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好呀 宋无书 ...
-
“所以说点P到平面ABC的距离到底是多少啊？”
关摇雨咬着吸管，柔软的脸颊随着吮吸的动作微微鼓起，长而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乖巧的阴影。
海盐微咸的口感与乌龙茶香在舌尖交织，他低头看着眼前一团乱麻的草稿纸，眉间郁色不减。
“根本没头绪啊……”他泄气地戳了戳杯底的珍珠，冰块搅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一旁的手机屏幕亮着，夏婵最见不得他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禁出声哄他：“滴滴，你居然把第一问算出来了！这次期末几何题你可是直接写了个解就交上去的！”
“这算什么进步…，”关摇雨用指尖戳着屏幕上的女孩，“什么时候我的数学才可以像小蝉一样考满分。”
“你考过啊！一年级下学期期末你拿过双百那次——”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关摇雨鼓起脸颊，“你怎么不说我幼儿园还拿过小红花呢？”
“说到这个！等下，”夏婵突然兴奋起来，镜头一阵晃动，她翻出自己已经磨边的蓝色钱夹，“你看我还留着这张照片！太可爱了滴滴，你是一块松松软软的小蛋糕……”
照片里，三岁大的关摇雨脑门上顶着朵歪歪扭扭小红花，眼睛笑成弯月牙，站在幼儿园门口，扯着表情淡淡的夏婵合照。
“小!蝉！”关摇雨耳尖发烫，彻底不想理她了，完全不听对面哎哎的认错声，“啪”地挂断视频通话。
他气鼓鼓地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视线又落在了面前的试卷上，尝试新画几条辅助线，结果盯着看了半天也瞧不出来什么名堂来。
就在这时，店门被轻轻推开，钻进屋内的夏风带动檐下的风铃轻颤，
关摇雨闻声抬头，来人一身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的身形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却又不失力量，像一株正在抽枝的白杨。
关摇雨瞪圆了眼睛，猛地抓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出残影。
「紧急呼叫！！小蝉小蝉！！收到请回复！」
「111」
「你猜我遇见谁了！？」
「老蔡？」
关摇雨脑海里浮现出自家班主任趴在后门小窗处死亡凝视的模样，顿时摇了摇头。
「是你的一生之敌！」
「？？？这会他不应该在家刷竞赛题吗？」
夏婵的智商随了她在大学任教的爸爸，从小学习成绩就很好，一直稳坐年级第一宝座，关摇雨直到上初中前还坚信年级第一是世袭制的。
所以说当他第一次听说宋无书的名字时，是在高一第一次月考放榜。
那会的天气还留着盛夏的余温，红榜前面挤满了汗涔涔的学生，耳边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他费力地挤进人堆里，指尖顺着名单往下艰难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我靠，数学物理满分？这还是人？”
“谁啊这是？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逆天……几班的？”
明明刚考完试的时候小蝉还跟他抱怨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太过变态，关摇雨不满地撇了撇嘴。他带着点拆穿她的心思，下意识抬头，想看看这人创造了什么人生佳绩。
视线掠过下面挨挨挤挤的名字，一路向上，最终在顶端倏地停住——“宋无书”三个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进他眼里。
“啊？”
“啊啊啊！”夏婵刚挤进来就得知这个噩耗，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站在他旁边疯狂尖叫，“是谁？滴滴！到底是谁？他高了我十五分滴滴！”
“你叫嗒嗒也没用，”关摇雨也有些不可思议，宽慰她，“没关系小蝉，我都还没找到我的名字呢。”
“第六百六十六名，我刚刚看见了，滴滴真厉害，连考试的名次都这么吉利！”
这一定是新兴的捧杀计划，关摇雨往人群外面挤，并不是很想理她。夏婵颇有些意难平地又望了两眼大榜上站在自己上面的名字，“宋无书到底是谁啊，没听说过，是你们班的吗？”
“不是，我也不知道。”
挤出人群，两人走到教学楼背面的贩卖机处，夏婵投币买了两盒橘子汁，把其中一盒递给他，嘴上还念念有词：“我重生了，这次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秋老虎不容小觑，阳光下仍是热气腾腾。关摇雨躲进树荫里扎开果汁，嘬了两口，再次否定童年的错误认知：“看来年级第一真的不是世袭制。”
事实证明夏婵重生到了高二还是没能夺回属于自己的年级第一。
而现在，她拿塔罗算过的一生之敌正站在吧台后娴熟地摇晃雪克杯，冰块上下晃动，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他在干什么？」
「在摇奶茶」
关摇雨按下发送键，忍不住又往那边偷瞄了一眼。宋无书穿着树莓红色的格子围裙，正在给一杯奶茶封口，眉眼微敛，侧脸线条干净利落。
三秒后，手机疯狂震动。
「什么！？！？我写了一暑假的竞赛题，他宋无书居然在打工！？对竞争对手的尊重呢？快拍张照片给我！」
「不行…太明显了…」
风铃声响起又落下，最后一位顾客推门离开，店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吧台那边清洗杯子发出的水流声。关摇雨若有所思的又画了一条辅助线，随后回复她。
「先不说了，你赶紧做题吧，我替你去打探一下敌情。」
发完他便把手机装进口袋，扯着卷子走到吧台前。
这会宋无书刚刚忙完一阵子，关上水龙头去拿毛巾擦手。他抬眼时，正好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像只小猫似的趴在吧台上，对着他伸手指了指数学卷子背面立体几何的第二问。
“你好呀宋无书，“关摇雨尾音软乎乎的，“请问点P到平面ABC的距离是多少啊？”
说完，他又把自己的卷子往前塞塞，生怕对方看不清，“你看我画的这两条辅助线对吗？”
空气中弥漫着刚做的那杯芝士咸乳酪略显甜腻的香气，宋无书垂眸，看向面前趴在吧台上想往里探身的人，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对方挺翘圆润的鼻尖，额前细软的碎发随着动作轻晃。
“到底对不对啊？”关摇雨半天没得到反应，睫毛忽闪一下抬眼看他，像只振翅的蝶，“你说句话呗？”
这时思绪才被拉回，宋无书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落在卷子上，对方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正指着一团乌漆麻黑的……这是一道几何题？
“……”
“怎么样？你看我这辅助线？”
“笔借我用一下。”
“好的好的！”关摇雨手忙脚乱地递过自己的小猪按动笔。
伸手接过笔，宋无书开始在卷子上写写画画，“你第一问已经证明了PD平行于平面ACM，第二问需要连接……”
空调制冷运作的嗡嗡声和少年人略微低沉的嗓音在无人的奶茶店里颇为和谐，关摇雨盯着对方重新画好的辅助线，还是没什么头绪。
对方也不催促，静静地等他思考。
“所以说接下来该干什么？”
他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试卷边缘，也不抬头看面前的人。
一时没人说话，关摇雨把头埋得更低了，耳尖泛着淡淡的粉色。他的数学成绩一直不太好，空间想象能力更是烂的没边，就连小蝉给他讲数学题时偶尔都会忍不住叹气。
“没关系，这题很难，”宋无书不甚在意，开始在题目旁边的空白处写过程，“你能把第一问证出来已经很厉害了。”
闻言，他猛地抬起头，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脸上一对小酒窝昭示着主人的好心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看到题目就突然灵光一现，证明过程特别顺，以前我做题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五分之二倍根号五。”
“啊？”关摇雨眨眨眼，呆住的样子像只跑错窝的兔子。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从宋无书唇边溢出，待关摇雨想要确认时，已经无影无踪了。
“我是说点P到平面ABC的距离，”他用食指关节轻叩桌面，将试卷转过来，解题步骤工整清晰地写在空白处，一步都没有省略。
“谢谢你宋无书！”关摇雨接过笔，上下晃动小猪，“你人真好！”
午后的阳光不知何时已经倾斜照进店里，整个吧台前亮融融的，关摇雨就站在那一小片光亮里，发梢都染上了细碎的金光。
“我叫关摇雨，松梢摇雨溅山房的摇雨。”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回座位，窸窸窣窣地翻起背包，随后拿出一张校卡展示给对方看，“我们一个学校的！之前是六班的，不过这次开学分班就不知道在几班了。”
宋无书看向他的校卡，在教务处那种毫无修饰的拍照手法下，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对着镜头露出乖巧的笑容。
“那天政教处突然通知拍照…”关摇雨不好意思地把校卡塞回口袋里，“我前一晚熬夜看了好几集柯南，眼睛都是肿的，拍得不好看。”
“好看，”宋无书声音很轻，却让关摇雨的耳尖更红了，他脸颊微微泛热，不知怎么回话。
时宜的风铃声拯救了他，有几位顾客走进来点单，对方先转身去忙了。
这下关摇雨脸上的热气才散了些，他默默拿着卷子溜回座位，坐下来猛吸几口已经融化的奶茶。这个位置是店里一个靠窗的小角落，他低头看向卷子上的解题步骤，认真研究起来。
顾客来来往往，关摇雨沉浸在立体几何的世界里，偶然间他似乎感觉到有实现投过来，可当他望过去时，店内只有宋无书安静地坐在吧台边看书，暖光将他的侧影勾勒得利落分明，好像从未抬起过眼。
“错觉吧。”他收回目光继续解题，眉间因为专注而微微蹙起，完全将方才那个小插曲抛之脑后，时间就在笔尖的窸窣声中悄然流逝了。
“五分之二倍根号五…”
笔尖一顿，关摇雨盯着稿纸上最终推演出的数字，眼睛倏地亮了。
他下意识就想喊人，但赶紧抿住唇，做贼似的四下张望确认店里的最后一位客人也离开了，这才揪起演草纸，小跑到吧台，前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将稿纸神神秘秘地递给对方，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雀跃：“宋无书你快看看！我算的对不对！”
接过那张满是涂改痕迹的纸片，宋无书将看到一半的书倒扣在桌子上。上面的字迹圆滚滚的，整齐地趴在一起，和它主人倒是挺搭。
“怎么样？”对方紧张兮兮地盯着他。
此时店里正放着经典的D大调卡农，悠悠的提琴无端拉过心弦。宋无书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纸张，敛去了眼底莫名的波动。
在琴声的某个转折处他轻声说：“完全正确。”随后顿了顿，又补充道：“很厉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你好呀 宋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