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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   没能完全制服,夏太监不敢冒险放她进去,半道叫停,独自下车,留小太监在里头看着她。过得一会,另有玄衫男子上来,不说话,先盯着她打量。
      她厌烦,撇开眼,“废话少说,家里只有七十老祖,我五脏俱损,都是将死之人,没什么好怕的。你们爱怎样便怎样,与我不相干,但方才有人得罪了我,这口气我咽不下。这人呐,心气一不顺,嘴里就发苦,保不齐要说错一句半句。”
      来人轻笑,点头道:“姑娘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姑娘明理,还是个大度的人,属实难得。”
      他瞟一眼装鹌鹑的小太监,下车了。

      夏太监回来,不情不愿地跪下认错:“方才多有冒犯,请姑娘恕罪。”
      “还不快走?”
      夏太监忍气吞声,在把人送进声声阁后,才敢表露几份厌恶。

      声声阁里已有不少人,有四个坐着的姑娘,每人身后杵着两个太监,门边加柱子旁还有六个,看得很紧。
      阿加身后只有方才那小太监,引得她们都看过来。有人想问话,才动嘴皮又慌了。她没有细看她们,走进去,找个角落里的座,坐下闭目养神。
      突显玉姑的美貌,只有一个目的。早在南宫时,她们就推演出了这招,只是皇后没在那时用,怎么这会又想起来了?

      她睁开眼,看了一圈,都是生面孔,一无所知。
      不懂就问吧。
      “妹妹从前在哪当差,怎么没见过?”
      太监见清嗓子不管用,便直接喝止:“肃静!书阁重地,不得喧哗。”

      一对穿袄裙的宫人进来奉茶,目不斜视,口闭手轻,很快又出去了。
      人人忐忑,没心思喝茶,也怕一会尿急,在御前出丑。
      阿加瞟一眼,又转开头。
      常见的八仙过海图,一碗聚八仙。聚八仙是一样花,肖似琼花:一花八朵是聚八仙,九萼连珠是琼花。
      是有人提醒,还是凑巧而已?
      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静待吧。

      人一个个被叫出去,再没回来。
      轮到她身边这位时,人腿软,跌坐在地,被随行的太监拎着出去教训了。
      然而真到了御前,先前那些忐忑都用不上,至少胡荚只是被问了两件小事,而后就有唐四海打岔,匆匆被打发出去。
      兴许这位唐总管也是那边的人,宫家担心她犯轴会坏了他们的好事,干脆不让她说话了。
      宫家实在没人了?连这样的昏招都使得出,但昏招也是招,人心各异,昏招对上昏君,保不齐就歪打正着了。
      不能大意。
      要不是得喜还在里边,她实在不想操这个心,只管混过去。要是那位王爷连这事都过不去,干脆早点死掉算了,尽给他们添麻烦,哼!

      不叫回去,都安置在仁寿殿的东偏院里。一人一间屋子,彼此不相连,门里门外都有人看着,开窗后能瞟见,但不让串门,更不能串供。
      故弄玄虚。
      这事不难办,南宫那么多人,见过玉姑的不在少数。从玉姑冒头的那天起,容貌就只能说是过得去,怎么可能凭几个人胡说就美到了颠倒众生的地步?

      或许他们要的是勾结,不单指奸情。
      玉姑得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需要端王为她做什么。端王看似尊贵,实则处境尴尬,他需要玉姑帮他吹枕头风。
      玉姑生得寻常,端王皎如玉树。
      玉姑少伴老,不甘寂寞,端王以情诱之……
      实在荒谬,她编不下去了。

      到了晚间,又填进来几个宫女子,仍旧是间隔着住。第二日午后,又送来四个,这里头还有个熟面孔。
      她们被叫出去,在院子里排成一列。
      乔眉音在队外,挨着管事的汪姑姑站,听汪姑姑吩咐,从队首起,挨个打量。
      姑娘们心慌,有垂头的,有垂眸的。阿加大大方方看过去,专盯着她耳朵瞧。
      耳屏上有颗痦子?,不如别处好遮盖,她记得早起往上抹了膏子,但有人往这瞧,肯定是露了痕迹。
      乔眉音开始焦躁,匆匆扫两眼便略过了她。
      她一走过又起疑,但转念一想:倘若这人有鬼,躲还来不及,怎么会这样大胆?

      她看过一轮,换到右边,从尾到头,再查一遍,走到最前边,不再迟疑,在汪姑姑耳边说了几句,而后退了出去。
      汪姑姑抬手点了两个,临走的时候,又叫了“胡荚”。
      三人才走出院门,叫文素的姑娘先绷不住了,抱着柱子哭求:“汪姑姑,求您了,别带去公道院!奴婢知错了,奴婢一时糊涂,见那些布头都是好料子,想着横竖主子不差这些,偷偷昧下了。大的裁了做帕子,小的做了香囊……奴婢知道错了,求姑姑饶我一命。姑姑,得来的银子都还在,奴婢愿意全孝敬给您……等等,还有,还有些……”
      汪姑姑铁面无私,摆手。四五个太监上前,把文素当狗一样拖走,任她求情讨饶,全然不理。

      这便是“假的真不了”,哪有任她嚎叫而不堵嘴的道理?
      果然一走到牌匾下,汪姑姑就停住脚,回头盯上她们。她面容冷峻,口气倒还好:“外边这条道走到底,你们就不归我管了,有什么话没说完的,赶紧说。”
      阿加抬手示意有话要说,汪姑姑惊诧地看过来——这人怎么半分犹豫都没有?
      “小的有话要说。姑姑,方才那位姑娘耳朵不对,小的进来了十余年,依稀记得规矩是有黑子不能……小的知道姑姑必定看见了,只是不想多事而已,可是,姑姑是管事,知道了不往上边报,说不得事发后要吃挂落……”
      汪姑姑接连打手势,她权当没看见,只管长篇大论。汪姑姑听得难受,总算知道了先前为何会有那样的交代,恼道:“聒噪!什么小的大的,规矩学到哪去了?瑞王回京代老神仙朝祖?,要住上一阵。你既是他府上的人,就去那院里伺候吧。走走走。”

      那院是哪院,汪姑姑没明说。
      不要紧,阿加有嘴,还有腿,没皮没脸缠上去,又是一箩筐话。
      汪姑姑烦透了,随手指了身边人,而后赶紧走了。
      太监跟上边一个意思,还没送到就想摆脱她,远远地指了方向,借口身上有差事,走了。
      她仔细留意着,幸好宫家的手还没伸太远:夹道上没埋伏。

      这院门上有一块新作的牌匾:玉山青鸟。
      又见神神鬼鬼,难怪不叫什么殿。
      没人指引,冒冒失失来,不清不楚,万幸里边有熟人。

      翠儿先认出了她,顾不上规矩,抓布巾的手朝窗外猛摇两下,而后高喊“阿加”,从屋里冲了出来。
      “姑娘,你怎么也来了?宫里说这是为王爷布置的住处,叫我们先收拾着,等王爷回来,就……”翠儿压低了声,抓紧说,“有人找我打听你的事,问你身上有没有一处疤,会不会绣仙草。”
      屋里还有别人,一靠近台矶,翠儿便早早地换了调,欢快地说:“早上正想着你呢,没想到真来了。这里边怪闷的,有了你作伴,那就好玩了。姐姐,这就是我说的胡荚,荚字咬舌头,我们都叫她阿加。阿加,这是我表姐,单名一个琴字。”
      彼此笑笑,就算打过招呼,而后接着干活。

      琴儿有意打探,但没有外露,到了晚间梳洗的时候,才借故闯进去,瞟了一眼正在擦洗的阿加。
      大片的白净,没有疤。
      她转过头,镇定自若地传达消息:“你们王府来的江得喜出了事,伤得血肉模糊,得先清理了才能上药。你俩谁有空跟过去帮忙?”

      兴许是真的,兴许是试探。
      阿加和翠儿都看向了彼此,翠儿抢着说:“我去吧!阿加才来,人生地不熟的……”
      琴儿又说:“人不能死在里边,这就要抬出去,你可要想好了。”
      这个“你”意有所指,翠儿更不敢松口了,点头道:“正好回去看看,姐姐,你就让我去吧。”
      琴儿看向阿加,阿加镇定地看回去,嘴上不忘交代:“翠儿,记得代我问杨姑娘好!”
      “好。”

      外头有跑腿的太监在等,翠儿急匆匆地走了。
      琴儿走到桌边坐下,翻看笸箩里的针线。
      阿加系好了腰带,迆迆然走到床边,放帐子,脱鞋,钻进去,“姑娘走的时候,别忘了吹灯。”
      话刚落音,琴儿跟过来,掀开帐子探进去半个身子,阴恻恻道:“足足打了七十棍,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就算有大罗金仙在场,也只能救回个残的。”
      “哦。”

      这话太敷衍,琴儿不满意,坐下,侧着身子面朝她,接着说:“你们一块在琼花庄当差,交情肯定胜过我们家那傻丫头。怎么翠儿急成那样,你倒……”
      “想骂我冷血无情,直说就是了,我又不会不认。譬如此刻,若手头上有支簪,将它扎到你左眼里,最合我的心意。”
      右手对左眼,她是真那么想过。琴儿一慌,本能地起身远离她,咬牙切齿骂:“要死啊!你个毒妇,怎么敢?”

      被推开的帐子又落了回去,里头赢得气定神闲,她输得气竭声嘶,实在不甘心。她重新掀起帐子,用力拽住阿加胳膊,将她拖下地,气道:“你以为呢……哼!我这就带你去看看,让你知道不听话该是什么下场。”
      阿加心知还得再唱反调,拼命往回拽,懒懒地说:“不去,我没空。”
      “不去也得去!”
      琴儿铁了心要拿下她,高声叫了外边的宫人来帮忙。

      再过半个时辰,夹道上锁,就出不去了。西配房的人正手忙脚乱收拾,翠儿脚边的盆里一片红,血水里浸着几块已经用过的帕子。
      屋里气味难闻,有腥气,有酒气,还有呛人的药气,既不舒服,也不吉利。
      琴儿不怀好意道:“江得喜,胡荚姑娘特意过来看你了。”
      趴着的得喜尽力抬起头,挤出个笑,客客气气说:“姑娘放心,我好着呢。”
      “那就好。”
      哪好了,方才……
      翠儿不敢再看那只不停抽搐的手,抬头看了阿加一眼,嘴咬得很紧。

      眼睛酸胀得厉害,阿加快要撑不下去了,她心知不能在这久待,冷声说:“我不能回去,你们代我问杨姑娘好,别叫她记恨我。”
      “好。”得喜认认真真应了。
      侍卫们进来抬板子,翠儿让到一旁,得喜又说,“姑娘请回吧,我们该出宫了。”
      “怪我耽误了你们?”
      翠儿忙说:“不是不是,姑娘别误会……”

      她拂袖离去,翠儿帮着分说:“生那场病,别人都远着她,心灰意冷才左了性子,不是故意这样。”
      琴儿跟上去,高声道:“主子知道打错了人,有意补偿江公公,要给他许门亲事,我倒愿意……”
      外头的人没有闹,急的是翠儿,她拉住琴儿,焦急地说:“姐姐,你别胡说!”
      得喜和阿加是恩爱夫妻!
      琴儿眯眼,嗤道:“怎么就不能了?”
      翠儿急中生智,忙说:“姐姐,上回我就说过,不能嫁……嫁那样的人。得喜为人不错,可人再好,他他……他也是不对的,你嫁给他,下半辈子就完了。姐姐,你要三思啊!”

      这借口很说得过去,琴儿不甘心立功的机会就这么白白地流走,掐住她后脖子,将人摁到自己怀里,贴着耳朵再质问一次:“她跟江得喜,还有那两位王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情?你跟了她那么久,日夜相伴,难道没听她提过从前?想好了再答,江得喜的下场,你看得一清二楚,你也想下半辈子变爬虫吗?”
      “姐姐,你弄疼我了,姐姐,你别这样……”翠儿哭得一塌糊涂,再也说不出话,只管摇头。
      阿加是个病人,还是个闲人,怎么就得罪了这些人?翠儿想不明白,她只知道阿加得喜都是好人,他们两情相悦,十分难得,不该被这样对待。
      老天,你睁开眼瞧瞧,别亏待了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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