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药粉玄机，信笺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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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坚硬的小瓷瓶紧贴着胸口，快一块不化的寒冰，也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苏琳蜷缩在抜步床的阴影里，纱帐低垂，隔绝了市内微弱的灯光，却隔绝不了门外高无庸无声的注视。那平板无波的询问声犹在耳边，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审视。她知道，字迹昨夜的行动，绝对引起了这位粘杆处资深管事的警觉。这水木明瑟看似幽静，实则危机四伏。
天光终于透过雕花窗棂，在室内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夜未眠，苏琳的眼下一片青黑，精神却因极度的紧张和亢奋而异常清醒。高无庸准时送来了洗漱用品和早膳。清粥小菜，几样精致的点心，依旧无可挑剔。他放下托盘，垂手侍立，目光看似落在虚空，实则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苏琳略显苍白的脸，扫过内室的每一寸空间，最后在那面藏着药匣的书架上停留了一瞬。
“姑娘昨夜似未安眠？”高无庸的声音依旧平板，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苏琳端起温热的粥碗，指尖的微颤被碗壁的热毒掩盖。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劳公公挂心。初来乍到，换了地方，又...又想着那些烦心事，确实辗转难眠。”
高无庸微微颔首，没有深究，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没有丝毫放松：“此地清幽，姑娘安心静养便是。主子爷自有明断。”他炖了顿，补充道，“若姑娘觉得烦闷，轩内博古加上有些前朝旧书，多是些杂记游记，姑娘或可翻阅解闷。”
“谢公公。”苏琳低头喝粥，心中确实一凛。让她看书？是试探她是否识文断字？还是...给她一个接触某些信息的机会？她想起昨夜那枚青玉笔舔上的刻字。高无庸知道那书架上有问题吗？他是在暗示什么？
高无庸不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门关上，苏琳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她迅速吃完早膳，走到博古架前。架子上除了瓷器摆件，确实有几函线装古籍，多是《山海经注》、《酉阳杂俎》、《帝京景物略》之类的杂书。她的目光扫过，最终落回了昨天发现刻字的那枚青玉笔舔上。它依旧静静地躺在原处，毫不起眼。
她拿起笔舔，再次审视底足的刻痕。字迹扭曲，刻写者显然处于巨大的恐惧和仓促之中。“玄蛇噬心，匣底藏锋。沈氏非....”这断句一直折磨着她的神经（别太好奇就不会了）
她将笔舔放回原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面藏着药匣的书架。高无庸的话...昨夜发现的瓷瓶...里面到底是什么？
必须弄清楚！
苏琳走到内室临窗的软榻旁坐下，这里光线最好，也相对隐蔽。她深吸一口气，从贴身暗袋里取出那个冰冷的小瓷瓶。蜜蜡封口严丝合缝，在晨光下泛着深红色的光泽。她取下发髻伤一根最细的银簪，用簪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挑开封蜡。
一股极其淡雅、几乎难以察觉的、混合着药草和矿石气息的味道飘散出来。没有刺鼻的异味，反而有种清冽之感。苏琳的心跳加速，她将瓶口微微倾斜，对着掌心，轻轻磕了磕。
一小撮极其细腻、呈现灰白色粉末倒了出来。粉末细如尘埃，在掌心毫无粘性，如同最上等的...
这是什么？
苏琳的眉头紧锁。她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凑到鼻尖仔细嗅闻。那清冽的药草矿石气息更清晰了些，但依旧无法分辨具体成分。她尝试用舌尖了一点点--味道极其微涩，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凉意，并无明显的毒性刺激感。
不是毒药，那是什么？
她将粉末重新倒回瓷瓶，只留下极细微的一点在掌心。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小几上那杯清茶上。她蘸了一点茶水，与掌心的粉末混合。
粉末遇水并未溶解，也未变色，只是变得更加思润粘稠。她用手指蘸取一点湿粉，涂抹在洁白的茶盏内壁。干了之后，留下了一道极其浅淡的灰白色痕迹，如同粉笔划过。
这有什么用？标记？书写？
苏琳的脑中飞速转动。这粉末的特性...遇水粘稠，可附着于物体表面，干燥后显色...她猛地想起前世某些特殊场合使用的...隐形墨水？或者叫显影粉末？需要特定的显影剂才能看到它承载的信息？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震，如果这粉末是用来书写或标记的，那么它承载的信息在哪里？在小匣里？在那个描金嵌松绿松石的匣子表面？
她几乎要立刻冲回书架前！但理智强压下了这股冲动。高无庸的疑心未消，白天行动风险太大！而且，如果真有隐藏的信息，显影剂优势什么？在哪里呢
线索似乎又断了。苏琳烦躁地捏紧了瓷瓶。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博古架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用来盛放废弃茶渣和果皮的素面青瓷渣斗。渣斗里，有几片昨夜她丢弃的蜜渍梅子的果核。
等等！蜜渍梅子，胤祥送的蜜渍梅子，那梅子上用的是上好的蜂蜜和糖霜渍成，甜度极高，汁液粘稠...蜂蜜，糖分！
苏琳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蜂蜜水，或者糖水，很多天然的显影剂，不正是利用糖分或酸性物质吗？
她强压住激动，走到渣斗旁，小心地将里面那几颗沾着粘稠糖渍和梅子残渣的果壳捡了出来。她回到软榻，取过一个干净的茶杯，将果壳上残留的蜜渍糖霜小心翼翼地刮到杯底，又加了几滴温热的茶水，用银簪轻轻搅动，得到了一小杯颜色浑浊、但甜度极高的蜜糖水。
成了，显影剂！
她拿着这杯自制的显影剂和那个装着灰白粉末的小瓷瓶，心脏狂跳。信息载体在哪里？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描金匣的表面，她必须等到晚上，等高无庸放松警惕。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苏琳强迫自己翻阅博古架上的《帝京景物略》，目光扫过书页，心思却早已飞到了那个匣上。高无庸又进来添了一次茶水，目光在她手中的书卷和略显平静地脸上停留片刻，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终于，夜幕再次降临。圆明园华灯初上，水木明瑟轩外，侍卫的身影在灯笼的光晕下如同沉默的剪影。高无庸送来了晚膳，苏琳如常应对。待他退出后，她吹熄了外间的灯，只留内室床头那盏小灯。
她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万籁俱寂，连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也变得规律而遥远。
行动！
苏琳如同昨夜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赤足来到书架前。手指在雕花外精准按动。咔哒...书架划开缝隙。她闪身而入，按动内部卡榫，书架在身后合拢。黑暗再次将她吞噬。
她摸索着捧起那个描金嵌绿松石的小匣，冰冷的触感让她指尖微颤。她将小匣轻轻放在夹层内的绒布上，然后取出小瓷瓶，到处一点点灰白粉末在掌心。她屏住呼吸，用指尖蘸取粉末，极其小心地、均匀地涂抹在整个小匣光滑的金丝楠木表面上，尤其是那些描金纹路和绿松石镶嵌的周围。
粉末如同细腻的面霜，覆盖了小匣。做完这一切，她拿起那个装着蜜糖水的小茶杯，用银簪蘸取粘稠的糖水，对着覆盖了粉末的小匣表面，如同喷雾般，极其小心地、均匀地弹洒上去！
细微的糖水珠落在灰白的粉末层上...
奇迹发生了。
在苏琳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那原本均匀覆盖的灰白粉末层，在接触到蜜糖水的瞬间，局部区域竟然如同被施了魔法般，迅速溶解褪色，露出了底下金色楠木原本的深色纹理！
而那些没有褪色的、依旧保持着灰白色的粉末区域，则清晰地勾勒出了--字迹！
不，不是字迹，是线条，是...图案！
在蜜糖水的显影作用下，小匣的正面、侧面，甚至包括那枚绿松石的边缘，都浮现出大片大片由灰白粉末勾勒出的、极其精细复杂的线条！这些线条纵横交错，看似杂乱无章，却又隐隐遵循着某种规律，构成了一个...一个迷宫般的结构图？或者...某种奇特的符文阵列？
苏琳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绝不是普通的图画！这结构繁复精密，充满了几何学的美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机械感？！线条的节点处，还用更细的粉末标注着一些极其微小的、如同蝇头的符号，像是某种特殊的计量单位或角度标记。
这像是一幅设计图？某种极其精密的...机关或者...仪器的构造图？
而在小匣的底部边缘，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灰白粉末勾勒出了几行清晰地小字，不再是之前那种扭曲的刻痕，而是用这种特殊“隐形墨水”工整书写的文字！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决绝：
“玄蛇非蛇，乃噬心之器。图乃其枢，藏于金匮。沈济世非主谋，乃制器之奴！知悉者皆殁，吾命亦不久矣。后来者若见，速毁此图！切！切！”
信息如同惊雷，在苏琳的脑海中连环炸开。
毁掉它，必须立刻毁掉它，这是留言者用生命发出的警告！
苏琳的手颤抖着伸向小匣子，想要将上面那层承载着致命秘密的粉末抹去，但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图文的瞬间，她猛地停住了！
不能毁！
一个更冰冷、更现实的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这图，是她目前掌握的、关于玄蛇和蛇纹案真相的唯一、也是最直接的证据，是洗刷自己冤屈的关键。更是她将来可能用来与胤禛谈判、争取生路的唯一筹码。如果毁了它，那拿什么证明自己的清白？拿什么对抗幕后的那深不可测的黑手？胤禛会信她空口无凭的玄蛇装置之说吗？
毁与不毁，如同两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指尖悬在小匣上颤抖不已时--
“笃、笃笃”
又是那轻微却清晰地敲门声，在内室门上响起，高无庸？
“苏姑娘？”高无庸的声音比昨夜更加清晰，也更近，仿佛就贴在门外!“奴才听得内室私有异动？姑娘可需要什么？”
苏琳的心脏瞬间停止跳动！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他听到了，他一定听到了什么,是书架开合的细微声响？还是自己刚才因震惊而加重的呼吸？
她猛地看向匣子，那灰白色的图纹在黑暗中依旧清晰可见，绝对不能让他发现！
电光火石间，苏琳做出了决断。她飞快地拿起旁边那个装着蜜糖水的茶杯，将里面剩余的糖水对着小匣表面那显影出来的图纹，狠狠地泼了上去！
“哗啦！”
糖水瞬间浸湿了大片粉末，图纹线条在糖水的冲刷下迅速溶解、模糊、消失！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湿痕。
与此同时，苏琳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门外发出了一声带着惊恐和哭腔的尖叫：
“啊--！老、老鼠！好大的老鼠！从...从书架那边跑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药粉玄机，信笺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