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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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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那扇铁门“哐当”一声巨响，仿佛不是关在身后，而是重重砸在了苏祈的心上。
江烬最后那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他最敏感的神经，然后注入名为“羞愧”的毒液，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你们苏家的人……是不是都觉得，我这种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连拥有一块好表的资格……都没有？」
不是的。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只是习惯了保护那个总是惹麻烦的弟弟，只是被父亲“凡事以苏家利益为先”的教诲钉死了思维，只是……在那个少年桀骜又充满攻击性的气场下，下意识地用了最糟糕的方式去应对。
风更冷了，吹得他单薄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泛起一阵寒意。他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那张被风吹得卷了边的物理竞赛报名表，上面还残留着半个模糊的鞋印——那是他刚才情绪失控推搡间自己踩到的。
完美无瑕的学生会会长苏祈，也会像个小丑一样失控打人，也会犯这种毫无根据就指责别人的低级错误。
他摸出手机，屏幕碎裂的蛛网纹路依旧狰狞。是早上母亲歇斯底里地哭诉父亲又有了新欢时，抢过他的手机砸在地上留下的。他还没来得及去换。
真可笑。他自己的世界早已裂痕遍布，却还在下意识地用一套所谓的“标准”去审判别人。
“铃——”
放学铃声准时响起，穿透暮色，惊醒了沉浸在自我厌弃中的苏祈。他猛地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眼前一阵发黑。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深吸几口气，努力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回完美的面具之下。
他必须立刻回家。今晚父亲宴请重要的商业伙伴，他绝不能缺席，更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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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别墅灯火通明，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长长的餐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肴，银质餐具反射着冰冷的光。父亲苏明远正与客人谈笑风生，周姨在一旁巧笑嫣然，弟弟苏钰乖巧地坐着，仿佛早上那个因为找不到表而哭闹的少年只是幻觉。
苏祈坐在指定的位置，背脊挺得笔直，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应对着长辈的询问，谈论着学校的课业和未来的规划。每一个音节，每一个表情，都经过精确的测量，符合一个豪门继承人该有的水准。
他甚至找了个机会，语气自然地替苏钰圆了手表的事：“小钰总是丢三落四，给您添麻烦了。”仿佛天台那场冲突从未发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胃里像塞了一团冰，冷得发痛。江烬那双冰冷又带着一丝受伤的眼睛，总在他眼前晃动。
宴会终于结束。
送走客人，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苏明远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松了松领带，目光锐利地看向苏祈：“你今天在学校，和江家那个小子怎么回事？”
苏祈的心猛地一沉。消息传得真快。
他垂下眼睫，简洁地解释：“一场误会。苏钰的表找到了，在我误会江烬之前。”他省略了自己动手的细节。
“误会？”苏明远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千斤重压，“苏祈，我不管是不是误会。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苏家的脸面！跟那种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扯上关系，本身就是一种掉价！更何况还闹出动静？”
周姨在一旁柔声帮腔，话里却带着刺：“是啊小祈，你爸爸说得对。那种人就像水沟里的老鼠，你碰他一下，脏的是你自己。以后离他远点，免得惹一身腥。”
苏钰也小声嘟囔：“就是，哥你干嘛去找他啊，晦气……”
那些话语，像无数细密的针，一遍遍扎在苏祈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白天积压的羞愧、委屈、愤怒，在此刻被家人的冷漠和功利彻底引爆。
他一直绷得紧紧的弦，断了。
“那我要怎么做？！”苏祈猛地抬起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和颤抖，眼圈瞬间红了，“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吗？！还是像你们一样，永远用身份和出身去评判一个人？！他是私生子又怎么样？他至少活得真实！不像我们！永远戴着面具活在这个金丝笼里！连哭都不敢出声！”
吼完最后一句，整个客厅鸦雀无声。
苏明远愣住了，周姨脸上的假笑僵住，苏钰吓得缩了缩脖子。
苏祈自己也愣住了。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他看到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随即化为更深沉的怒火。
“你……”苏明远指着他的手都在抖，“你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给我回房间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苏祈没有再争辩。他转身，几乎是逃离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他冲上楼梯，撞开自己房间的门，反手锁上，然后背靠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在地毯上。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却遥远。
眼泪终于决堤般涌出，不是无声的哭泣，而是压抑到了极致后的崩溃呜咽。他把自己蜷缩起来，额头抵着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原来脱下那身“完美”的盔甲，里面藏着的只是一个疲惫又无助的少年。
他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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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与苏家豪宅一街之隔的一栋高级公寓里。
江烬靠在落地窗前，看着对面苏家别墅的灯光。他刚冲完澡，头发还在滴水，身上随意套着一件黑色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左颊的红痕依稀可见。
手里拿着那块刻着“J”的腕表，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表盘。这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值钱的东西，也是他那份廉价父爱里，唯一一件不算施舍的礼物。
想起白天苏祈那记耳光，和他最后看到表时煞白的脸，江烬心里涌起一股烦躁的快意，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涩然。
那个优等生，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对面。
忽然，对面别墅二楼某个房间的灯光，熄灭了。几乎是同时，他隐约看到旁边连接着露天阳台的阴影处，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蜷缩着。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厚重的夜色，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但江烬却莫名笃定。
那是苏祈。
他好像……在哭？
江烬握着表的手顿住了，心里那点烦躁的快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皱起眉，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几乎要贴在玻璃上。
对面那个身影微微颤抖着，像一只被雨打湿了翅膀、无处可去的鸟。
江烬沉默地看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只是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谁，猛地拉上了窗帘，隔绝了所有的视线。
只是躺回床上时，那双泛红的、带着水汽的、褪去了所有伪装的眸子，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妈的。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
（第二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