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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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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的时候，殷湛川第一次去到楚清禾家里。
为了感谢殷湛川在中考大战中付出的努力，楚清禾诚邀他来自己家作客。
殷湛川到了才知道，楚清禾的Alpha父亲是享誉全国的大满贯影帝楚均，算起来，楚家也是演艺世家。
只不过楚清禾和父亲的关系似乎很一般。高高在上的楚父站在二楼向下瞥了一眼，不等楚清禾解释殷湛川的身份，楚父就转身离开。
楚清禾习惯性揪着衣角，失落的神色落在殷湛川眼底，他想出言安慰，却发现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过楚清禾很快恢复了小太阳一样的神色，他拉住殷湛川跑进自己屋里，在阳台上和他分享自己新买的乐高玩具。
楼下的花园里传来一阵阵笑声，楚清禾的神色明显僵硬，笑容定格在脸上，机械地扭动身体向后看。
殷湛川顺着他的眼神瞄过去，刚刚拒人千里的楚均此刻正把小儿子高高举起，一旁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温柔小意，柔柔递过一瓣剥好的橘子，又蹲下身用手帕给小儿子擦去脸上的汗珠。
好和谐的一家人，好温馨的场面。
楚均低声和妻子说话，坐在野餐垫上的小男孩似乎是感受到楼上的目光。他抬起头，向他们两个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
嘴唇微动，殷湛川看出他说的是——
哥哥，你一辈子也争不过我。
记忆中楚新馨恶劣的脸和此刻重叠，楚清禾一阵晕眩，面色失血，即使是厚重的妆容也掩盖不住他瞬间的失神。张希是他此刻唯一抓得住的浮木，他不敢面对楚新馨的脸，只能求助一般在后面抓住张希的手。
张希被冷汗密布的手惊到，下意识挡在楚清禾身前。
“新馨老师，我是清禾的经纪人张希，我们清禾复出第一部戏就能和新馨老师一起，真是太荣幸了！以后在片场，还要麻烦新馨老师多照顾我们清禾。他刚复出，还不太明白。”
楚新馨瞥了一眼紧张的张希，收回眼神，毒蛇一样越过她死死盯着楚清禾。
“那是自然，”楚新馨一字一顿，“我自然会好好提点清禾前辈的。”
药片洒了一地。房门关上的刹那，楚清禾就再也坚持不住跪在地上，双手拖着身体蹭到床头柜前，把药盒摔下来。五颜六色的药片七零八落躺在地上，地毯上繁复的花纹晃得楚清禾双眼失焦，他来不及看什么颜色、做什么区分，胡乱抓了几片触手可及的药塞进嘴里，连水都没喝硬生生噎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松了口气，歪头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盯着前方，落地衣柜渐渐现出虚影，将一切拉回了他光鲜靓丽的23岁。
*
“清禾老师休息！”
“辛苦了清禾老师”
“清禾老师您今天这条真是太棒了，演得出神入化，我们觉得您就是岁宴本人啊！”
“是啊是啊，太厉害了！”
楚清禾被鲜花掌声环绕，众人簇拥着他回到休息室。大门合上的瞬间，楚清禾卸下得体的微笑，露出掩藏在面具背后深深的倦怠。
他闭上眼睛，近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实际上，他也不能说。
楚清禾从包里摸出两片药，他知道自己情绪出了问题，但不敢去找心理医生看，只能偷偷摸摸上网搜索，再从不正规的药贩子手里买到几瓶处方药。
手机传来滴滴声，是殷湛川在国内时半哄半骗让他换上的专属铃声。
“清禾！想我没有！”殷湛川快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确定关系后，殷湛川就不复之前少年老成的样子，渐渐恢复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跳脱。
“很想你，”楚清禾不自觉揪着衣角，“阿川在干什么？”
“在想你。”殷湛川故意逗他，“在忙着给导师做项目，”他顿了顿，似乎意有所指，“这个项目快要结束了，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那很好啊湛川，”楚清禾歪头靠在沙发上，“刚好可以给你过生日。”
那边低声笑出来：“嗯，我很期待我的生日礼物。”
楚清禾也笑，乱糟糟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悄悄变好。
有些事情不必要和湛川提，他自己承受就够了。
“我爸打电话了阿川，我先不跟你说了。”
“好。早点休息。”
楚清禾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姓名，做了许久心理建设，最终闭着眼睛摁下接通。
“新馨出道第一部戏，你去给他作配。”冷漠从听筒中传出化为实质，明明是初春，可楚清禾却觉得遍体生寒。
楚均见楚清禾久久没有回应，有些气恼：“你翅膀硬了！我告诉你，这戏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剧本发到你邮箱上了，明天去剧组报道。”
“……爸，”在被挂断的前一刻，楚清禾哽咽着发出声音，“我在您心里，到底算什么？”
嘟嘟嘟的挂断声是最好的答案。如果不是要给楚新馨铺路，楚均连电话都不会给他打。甚至在记者打探他和楚清禾的关系时，楚均说，“有些心术不正的人就是喜欢攀关系”。
苦涩的味道在口中化开，眼泪在完美的妆面上落下两道白痕。楚清禾看着镜子里似鬼非鬼的人，自嘲地笑出来。
楚清禾，你这样肮脏的小丑，还敢渴求什么美好的人生？
楚新馨是聚光灯下长大的小孩，但作为“星二代”的他却没有楚清禾那样一炮走红的能力。所以当楚清禾官宣男二的时候，粉丝纷纷去骂工作室什么活都接，简直就是自降身价见钱眼开。
其实不止是骂工作室，愤怒的粉丝们扒出经纪人、助理小号，直接跑到评论区问候全家。Ss在酒店蹲点，专门买了臭鸡蛋砸他。那些日子，楚清禾不仅要安慰身边人，还要向公司解释，还要主动安抚粉丝情绪。
就在事情逐渐平息的时候，一位“内部人士”出马，将这份原创剧本的部分情节发在了超话里。楚清禾拿到的这个男二人设可以说是坏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看一眼就令人作呕。一石激起千层浪，粉丝无法接受男神自损羽翼，于是这场浩浩荡荡的讨伐运动高潮迭起，剧组也被迫停摆。楚清禾不停地向导演道歉、陪酒、赔偿，几乎是花光了积蓄才换得一丝丝喘息的机会。
夜深人静的时候，楚清禾无数次点开殷湛川的头像，说了很多话，写了很多字，最终又一点点删去。
湛川很忙，别打扰他。
楚新馨了解镁光灯下的世界，所以在片场他从不为难楚清禾，只在人后作弄他。并且把自己曾对楚清禾做过的事情张冠李戴，将自己变成故事里的受害者。温柔的Omega欲语还休，水灵灵的泪珠大颗大颗滚落，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剧组里其他人看楚清禾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眼中带上了浓烈的厌恶。
到剧组杀青时，楚清禾一天需要吃4片强效抗抑郁药。
因为楚均的投资，楚新馨的新戏七月底就打通关系上映。大批水军蜂拥而至，轻易地煽动了人的情绪。因为人设加成的缘故，楚新馨的路人盘很广，与之相比楚清禾这边就显得冷清。粉丝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拒绝做数据，对公司、经纪人和楚清禾本人的辱骂从未停止。Wb上清清楚楚显示出楚清禾的在线时长，他一点一点翻评论区，将近30万条转评，20几万都在骂他——粉丝说他不争气，剧粉路人说他恶毒，乐子人看笑话。
手机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闪动着微弱的光亮，忽地熄灭，就如同楚清禾灰败惨淡的人生。
七月初殷湛川发来消息，说自己生日前就能回去，还给他准备了惊喜。
楚清禾低落的精神猛然高涨，似乎找到了无边苦海中唯一的蜜糖。整整一个月他都很开心，药也吃得少了。
八月初他收到楚均的消息，《欣欣向荣》要进行三轮招商，楚新馨撑不起这么大台子，只能叫楚清禾过去陪酒。
吃惯了抗抑郁药的身体骤然被酒精侵蚀，楚清禾的胃一阵一阵抽痛、痉挛。他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强撑着身体游走在各路老总中间，一杯又一杯地往下灌。
时不时有手攀上他的身体，油腻邪性、不怀好意的笑不止息地落在他脸上，楚清禾站在那，就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谁都可以买走，只要出价够高。
而楚新馨就那样站在高台上，高高在上地举着酒杯，眼神轻飘飘掠过台下挣扎的楚清禾。
酒精灼烧着他的大脑，楚清禾整个人浑浑噩噩，他躲开一只又一只恶俗的手，跌跌撞撞向洗手间跑去。
“呕——”
红酒、香槟、白酒混合在一起吐出来，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迹，Beta洗手间里充斥着浓烈的酒精味，闻一下都几乎要醉倒。楚清禾撑在洗手台上几乎要倒下，镜子里的人双眼充斥着血丝，他一拳打在镜子上，殷红的血顺着指节流下，楚清禾无力地放下手，悲哀地闭上眼睛。
有人进来了。楚清禾原本想躲进某个隔间，掩藏自己的狼狈。却没想到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捂住自己口鼻，熟悉的被压制的感觉袭来，昏迷前他听到午夜梦回时恶魔的低语：
出卖自己的滋味好受吗？
痛苦在身上蔓延，哭嚎却无法发出。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里，恶魔又一次侵占了他的身体。像前两次那样，刺鼻的Alpha强压制信息素充斥整个顶楼，连他这样的Beta也不能幸免。楚清禾双眼失神……又来了，为什么总是在我最接近幸福的时候夺走我全部的希望？
一滴咸涩的泪越过鼻梁，这是楚清禾全部的气力。
他是肮脏的家伙，永远都不配正常活着。
凌乱的房间被记者带头闯入，楚清禾的肮脏无处躲藏，就这样赤裸裸地向全世界袒露。
长枪大炮对准他吻痕遍布的上半身，记者探究的语言如刀子般直直扎进他的心脏。
“传言称您被包养了，如今得到证实，您有什么要对粉丝解释的吗？”
“据悉您在《欣欣向荣》剧组长期霸凌新人演员楚新馨，您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您不仅自己堕落，还做掮客，把楚新馨往歪路上带，是吗？”
……
一众混乱中，楚清禾远远看见楚新馨微笑的脸庞。
时间定格在农历七月初六，明天是殷湛川的生日。
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七夕。
