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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统帅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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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敲在窗上，高一（A）班的班会课却像烧滚的水，沸得冒泡。文娱委员举着个抽签盒晃了晃，红纸团在里面撞出哗啦的响：“最后一轮抽题材了啊！看看咱们班能捞着什么好活儿——”
奇悸正趴在桌上改他那篇民国小说的结尾，笔尖在“军统办公室的台灯亮了整夜”这句上划了又划。后排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他被震得笔尖戳在纸上，洇出个墨点。
“民国谍战片！”班长举着抽到的签纸冲过来，差点撞翻他的笔筒，“咱们班抽中民国谍战了！巨幕表演要上学校大礼堂的那种！”
奇悸“哦”了一声，兴趣缺缺地把纸团揉成球。他对上台表演没什么执念，倒是觉得这题材刚好能给小说攒点素材。正琢磨着要不要找历史老师借本军统档案，就听见文娱委员拍着讲台喊：“先选角色！统帅将领必须得气场强的，谁来？”
话音刚落，几十只手齐刷刷指向教室后排。奇悸顺着那些手指看过去，谈烨正低头演算物理题，侧脸在台灯下绷得像块冷玉，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得像刀刻——确实有几分“统帅”该有的冷峻。
“谈烨！谈烨！”起哄声浪差点掀翻屋顶。谈烨终于抬起头，眉头微蹙，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按住肩膀：“别推辞了，你往那儿一站，不用演就有那味儿了！”
奇悸趴在桌上偷笑，看着谈烨被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角色，耳尖悄悄红了半截。他摸出草稿本，飞快画了个穿军装的小人，军帽压得很低，嘴角却偷偷弯着——活脱脱一个谈烨版的冷面统帅。
选到最后，只剩下个“统帅夫人”的角色悬着。文娱委员拿着剧本翻了半天，眉头拧成个结：“这角色有点意思，表面上是爱闹的娇小姐，暗地里还帮着统帅传递情报……得找个又机灵又能装乖的。”
教室里静了两秒，突然有人喊：“奇悸啊！”
奇悸刚把画好的小人塞回桌肚，闻言差点蹦起来：“我？不行不行，我晕镜头！”
“怎么不行？”后桌的女生推了推他的背，“你看你平时逗谈烨那样，活脱脱就是剧本里那调皮夫人！再说了，你跟谈烨最熟，演夫妻多有默契！”
“就是就是，”班长跟着起哄，“你俩站一块儿，一个冷一个俏，绝配！”
起哄声浪又起来了，奇悸被说得耳根发烫，偷偷瞪了眼谈烨——对方居然还在做题，仿佛这事跟他没关系。他气不打一处来，刚想拍桌子反驳，就听见谈烨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他适合。”
全班瞬间安静，随即爆发出更响的哄笑。奇悸的脸“腾”地红了，抓起桌上的橡皮就朝谈烨扔过去：“适合你个头！”
橡皮被谈烨稳稳接住，他捏着那块印着小熊图案的橡皮，指尖摩挲了两下，耳尖红得更明显了。
排练从周末开始。大礼堂的舞台被搭成了民国风的统帅办公室，深棕色的实木桌，墙上挂着泛黄的地图，连台灯都换了黄铜底座的旧款。奇悸穿着借来的旗袍站在镜子前，缎面的料子贴着皮肤，开叉处露出一截小腿，走起路来总觉得别扭。
“转个圈我看看。”服装组的女生围着他打转，“你看这腰身，这气质，活脱脱就是从月份牌上走下来的！”
奇悸被夸得浑身不自在，正想找个由头溜出去，就看见谈烨穿着军装走进来。深灰色的料子衬得他肩宽腰窄，领口系着笔挺的领结，帽檐下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奇悸看得愣了神，手里的剧本“啪”地掉在地上——原来他画里的小人，还是画不出十分之一的好看。
谈烨弯腰帮他捡剧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奇悸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假装咳嗽：“看、看什么看，赶紧排练！”
第一幕是统帅深夜办公，夫人端着夜宵进来捣乱。剧本写着“夫人从背后蒙住统帅的眼”，奇悸站在谈烨身后，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怎么了？”谈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笑意。
“没、没什么，”奇悸硬着头皮蒙上他的眼，手指触到他耳后的皮肤，烫得惊人，“你这人，演个戏怎么还脸红？”
谈烨的肩膀僵了一下，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热，力道却很轻：“台词。”
奇悸这才想起该说词，慌忙念道：“将军～别总看这些公文了，陪我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嘛～”尾音故意拖得发甜，自己先起了层鸡皮疙瘩。
台下的同学笑得直拍桌子：“悸哥可以啊！这撒娇功底绝了！”
奇悸瞪了他们一眼，正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谈烨用那种冰冷的、带着命令感的语气说：“别闹，正忙。”可奇悸分明看见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悄悄蜷缩了一下。
排练到传递情报那场戏时，出了点岔子。剧本里写“夫人把密信藏在口红里，趁亲吻时塞给统帅”，奇悸拿着道具口红，站在谈烨面前，脸比口红还红。
“要不改改？”他小声提议，“用别的方式传递不行吗？比如夹在书里？”
“不行，”谈烨突然凑近，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剧本里说，这样最不容易被发现。”他的呼吸拂过奇悸的鼻尖，带着点淡淡的雪松味，“还是说，你不敢？”
“谁不敢！”奇悸被激得仰头，刚要把口红递过去，谈烨却突然低下头，在他耳边说：“待会儿借位就行。”
温热的气息擦过耳廓，奇悸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等导演喊“开始”，他踮起脚尖凑近谈烨，假装要亲吻，飞快地把口红塞到他手里。就在两人的脸快要碰到一起时，谈烨突然偏过头，鼻尖擦过他的脸颊，像片羽毛轻轻扫过。
“卡！”导演喊停，“刚才那下太自然了！就这么演！”
奇悸捂着发烫的脸跑到后台，心脏“怦怦”直跳，像要撞破肋骨。谈烨跟过来说：“刚才没碰到你吧？”
“没有没有，”奇悸别过脸，“你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谈烨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给他——是奇悸喜欢的橘子味。
正式演出那天，大礼堂座无虚席。奇悸站在侧幕条后，手心全是汗。谈烨走过来，帮他理了理旗袍的领口：“别紧张，就当是在给你的小说演片段。”
奇悸愣了一下，突然笑了。是啊，他写过那么多民国故事，这次不过是把笔下的人物，在台上走了一遭。
聚光灯亮起时，他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走进那间“办公室”。谈烨坐在办公桌后，台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像极了他写过的那句“将军的眼底藏着烽火，也藏着月光”。
整场戏演得异常顺利，该逗笑的地方台下笑声雷动，该紧张的地方连呼吸声都听得见。到了最后那场诀别戏，统帅要奔赴前线，夫人站在门口，眼眶通红却强装笑脸。
剧本上写着“夫人说‘我等你回来’”，奇悸念台词时，声音却忍不住发颤。他看着谈烨穿着军装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小说里的结尾——“将军再也没回来，夫人守着那盏台灯，等了一辈子”。
就在谈烨快要走出门口时，他突然回头，用那种冰冷的、却又藏着万般不舍的语气说：“等我。”
这句台词不在剧本里。奇悸愣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舞台尽头，眼眶突然就湿了。
谢幕时，谈烨牵着他的手鞠躬。台下的掌声像潮水般涌来，奇悸抬头看向谈烨，发现他的眼里，映着自己的影子，亮得像落满了星星。
后台有人送来鲜花，奇悸抽了支红玫瑰，趁人不注意塞进谈烨的军礼服口袋里：“奖励你的，最佳统帅。”
谈烨摸出那支玫瑰，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耳尖又红了：“那我的奖励呢？”
奇悸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递给他：“给，我的新小说，主角叫谈将军和奇小姐。”
谈烨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将军的烽火里，藏着给小姐的月光。”他抬头看向奇悸，嘴角弯起个极浅的弧度，像冰雪初融时，第一缕落在枝头的阳光。
窗外的雪还在下，大礼堂的灯光暖得像裹了层棉花。奇悸想，这场民国谍战的戏落幕了，但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写到最动人的地方——就像那盏永远亮着的台灯，照着两个少年，把彼此藏进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