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前路两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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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
京城，养心殿。檀香袅袅，气氛却凝重如铁。
雍正皇帝端坐御案之后，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威严。他手中捏着一份密折，目光锐利如刀，审视着下方垂手肃立的胤祥。
胤祥清瘦了许多，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他穿着亲王常服，面色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沉淀这一抹化不开的疲惫与沉寂。他的右臂似乎活动略有不便，被宽大的袖袍遮掩。
“这么说...那异数苏氏，连同那突然出现的妖物（郑教授），一同消失于邪窟之中？尸骨无存？”雍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惯有的冰冷探究。
“回皇兄，正是。”胤祥声音平稳，无波无澜，“臣弟与护卫甲七、甲十三亲眼所见。那处邪窟最终崩塌，将其内一切尽数掩埋。苏氏...未能幸免。”他隐瞒了妇幼心被带走和郑教授的一切，只将苏琳的“结局”归于邪窟崩塌。
雍正沉默良久，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他派出的粘杆处心腹德楞泰重伤而回，带回来的消息支离破碎，充满了邪异和无法理解。胤祥的奏报虽精简，却与德楞泰所述的核心（邪窟、崩塌、苏氏消失）吻合。更重要的事，粘杆处最精于追踪和探查的“暗线”这段时间在京城乃至直隶范围内，都再未发现任何关于苏琳的蛛丝马季。仿佛这个人真的彻底消失了。
“那邪术...‘青霉素’...?”雍正缓缓开口，这才是他最关心的核心。
“据苏氏生前偶然提及，其法凶险异常，稍有不慎，非但不能救人，反成剧毒之源。且材料制备极其艰难，成功率百不存一。”胤祥垂眸，声音毫无起伏，“其笔记手稿，连同部分邪异器皿，皆已随邪窟崩塌而湮灭。臣弟以为，此物凶险莫测，非祥瑞，实乃妖氛，绝不可重现于世，惑乱天下。”他彻底否定了青霉素在这个时代推广的可能...
雍正眼中精光一闪，盯着胤祥看了许久，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但胤祥面色沉静，眼神坦荡（只有哀恸），无懈可击。终于，雍正缓缓点了点头。
“也罢。妖邪已除，祸根已断，乃社稷之幸。”他放下密折，语气稍缓，“十三弟此番受苦了。邪气侵体，伤势如何？”他目光扫过胤祥的右臂。
“谢皇兄挂怀。邪气已拔除大半，余毒需慢慢调养，无碍性命。”胤祥躬身回答。
“嗯。”雍正沉吟片刻，“苏氏...虽未异数，然其医术...尤其外伤处置之法，确有可取之处。若就此断绝，未免可惜。太医院正禀报，曾得苏氏指点一二之宫女，名唤...林晚宁？其手法虽不及苏氏神异，却也颇为精到？”
胤祥的心脏猛地一缩，林晚宁，这是他为苏醒后失去记忆的小晚安排的新身份，一个因战乱流落京城、略通医理的孤女。他动用最后的隐秘力量，将其安置在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医馆当学徒。雍正...果然还是知道了，并且起了心思！
“皇兄名鉴”胤祥强压心绪，声音依旧平稳，“此女确系苏氏在太医院时，指点过一二的粗使宫女。苏氏邪法，她并未沾染分毫，只学了些皮毛的外伤清理包扎之法，远谈不上精到。且此女性格木讷，胆小怕事，难当大任。留在太医院，恐徒惹是非。”
他顿了顿，抬起头，迎向雍正审视的目光，眼中时前所未有的恳切与决绝，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皇兄，苏氏已殁，邪源已绝”林晚宁不过是一寻常女子，与那异数再无半分瓜葛，臣弟...恳请皇兄，放她归于民间，安度余生！
胤祥深深一揖，久久不起：“臣弟愿以性命担保，她此生绝不会再与异数二字有染，亦绝不会泄露半分过往，臣弟...余生愿竭尽驽钝，镇守西北，整饬河工，疏离户部，为皇兄，为这大清江山，肝脑涂地，至死方休！只求...给她一条生路。”
养心殿内，一片寂静。檀香的气息似乎都凝固了。
雍正看着下方深深躬身的弟弟，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他为那个寻常女子不惜以余生功业和性命相求的决心。他了解胤祥，这个弟弟重情，但更重社稷。能让他如此放下尊严、近乎哀求...看来，那个林晚宁，真的只是碰巧学了些皮毛的普通人了。而胤祥的忠诚和能力，是他坐稳这江山不可或缺的臂膀。
许久，雍正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罢了。既然十三弟如此说...准了。”
“谢皇兄天恩。”胤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缓缓直起身，眼中是如释重负和更深沉的痛楚。
京城南，一间小小的济世堂医馆。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擦拭得干干净的药柜上。一个穿着素净布衣、容貌清秀温婉的女子，正认真地帮坐堂大夫捣着药。她的动作有些生疏，却极其专注。眉宇间带着一种大病初愈后的淡淡苍白，眼神清澈，却又像隔着一层薄雾，对周围的一切都带着一丝新奇的懵懂。
“晚宁啊，把捣好的三七粉拿过来。”坐堂老大夫和蔼地唤道。
“哎，来了，张伯。”女子应了一声，声音温软。她端起药钵，走向诊桌。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宁静而平和。
她叫林晚宁。据说是张大夫远房亲戚，前些日子家乡遭了灾，孤身来京城投奔，生了一场大病，好了之后很多事记不清了。张大夫心善，收留她在医馆帮忙。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处理伤口特别有感觉，看到那些瓶瓶罐罐也觉得莫名熟悉。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会梦见一些模糊的光影：冰冷的金属光泽，刺鼻的奇怪气味，还有一个...穿着染血玄甲、眼神复杂如深潭的模糊身影...每每醒来，心口总是空落落的，仿佛丢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摇摇头，甩开那些无畏的思绪，将三七粉轻轻放在张大夫手边。
宫城巍峨的阴影下，一辆不起眼的青呢小轿悄然停在济世堂后门。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锐利的太监低声宣读了简短的“口谕”，大意是宫中有贵人微恙，听闻林娘子擅长外伤调理，特召入宫侍奉几日。
林晚宁有些惶恐，但在张大夫安抚和太监不容置疑的态度下，还是忐忑地上了轿。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她不知道轿子去向何方，也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藏着的一小包她也不知为何总会随身携带的...三七粉。
紫禁城的红墙在轿外飞速掠过，沉默而压抑。她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如同巨兽般的宫门，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寒意，仿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记忆的深渊里，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前路两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