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让人恶心的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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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城的夜晚从不真正入眠。千万扇窗户亮着，像被敲碎的星图洒落在钢铁森林里。摩天楼的玻璃幕墙吞噬了月光，再吐出更刺眼的光——冷白的、钴蓝的、猩红的，数据流般在云端滚动。高架桥是发光的血管，车尾灯拖曳成一条条灼热的河，向城市的脏器深处奔涌。
这是属于年轻人的夜。
一间豪华酒吧内，霓虹在玻璃幕墙上流淌，像打翻的电子颜料，把整条街染成赛博朋克的紫红。吧台边的高脚杯摞成水晶塔，折射出的光斑在人群头顶跳跃，像一场不会落地的雨。
穿露背装的女孩斜靠在卡座里，指尖夹着的细烟升起一缕蓝雾，和DJ打出的激光纠缠在一起。隔壁桌的男人用冰球搅动威士忌，杯壁渗出的水珠滑过他腕表的铂金表圈——这城市的热病，连金属都发烫。
豪华包厢里，五光十色的镭射球在天花板缓缓旋转，将浮动的光斑洒在真皮沙发上。香槟在玻璃杯里冒着细密的气泡，十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女举杯轻笑，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淹没在低音炮的轰鸣里。
而在这片奢靡的喧嚣中央，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显得格格不入。她垂着浓密的黑发，睫毛低敛，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水润的眸子里映着晃动的彩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透着一股青涩的局促。
"辉少，你点的人怎么还没到啊？"一个穿着吊带亮片裙的女人慵懒地倚在沙发上，狐狸般的眼睛轻轻一眨，红唇勾起娇嗔的弧度。
被称作辉少的男人收回停留在白衣女子身上的视线，朝她举了举酒杯，嘴角挂着游刃有余的笑："急什么，马上到。"他的目光在包厢里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回那个倔强的白衣女子身上。
"哎，你们听说没，池冬真在这儿当男模？"突然有人高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惊讶。
包厢里的音乐声似乎突然小了一瞬，空气微妙地凝滞。白衣女子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裙摆，指节泛白。
"我还能看错？"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靠在身旁肌肉男的身上，得意地晃了晃手机，"上周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了，穿着制服给客人倒酒，那样子——"她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
"明大的高材生啊..."有人阴阳怪气地接话。
"听说家里穷得叮当响，小山村出来的。"
"在学校装得一副清高样，谁知道背地里..."
讥讽的话语像毒蛇般在包厢里游走，带着上流社会特有的、优雅的恶意。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领班带着一排男模走了进来，清一色的黑色衬衫、修身长裤，却只有一个人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池冬站在队伍中间，黑色卷发微微蓬松，眼神干净得与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格格不入。他的笑容还带着大学生特有的阳光气息，在接触到包厢内某些人的视线时，面容也依旧不改。
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白衣女子，终于抬起了眼睛——她的瞳孔微微颤抖，在与池冬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整个包厢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包厢里的男男女女都停下了交谈，眼神在白衣女子和池冬之间来回扫视，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就像一群鬣狗嗅到了血腥味。
领班站在门口，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些公子哥大小姐们，最喜欢的就是把别人的尊严当乐子。他悄悄瞥了眼池冬，却意外地没有从他脸上看到预想中的慌乱或难堪。
做这行最怕什么？当然是遇到熟人。谁愿意让自己曾经的同学、朋友，看见自己低声下气陪笑的模样？
可池冬表情都没变一下，嘴角依旧扬着一个明亮的笑容。他向前一步，动作自然地拿起桌上的酒瓶，给最近的空杯斟满。
"这几位同学"他的声音清朗，目光坦然地对上白衣女子震惊的眼睛，"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真巧啊…"
这里有几个是他现在的大学同学，他的姿态不卑不亢，甚至带着几分真诚的欣喜，仿佛此刻不是在高档会所的包厢里当服务生，而是在校园里遇见打招呼的普通同学。
白衣女子的手指松开了被揉皱的裙摆。她看着池冬从容的样子，眼中的不安渐渐化为了某种复杂的情绪。
辉少眯起眼睛，突然觉得这场戏没按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他晃了晃酒杯，冰球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怎么，你们认识？"
池冬转头，笑容依旧干净："是啊，这里好几位都是我的同学。"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包厢里等着看好戏的人莫名感到一阵失落——他们期待的窘迫、难堪、羞耻，一样都没有出现。
领班刚松了口气，那个火辣女人又尖声问道："哟，不怕我们传回学校去？"
池冬眨了眨眼，唇角挂着浅笑："勤工俭学而已。"他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今天的课表。
包厢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既然是工作，过来给我倒酒。"一个戴着粗金链的胖男人突然开口，肥厚的手指敲了敲空杯。
"好的，先生。"
池冬拿起酒瓶的动作行云流水，倾酒的角度恰到好处——就像重复过千百次那样熟练。
"啪！"
酒杯突然摔得粉碎，酒液在地毯上洇开暗色痕迹。
"你干什么？倒酒都不会吗？"男人猛地拍桌，金链子在肥硕的脖颈上跳动。
"抱歉先生。"池冬神色未变，重新取来酒杯。
"啪！"
第二只酒杯再次落地。
"先生？"池冬微微歪头，"您是不想要杯子？"
"你他妈什么态度！"男人暴跳如雷，转向领班："蓝夜就这种服务？"皮鞋狠狠碾过玻璃渣，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对不起，对不起..."领班连连鞠躬。
池冬也跟着弯腰，脊背弯成一个恭谨的弧度。
"够了！"
白衣女子突然起身，酒杯在她手中剧烈颤抖。她死死盯着池冬低垂的脖颈，声音带着哽咽："他在故意刁难你！你的骨气呢？池冬，你的傲骨呢？"
傲骨？
池冬怔了怔，突然想笑，这人是不是有病，要不是她，他能在这里受这些委屈？为什么不反思自己？他正经工作有什么错，脑残！
"你这样..."女子的眼泪砸在真皮沙发上，"让我觉得自己的喜欢像个笑话。"她的目光扫过池冬身上的制服，突然抓起包冲了出去，"我看不起你，你让我觉得恶心！"
辉少优雅地起身，指尖掸了掸一尘不染的袖口。经过池冬时，他特意停下脚步，手掌重重拍在对方肩上："酒钱记我账上。"
他凑近池冬耳边，声音带着愉悦的颤音："带人走吧，小费照给。"
领班如蒙大赦，连忙拉着池冬退出包厢。走廊的灯光下，池冬平静地整理着被拍皱的衣领，心下一松。
叮——"
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在走廊突兀地响起。
"支付宝到账，50万元。"
领班张开的嘴僵在半空，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本该狼狈的大二学生——池冬嘴角的弧度正在一点点扩大，最后绽放成一个灿烂到刺眼的笑容。
"我...你..."领班结结巴巴，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领结。
池冬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划，确认了那串令人眩晕的数字。他抬头时，眼底最后一丝阴霾也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领班从未见过的锋芒。
"我去人事办离职。"他微微颔首，“有机会再见。”
领班突然意识到，刚才包厢里那个弯腰道歉的男孩，或许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才是真正的池冬——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分明是猎人才会有的锐利光芒。
池冬转身走向电梯，黑色衬衫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他摸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辉少：演技不错] 还附带一个大拇指的表情。
他轻笑一声，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池冬：恭喜你]
电梯门缓缓关闭，将一室奢靡隔绝在外。镜面倒映出他挺拔的身影——哪还有半分在包厢里卑躬屈膝的影子？
呵，喜欢？对人弯腰就不喜欢啦，做男模就让她丢脸了？她的喜欢才让人恶心。
池白眼中闪过一抹嫌恶。
电梯门缓缓打开，面前站着两人，其中高大的青年看见他时眼前一亮。
"诶，你——"
池冬准备下电梯，就被一股蛮力拽了回去。来人比他高出半个头，黑色风衣下肌肉线条分明，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像是铁钳。
"叫你怎么不理？"男人剑眉紧蹙，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池冬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对方已经不耐烦地打断："我什么我。"转头对追过来的经理甩下一句："就他了，人我带走了。"
"好的，秦少！"经理点头哈腰，甚至殷勤地按住了电梯开门键。
在场的人丝毫没有询问他的意愿。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