，刚才是否真的见到了赵庭希。他恨不得立马跑到赵庭希身边，告诉他自己不会再走了，不会再留他一个人，才发觉光是面对他就耗尽了全部力气，才如梦初醒，一切都不是假的。
另一头的办公室里，赵庭希又闭着眼躺在沙发上假寐，任由章回像个炸毛的狮子一样围着他打转。
“我去，你能不能消停点啊，我睡觉呢！”赵庭希冲他嚷嚷。
“祖宗，是你给人来了一巴掌，咱俩谁消停点啊！”章回把头发一通乱抓，假装试探性的问：“要不咱俩都别混了？”
赵庭希有些心虚：“那倒也不至于。他这人也不会......唉，你别烦了行不？我有分寸，真的。”
章回急得吼出来了：“我是为你前途着想啊大哥！不是，我就问你，人家纪总监是怎么惹你了？”
“你怎么这么笨啊，平时不是挺上道的吗？”
章回莫名其妙：？
赵庭希终于肯睁开眼，施舍了他一个白眼，烦躁道：“他是我前男友，行不行？行不行？我不早跟你说过吗？你还反问我！”
“那你不早说！？”
“我说了就不合作了？你自己说的前途最重要，所以我告诉你，我有分寸，至少你不会失业，放心吧！”
章回是早知道赵庭希性取向的，但是自打认识他一来也没见他谈过一个，渐渐忘了这码事。毕竟艺人没有桃色新闻是所有经纪人都求之不得的事。
只不过，他一直怀疑自己平时管他叫“这尊大佛”叫多了，真让他遁入空门。猛一听赵庭希这话，脚步一顿，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疑惑道：
“你不是说你前男友死了吗！？”
见赵庭希看傻子一样的斜楞他，他索性和赵庭希并排坐到沙发上，补了一句，“还是高考完，英年早逝......我去！”
“你骗我啊！？”
眼见从进门开始，章回的脸色由白转青转红再转黑，现在彻底变得五彩斑斓，赵庭希倒是轻松许多。
“你信我啊？”
也不怪章回深信不疑，五年前他爸过五十大寿，赵庭希本想着大闹宴席，谁都别好过，但他没想到自己酒量实在太差，差到被灌了一肚子酒后立马熄火，意识不清地给章回打电话，让他来接人。
章回急赤白脸赶到，赵庭希耷拉着脑袋蹲在院子门口，一上车就开始放声大哭，跟个被酒浇了的小树苗一样枯萎，从多情的爸说到移民的妈，又直念叨起一个名字，说是他英年早逝的前男友，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嚎多么想他。
“你为什么不带我走！我23岁了，长大了，可以和你一起走，给你赚钱。”赵庭希躺在后座，叫魂一样自言自语。
当时章回还被逗笑了，说在下面赚钱应该没那么难，毕竟上面还有人给烧。现在想想，这祖宗怕不是早就被气疯了，恨不得身边除了自己的所有人都下地狱。
赵庭希见他还有些错愕，无奈道：“他没事，不仅没事，还混得好好的。”
“只不过他当时丢下我一个人跑到国外读书，当时我爸妈正好闹离婚嘛，你知道的。”
本以为能厮守到老，爱的人却突然飞到地球另一端，再愚钝的人也知道这辈子再相遇的概率有多渺茫，索性让这个人死在回忆里，骗自己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生怕任何人追问、探究、提及这段记忆，仿佛只有自己守着回忆就不会痛，回过头来发觉爱已经被恨替代。
恨他曾出现过，恨他远在天边，恨久别再难重逢。
说是自有分寸，赵庭希冷静下来后也不由得犯嘀咕。他早已深知肚明，纪云来不会回欧洲了，这一次主动权牢牢在他手中，起码在公事上，背着Mignon的使命，纪云来无论如何都会网开一面。于私......他明白二人会相遇，但没想到如此快速而草率，那么“主动权”的范畴有多广，时效有多长呢？
十年过去，自己都变了太多，纪云来会变成什么样呢？
赵庭希记得，曾经的纪云来一向对朋友很温柔，对自己更是鲜说重话。但纪云来活几岁就潇洒几年，从不受委屈，睚眦必报。
高中男生最擅长干龌龊事，脑子里只有下面二两肉。赵庭希和他谈恋爱之后，班里难免传出风言风语，有人说两个大男人成天如胶似漆，叫人恶心，更有甚者说别看赵庭希年纪小，心机倒不浅，纯是个爱倒贴男人的娘炮，背地里不知道还接什么活。
纪云来气急了，仔细一打听，这些腌臜的来源居然是同寝“好兄弟”。他听闻直接去厕所把人堵住，二话不说，一脚把他踢到蹲坑，泡在不名液体里。“好兄弟”还来不及反应，纪云来低下头，捏着鼻子警告他管住自己的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就一辈子别想说话了。
自此之后，哪怕纪云来因为集训经常不在学校，也没人敢欺负赵庭希了。
咚、咚。
助理过来敲门，通知他们去开会。敲门声一下打断赵庭希的思绪。作罢，他迈向会议室，暗自祈祷事情能如他所筹备地顺利展开，别出差池。
整个开会的过程他都心不在焉，后来干脆借着上厕所的理由溜走了，刚进停车场，就发现门口坐了个人。
真是不速之客啊，赵庭希心里一紧，完蛋，又想跑了。
纪云来本以为一个小时后才没准能见到赵庭希，听到脚步声一扭头，一个活生生的赵庭希凭空竖在眼前。他手忙脚乱地把烟往地上一杵，站起身来，硬是挡住赵庭希的去路。
纪云来透过镜片直勾勾盯着他的脸，企图从其中透过十年的岁月，找到熟悉的、他的赵庭希的痕迹。利落的黑色短卷发，标志性的大花纹上衣......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样。
“赵庭希，我们谈谈吧。”
“行啊，谈什么？”
赵庭希闻言眼睛一弯，扬起下巴接住了纪云来的目光。他早就不是当年只会埋着头害羞的小男孩了，也不再需要仰着脖子和纪云来讲话。
“谈你当初不辞而别，留我一人面对家里的一地鸡毛，还是谈你怎么在国外混的风声鹊起，这期间未曾找过我一次，却又出现在我面前。”
赵庭希眉头一凛，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他拨开纪云来，攀上他的肩膀，歪了歪下头，在他耳边说道:
“这有什么可谈的，纪总监，您告诉我吧。您想挖苦我吗？还是想堂而皇之地揭我伤疤，背地里偷偷嘲笑我是个识人不清的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