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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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读铃像钝刀锯过黄油，慢吞吞地滑进高二五班，搅碎了清晨最后一点寂静。
谢楚把黑色帽衫的帽子往下一扯，帽檐压得极低，整个人蜷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活像只缩成一团的刺猬。
清晨的冷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把他后颈露出的碎发镀上一层柔软的银边，呼吸一起一伏，胸口的布料随着节奏轻轻抖动，像湖面泛起的细密涟漪。
英语老师抱着一摞崭新的《拓展阅读》进门，鞋跟敲在水磨石地板上，发出短促、清脆的声响，像在给早读敲拍子。他抬眼一扫，目光像雷达似的精准锁定——倒数第二排的谢楚。
少年睡得安稳，帽衫领口被蹭得皱巴巴，嘴角还微微翘着，似乎在做什么好梦。
英语老师的眉心狠狠一跳，到嘴边的训斥都涌到了舌尖，却在目光掠过谢楚旁边那道挺拔的身影时，硬生生压了回去——江闻松正低头记着什么，侧脸在晨光里透着股认真劲儿。
老师清了清嗓子，用标准的英式发音喊：“Good morning, classmates.”
底下的回应稀稀拉拉，夹杂着翻书的沙沙声。
前排的林晓偷偷戳了戳同桌张昊的胳膊，嘴型动了动：“完了，校霸又睡了，老魔王肯定要发飙了。”
张昊刚点头，就见英语老师没往谢楚那边走，反倒拿着课本沿过道绕了过来。
走到江闻松身边时，他用课本轻轻敲了敲桌面，眼神往谢楚那边递了递，示意江闻松喊醒人。
江闻松侧头，看着少年紧闭的眼睫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色的边，像撒了层碎金。他指尖探过去，同拨开一层薄雾般，轻轻推了推谢楚的胳膊：“谢楚，醒醒，老师过来了。”
谢楚在梦里正被追着跑，一脚踏空，猛地抬头。眼尾还洇着睡眠不足的红，嗓子沙哑得像掺了一把沙子：“啥啊……谁追我？”
视线慢慢聚焦——英语老师的脸近在咫尺，眉头还皱着。他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脊背“唰”地绷直，手忙脚乱地把歪到锁骨的衣领扯回去，袖口扫过桌面，铅笔盒里的笔“哗啦”掉了两支，清脆的碰撞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显眼。
英语老师盯了他两秒，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他的脸，却意外地没发火，只转身走向讲台，开始讲今天的阅读题。
谢楚心里咯噔一下：我去，居然不骂我了？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余光扫到旁边慢条斯理翻开课本的江闻松，撇了撇嘴——不会是因为这家伙吧？切，学神的面子就是大。
“你今天迟到，多睡了一个小时还困？”江闻松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晨露的凉意，飘进谢楚耳朵里。
“屁。”谢楚把帽衫帽子往后一掀，露出左耳闪着光的耳钉，语气不屑，“我只是看到‘英语’这俩字就生理不适，懂？跟睡没睡没关系。”
江闻松挑眉，语气散漫：“行，那你继续睡，我现在就去叫老师过来，让你睡个够。”
“……”谢楚哽住，刚要撑着桌子趴下的身子又僵在半空，“你…你有毛病吧？哪有你这样当年级第一的？不帮人就算了，还添乱！”他拽了拽自己的帽衫下摆，又扯了扯牛仔裤的破洞，活像个被抓包的调皮蛋，却还硬撑着讲道理。
看着对方炸毛的样子，江闻松的嘴角翘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斜后方原本空着的座位突然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少年食指勾着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透明的包装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晃得人眼晕：“老大，吃颗糖缓缓？甜的能压火。”
谢楚愣了半秒，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冰凉的指节，像触到了块小冰块。
他撕开包装纸，“哗啦”一声脆响像剪断了紧绷的弦，橘子汽水的甜味瞬间在唇齿间炸开，驱散了早起的烦躁：“顾青墨你回来了？不是说今天下午吗？”
“嗯，你们去吃早饭的时候到的，怕吵到你睡觉，就没喊你。”顾墨青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没看见我？我坐这儿快一节课了。”
谢楚揉了揉太阳穴，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我真没睡醒，脑子还迷糊着。”
顾墨青抬眼，正好对上英语老师扫过来的目光，赶紧压低声音：“下课再说，先听课，不然等会儿老魔王又要盯你了。”
谢楚立马挺直腰背，随手翻开了英语书。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字母像搬家的蚂蚁，挤在一起看不清，他盯着看了十秒，只认出“the, am, is, are”这几个最简单的。
“唉，你不是来帮我学英语的吗？”他把书往江闻松那边推了推，指尖在桌面敲出烦躁的节奏，“给我讲讲，这道选择题为什么选A不选B？我看俩选项长得一样。”
那道题的A、B选项确实像双胞胎，唯一的区别是A选项里的单词带“o”，B选项里的带“a”，不仔细看根本分不清。
江闻松瞥了一眼，语气直白：“因为你瞎。”
谢楚瞬间炸毛，手都攥成了拳：“你他妈——”
“别激动。”江闻松抬手指着两个选项里的单词，指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看到没？A这个是‘important’，B这里是‘impatient’，一个字母之差，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你这题里正好需要‘重要的’这个意思，所以选A。”
“正好你妈啊。”谢楚抢过书，脸有点红，却还嘴硬，“切，我那是没仔细看，失误而已，换平时我肯定能分清。”
接着，他又把书推过去，指着最后一道语篇填空：“这个怎么填？单词都认识，就是不知道该变什么形式。”
江闻松一边要记黑板上老师板书的重点，一边要帮谢楚看题：“先看句子时态，再判断是不是被动语态，主动就用原形或三单，被动就加‘be+过去分词’。”
“被动是什么？”谢楚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江闻松握笔的手顿了顿，转头看他：“……你是真不知道？”
谢楚用拇指指了指自己，语气理直气壮：“英语30几分，童叟无欺，你觉得我能知道这个？”
江闻松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我算是知道你这次怎么混进班级前几的了，全靠数理化拉分，换作别的任何一次考试，你都考不了这么高。”
他说的确实没错，这次月考谢楚的数理化几乎满分，硬生生把英语的30多分拉了回来，才挤到了年级第三。
谢楚梗着脖子：“那又怎样，小爷我乐意，有本事你也靠数理化拉分啊？”
江闻松头也没抬，继续记笔记：“您先乐意着，我先记个重点，等会儿老师要提问。”——他实在不想给谢楚讲这种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题，又伤脑子又容易被气吐血。
谢楚撇撇嘴：“切，你直接说你不会讲不就好了，找什么借口。”
“对，我不会。”江闻松顺着他的话说，语气还带着点敷衍。
“你不想教就滚一边去，别在这烦人！”谢楚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了点，引得前排的同学都回头看。
林晓和张昊对视一眼，默默把桌子往前挪了两厘米，生怕被这场“战火”波及——校霸发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楚满脸怨气地回头，冲顾墨青抬了抬下巴：“被动是啥？”
顾墨青咬着笔帽，笑得肩膀直抖：“老大，你问我？我英语上次也才考40几分啊，比你好不了多少。”
谢楚：“……”他忘了，这位也是个英语困难户。
见谢楚愣住，顾墨青赶紧说：“别动，让我想想，我之前记了笔记的，老师好像讲过。”他从书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翻了两页，指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你看，我感觉被动就是‘被……’的意思，比如‘苹果被我吃了’，不过英语里要把动词变形，得加‘be动词’和‘过去分词’，老师上次好像这么说过。”
谢楚恍然大悟：“哦，早说啊，这么讲我不就懂了，比某人强多了。”他故意瞥了江闻松一眼。
江闻松没理他，只是笔尖的速度慢了点。
可没一会儿，谢楚看着满页的英文还是烦躁，“啪”地合上课本，掏出了物理卷子——英语真不是人学的！还是物理题看着顺眼。
他正在演算最后一个力学大题时，江闻松忽然伸头过来，目光落在他的草稿纸上：“这儿，换个‘动量守恒’公式，比你用‘牛顿第二定律’更简便，能省一半步骤。”
“用你提醒？我快写完了。”谢楚头也不抬，笔还在飞快地写着。
“哦，那你继续。”江闻松撑着下巴，眼神却没离开谢楚的笔尖，像在看他到底能不能算出来。
谢楚被他盯得心慌，手一抖，写错了一个符号。
江闻松适时开口：“你这也不行啊，写了半天还没算出来，换我早就做完了。”
谢楚咬牙切齿：“你行你上，别在这儿盯着我，滚开点。”
“叮铃铃”，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像救星似的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谢楚终于写完最后一个步骤，长舒一口气，回头找顾墨青说话。
顾墨青正低头在草稿纸上画火柴人，见他回头，把纸递过去——纸上画着两个Q版小人，一个戴耳钉、穿帽衫，一个抱着篮球，头顶的对话框里飘满“zzZ”，显然画的是谢楚上课睡觉的样子。
谢楚没忍住，“嗤”地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顾墨青的头发：“你小子，就会埋汰我。”
他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却发现江闻松趴在桌上，脸朝他这边，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一小撮柔软的阴影，连皱眉的样子都透着股好看。
靠！这人长那么好看干什么，简直犯规。
谢楚的目光落在江闻松右脸颧骨处，那里还有一块淡淡的青红印子——那是他昨天一拳揍出来的。
心里莫名有点发虚，他没喊江闻松，而是一脚踩上自己的桌面，动作利落得像翻越自家后院的墙。
窗框外的风带着桂花香灌进来，他单手一撑，整个人翻了出去，黑色衣摆扬起又落下，像只轻巧的黑鸟掠过。
顾墨青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捡起谢楚刚才滚到地上的笔，放回他的笔盒里。
后门突然探出汪鑫的脑袋，他刚要喊“老大”，就被突然冒出来的谢楚吓得一个激灵：“老大！你吓死我了！跟鬼似的！”
“你伸着个头干啥呢？跟小偷似的。”谢楚踹了他一脚，力道不重，更像是打闹。
汪鑫揉了揉腿，赶紧说：“噢，今早王天那小子给我发消息了。”
谢楚嗤笑一声，语气不屑：“他怎么说的？我猜猜，是不是说我瞧不起他、给他难堪，还打了他？”
汪鑫竖起大拇指：“老大你真神啊，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怂货。”谢楚往墙上一靠，“昨天我回来的时候碰到他，被人追着打，估计又在外头惹事了，现在想找我当靠山。咱们队伍里不收这种惹事精，趁早断干净，别让他再来烦我。”
顾墨青走到谢楚身边，跟汪鑫击了个掌。
这时，上课铃响了，三人赶紧往教室走。
谢楚回到座位，冲刚抬起头的江闻松喊：“哟，学神醒了？睡得舒坦吗？”
江闻松揉了揉眼睛，眼底还有点惺忪：“还行，老师没过来。”他看了眼后排不大的空间，又看了看谢楚，疑惑道：“你怎么出去的？”
“翻窗啊，多简单。”谢楚指了指旁边的窗户，语气得意。
“怎么不喊醒我？”江闻松往旁边挪了挪，给谢楚腾出位置，“我给你让位。”
“别，学神您辛苦，我可不敢劳烦您。”谢楚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弯腰挤回自己的位置，心里却有点别扭——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江闻松没听出他的语气不对，只以为他还在气早上的事，没追问，低头继续看刚才没看完的书。
除了第一节英语课，接下来的数学和语文课，谢楚难得安分了些。只不过会和后排的顾墨青传纸条——顾墨青递过来的纸条上写着“放学去吃巷口的炒粉？我请客，庆祝我回来”，谢楚回了个“加双蛋，多放辣”，还在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后排顾墨青的同桌李阳忍不住小声问他：“你和谢楚认识啊？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
顾墨青冲他笑笑，语气轻松：“我们一个初中的，那时候就一起玩，算是发小了。”
李阳“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心里却松了口气——原来校霸也有这么好的朋友，看来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第四节下课铃一响，谢楚瞬间蹦了起来，精力十足。他先冲顾墨青喊：“体育课去打篮球不？好久没跟你一起打了。”
顾墨青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膝盖：“不了，医生不让我剧烈运动，我在旁边给你们当观众。”
“那行，你在旁边歇着，渴了跟我说，我给你买水。”谢楚拍了拍他的肩，动作比平时轻了点，显然是记着他的伤。
接着，他犹豫了一下，凑到江闻松旁边：“喂，学神，一起去打篮球不？人多热闹。”
江闻松愣了愣，手里的笔停了停，没多想就点头：“行。”说着，他合上课本，跟着谢楚一起下楼去了操场。
操场上阳光炽烈，像一口烧红的铁锅，把地面烤得发烫。
汪鑫抱着个篮球冲过来，老远就喊：“老大！墨青也来了！正好缺个裁判，让他当裁判呗！”
王浩、周明也呼啦围上来。
王浩举着手跑过来：“楚哥！算我一个！我投篮可准了，上次还投进过压哨球！”
周明也凑过来，笑着说：“带我一个呗！我虽然打得不好，但能凑人数！”
男生间的友谊，往往就是一场球、一把游戏的距离。谢楚的人缘本就不错，平时除了心情不好时没人敢惹，大多数时候都很随和，所以愿意跟他一起玩的人不少。
江闻松刚走过来，陈屿就从旁边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调侃道：“看见没？我就说他会来，校霸一喊你就动了，之前喊你打球你都不去，偏心啊。”
谢楚听到了，回头笑骂：“别废话，赶紧组队！输的队请喝可乐，冰的！”
周围的同学都哄笑起来，操场上传来一阵热闹的起哄声，连风里都带着少年人的活力。
这时，对面12班的几个人慢悠悠晃过来，为首的高个子染着黄毛，眯起眼打量着谢楚，语气带着挑衅：“谁是谢楚啊？”
谢楚闻言掀起眼皮，把篮球往地上一拍，“咚”的一声响，扬声回道：“找你爹干嘛？”
……
……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