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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观测员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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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痕蜿蜒的玻璃窗外,雷声闷闷地滚过,像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在胸腔里震颤。
江念之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奶咖表面的涟漪映出他微微扭曲的倒影。
像极了被雨水泡发的旧照片,模糊却执拗地黏在记忆里。
“哥,你喝一口。”江念之把杯子递给他,沈向安看了眼那杯奶咖,什么也没说,直接端起来喝了一口。
沈向安的唇印在他喝过的杯沿上,留下一个若有似无的痕迹。
江念之眯起眼晴:“好喝吗?”
他盯着某处,喉结动了动,咽下的不是咖啡的苦,而是对方刻意留下的试探。
“哥连自己的口味都能改?"江念之突然倾身向前,“还是说……你喜欢?”
沈向安的眼镜片上沾着雨水,看不清眼神。放下杯子:“喜欢的。”
“哥,连这种细节都要配合实验吗?”他笑,声音却像绷紧的弦。
沈向安摘下眼镜擦拭水雾,露出那双总是平静到令人心悸的眼睛:“你希望这是实验,还是……”
他停顿的瞬间,电视里程砚的获奖感言突兀地插进来。
咖啡厅的电视正在播放程砚获得法学创新奖的新闻,背景音里传来“气象数据在司法鉴定中的应用”几个字。
江念之的指甲陷进掌心,却又在沈向安的目光扫过他发抖的手指时,感到一种近乎战栗的愉悦。
他在观察自己,而自己何尝不是在蚕食他的冷静。
雨声渐密,咖啡凉了。
“我们都是。”沈向安的声音很轻,“只是你的实验目的是毁掉观测者。”
废弃气象站的铁门在风中摇晃,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江念之踹开最后一段拦路的灌木,指着斑驳墙面上的涂鸦:“观测员先生,这个数据你怎么分析?”
雨水顺着江念之的发梢滴落,滑过脖颈,最后没入湿透的衣领。
沈向安的目光追着那道水痕,喉结微动,像是克制着某种冲动。
废弃气象站里弥漫着铁锈和潮湿的气息,混着江念之身上淡淡的咖啡苦香,在每一次呼吸间纠缠不清。
“救救我。”墙上的字迹像一道裂开的伤口,江念之的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的刻痕。
沈向安忽然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留下指痕,声音却低得像是叹息。
“你究竟想让我看到什么?”
江念之没有挣脱,反而凑近一步,湿透的衬衫下透出体温,烫得惊人:“看到我,还是看到你自己?”
雷光乍现,照亮沈向安眼底翻涌的暗色。
他猛地将人抵在墙上,生锈的金属架的一声,巨响淹没在雨声里。
江念之仰头笑了,呼吸却乱了:“观测员先生,你的心跳……超频了。”
沈向安的拇指碾过他的唇,雨水和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实验误差。”
他低头,气息灼热,“但数据……很诚实。”
窗外暴雨如注,而他们之间,早已分不清是谁在狩猎谁。
雨水混着血珠从江念之脸颊滑落,像一道未干的泪痕。
沈向安的手指抚上那道伤口,指腹沾了血,在苍白的皮肤上拖出暗红的行迹。
像某种隐秘的标记,又像一场无声的占有宣言。
“疼吗?”他的呼吸烫在江念之耳畔,声音裹着雨水的潮湿。
江念之却笑了,舌尖舔过唇角的血:“疼才真实……不是吗?”
“现在降水概率多少?"
沈向安抓住他湿透的手腕:“大概有百分百。”
但我在。
雷声炸响的瞬间,江念之猛地挣开,后退时撞翻了生锈的仪器架。
玻璃和金属碎片四溅,有几道划破了江念之的脸颊。
“数据报废了,江念之。”沈向安喘着粗气,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在江念之衣领上,“现在,说真话。”
仪器破碎的余音还在空气里震颤,玻璃碎片在他们脚边折射出扭曲的光影。
“沈向安,你越界了。”
程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时,江念之整个人僵在原地。
程砚撑着黑伞,手里拿着一叠文件。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在他脚边汇成一道分界线。
沈向安攥着他的手在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更汹涌的情绪。
雨水顺着交缠的指尖流下,分不清是谁的温度更灼人。
那些文件上的红圈像血渍般刺眼,林娜的名字成了最锋利的刀。
他下意识往身后躲了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向安突然收紧了手臂,本能地要将人藏进自己的阴影里。
“越界?”沈向安盯着程砚伞下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忽然低笑出声,“早在我把他当实验品的时候……界限就不存在了。”
雨声震耳欲聋,但江念之听见了自己失控的心跳。
沈向安的拇指正抵在他喉结上,随着呼吸起伏,像按住一只濒死的蝶。
雨幕在伞沿碎成银针,江念之的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还有你手里的这支钢笔,”程砚突然说,“是江家商业联姻的指定礼品。”
沈向安猛地转头看向江念之,后者正盯着自己捡到的钢笔帽,内侧刻着的“1227”在雨水中泛着冷光。
“当年你妈妈观测许念,现在你观测她儿子。”程砚的声音像毒蛇缠绕上来,“你们用的甚至是同一款钢笔。”
江念之突然笑起来。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缝间渗着血丝:“所以,哥,你接近我是为了……”
“不是!”沈向安抓住他的肩膀,“我一开始确实……但后来。”
“后来数据出现误差了?”江念之笑着笑着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咳出眼泪。
“真遗憾啊观测员,你的实验对象...坏掉了……”
钢笔帽上的数字“1227”在雨水中泛着幽光,那是林娜的生日,也是刻进他骨髓的诅咒。
沈向安的呼吸喷在他后颈,滚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肤,可江念之却像坠入冰窖般发抖。
“不是的,”沈向安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钢笔帽的金属边缘割进指腹,血珠混着雨水滴在报纸上林娜的脸上。
沈向安突然扳过江念之的下巴,镜片后的眼睛烧着暗火:“你要知道的是……”
拇指重重碾过他咬破的下唇,“你现在呼吸频率每秒0.8次,瞳孔放大37%,”
程砚的冷笑刺进雨幕:“多完美的观测数据。”
沈向安突然拽着江念之撞进自己怀里,沾血的钢笔帽硌在两人紧贴的胸口。
他贴着江念之的耳垂低语,热气蒸腾起血腥味的雾:“但有个变量你们没算到。”
雨声吞没了后半句话,可江念之听见了。
他颤动的眼睫扫过沈向安颈侧脉搏,那里跳动着和他同样失控的频率。
当沈向安拉着江念之,把染血的唇印上对方嘴角时。
伞影下程砚的表情终于裂开一道缝。
钢笔帽坠地,在积水中溅起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